走出心理科的病房,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路莹莹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是井柘。
今天是礼拜六,又到了午餐时间,井柘护士长会有什么要紧的事呢?
“喂,护士长,我是路莹莹。”
“莹莹,家里有点儿要紧的事,下个礼拜我可能上不了班。我已经给李主任请假了。有一件事还需你多操心。就是开展向管季玲学习的事,院党委开扩大会时布置了一项任务,说要骨干成员把学习体会写出来交上去,办个宣传栏,让更多的人知道管季玲的事迹,更好地向她学习。”
“好的护士长,你家里的事我能帮上忙吗?”
“这个忙你无法帮,我娘病危了。大夫让我要有思想准备,以防万一。”
“哦,是这样。护士长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布置的事完成好,感谢您的信任,您快去忙吧。”
挂了电话,路莹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心想:井柘护士长真是不容易,可以用“日理万机”来形容了呢。
天欲晓,黑暗渐渐退去,黎明悄悄到来。井柘回到家,见屋子里空无一人,好生奇怪。她立即拨通了老公林易群的电话。电话竟然回复无人接听,她又打姐姐井瑱的电话,竟然也是无人接听。她感到脑袋“轰”的一下瞬间大了。怎么回事?怎么电话都是无人状态?母亲和女儿好好现在哪里?她们不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吧?她的心开始狂跳不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慢慢呼出,稳了稳情绪又一次拨打老公的电话。这次打通了,里面传来林易群气喘嘘嘘的声音:“哎,井柘,有事吗?”
井柘苦笑不得回了过去:“嗨,我说林易群,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了?我回到家了。怎么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妈呢?好好呢?”
电话那端的林易群好像是咽了口唾沫,说:“嗯,嗯,井柘。别急,别急哈,你沉住气听我说。”他停顿了一下 ,声音好像有点儿飘远:“好好没事,我把她送到乡下她奶奶那里去了。”
他话音刚落,井柘就沉不住气了:“为什么?为什么把孩子送到乡下去?”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别急。沉住气听我说。因为新冠疫情,幼儿园不开班。她姥姥出院后病又重了,晚上整夜不能睡觉,我和咱姐两人轮换着看护她。好好半夜醒来总是哭个不停。所以我就把她送到她奶奶那里去了。”
井柘听着是这么回事,就不再着急,声音平和地问到:“哦,是这样,我知道了。那我妈和我姐呢?她们怎么也不在家?”
“又住院了呀,这不刚办完手续嘛。现在住院必须查核酸。核酸阴性才收,阳性人家不收。陪人也必须阴性。”
井柘不吭声了。想想自己接近两个月没进家门,先是在病房整天忙着抢救病号,后又在东方大酒店隔离,老母亲这个时候又手术又住院的,还真是多亏了林易群。自己却整天嗷天呼地的和他说话,把所有压力全朝着他释放出来,太不像话了。
她擦了擦眼中溢出的泪水,声音变得温柔了许多:“哦,林易群,别着急。我妈住哪个病房了?我也过去,咱们都去病房吧。”
“病房里只能留一个陪人,咱姐在那里了,咱就进不去了。你在家等着吧,我办完手续、交上住院押金后也回家。”
井柘思忖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就对着手机说了声“好吧”,挂断了电话。
这时她才注意到家里的环境和自己在家时变了个样。东西胡乱堆放着,一点秩序也没有。走进女儿的公主屋,床上除了女儿的被褥以外,还有林易群的枕头和散开的被子,被子上面胡乱扔着几件女儿的衣服。她下意识的开始行动,把女儿的衣服放进衣柜,又把被子叠好、床铺整理好。拉开窗帘,打开窗子,让阳光射进来。
走出女儿的房间,进入客房。一开门就闻到了一股尿骚味,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
首先开窗,让光线射进来,把床上的一次性尿布丢进垃圾桶,被褥晒在凉台上,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刚想躺倒自己卧室里好好睡上一觉。却看见林易群推门进来,将手中的包往沙发上一扔,急急地向卫生间走去。
井柘边从卧室里走出边问:“我妈住在哪个病房了?不是手术挺顺利,恢复挺好的吗?怎么又住进去了?”
林易群低头思忖了一下说:“告诉你吧,瞒也瞒不住。你听了别急就行。她姥姥这次住得是监护室,病得很重。已经下病危通知书了,大夫说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不让家属进监护室,只能在监护室的门外陪护,有什么事大夫会通过门口的扩音器通知。白天咱姐在那里,晚上我去替她回来。”
“晚上你别去了,我去。”
“嗨,那像什么话,有我在这里,能让你一个女人去受那个罪吗?你姐回来,就我俩住这个家,我还真觉得不方便。不和你说了,昨天一夜没睡,我必须要睡一会儿了。”说着走向卧室往床上一躺,一会儿就打起呼噜来了。井柘给他盖了盖被子,走出房间,去女儿的公主屋休息,并不是嫌弃林易群,而是受不了他的呼噜声。
电话铃响了,是姐姐井瑱:“甜甜(井柘乳名),你给我打过电话吧?我刚刚看到。刚才大夫找我谈话了,说咱妈这次病情很重,大面积脑梗塞合并胃出血,心脏还有心衰,让家里人要有所准备。”
井柘突然感到脑子不转了,竟然不能准确把握这个准备到底意味着什么?嘴里说出的话是:“姐,我过去替你回家来歇一会儿吧?”
“不用,你快点儿给咱妈准备送老衣吧?万一需要别来不及。”
井柘“哎”了一声,算是答应。心里却在想:这世事真是无常。两个月前,母亲还很健康,一个人住在乡下还能生活自理,她和姐姐定期给她汇点钱过去就可以了。现在却要给她准备后事了。我一直在尽心尽力地伺候病人,自己的亲妈病的这么重,却没有能在身边尽一点儿孝心。内疚让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看了看还在熟睡的林易群,微信留了一条言,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