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了东方大酒店,路莹莹就掰着手指头数天数。今天是第10天了,这么说,还有4天,查核酸没事的话,就可以回家了。说来奇怪,这心情怎么还有点儿忐忑了呢?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坐在旁边床上看书的井柘,问:“护士长,你看的什么书?”
“《自我与本我》。”井柘头也不抬地回答。
“这书最近不如以前时髦了。弗洛伊德,这个比我们早出生100多年的人,虽然是“精神分析派”的鼻祖,其认知总也会受时代局限。虽然他的“精神分析”理论仍然是心里学实践中常用的方法,如果与奈瑟在60年代末所写的《认知心理学》联合起来应用,或许更全面些。”
井柘没有吭声,放下书本,把双手枕在脑袋瓜的下面看着天花板,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是的,都有道理,全面灵活地运用才行。哎,莹莹,咱们出来的急,有件事情做的不够好。”
“什么事情?”
“我们没有去和齐霞当面道别。”
“没事护士长,我出隔离病区前给她微信留言了。”
“我也给她留言了。可是留言和当面道别还是不一样。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要不然你给她视频聊天问问?”路莹莹说。
“我在纠结,这种条件下视频是否合适。”
”肯定合适啊,让她确信我们在哪里,她才不会胡思乱想。不过就怕她再问起管季玲。”
“要不然这样吧,咱俩拍张照片给她发过去,告诉她我们隔离在顶楼,信号不好,叫她也拍张照片给我们,看看是否能收到?”
“行。这个办法好。”路莹莹边说边向井柘靠拢。“咔嚓”一声,合影照拍下来了,背景是井柘的床头。
自从成了“新冠病人”,齐霞就心情郁闷。失眠也一直困扰着她。近几天病情好转,体温已降至37℃以下,感觉轻松了许多。来做治疗护理的同行们,都被防护服包裹的严严实实,还戴着面罩。如果不说话,除了非常熟悉的人,根本认不出是谁。就连整天在一个病房工作的路莹莹那天来看望她,也差点儿没有认出来。
有人推门进来,递给她体温表让她测体温,她没有认出是谁。就问:“您好像是第一次来我房间吧?”
“是的,我来这里第一次上班。”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答,说完就走了出去。
第一次上班?原来的同事们呢?难道说也传染上了?正纳闷呢,“叮铃”、“叮铃”来短信了,还是两条。一条来自护士长井柘,一条来自路莹莹,内容大致一样。意思是说医护人员换岗,她们走得急,没能去她的病室道别,希望她安心治疗,早日恢复健康。
齐霞微笑一下,敲出:“好的”两个字,给她俩发了过去。
在隔离病房又有十天过去了,除了妈妈每天发来微信要求视频聊天外,和同事们很少有交流。
护士长井哲和路莹莹也没有再联系。管季玲呢?她怎么样了?为何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呢?虽然她和这个来自农村的同行没有过多的交往。但是毕竟在一起工作了半年有余。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低调、谦卑、业务能力也强,就是长相有点儿土,说话也带着乡土味儿。给别人交流时总怕别人听不懂,解释得很细很细。
齐霞的个性与她相反,崇尚简单又追求完美。和人交流,如果对方说话超过了三句,她就感到人家啰嗦,不愿意再交谈下去。她的这种交流方式,引来不少误会和议论。有人说她清高,有人说她不懂人情世故,还有人说她是觉得自己漂亮,又出身于军队干部家庭,看不起人。不和她来往密切。特别是有同事热心地给她介绍男朋友,她听了对方的情况后就当场拒绝,更加深了周围人对她的误会,认为她不好沟通。她也觉得人家庸俗,买点礼物送了,就再也不来往。
院里每过一段时间就给病人发问卷调查,每次调查的结果,在服务态度一栏里满意度调查打分,管季玲总在97分以上,齐霞却是在75分左右徘徊。
也许就是上述两个原因,拉开了齐霞和管季玲的距离,感觉不是一个频道上的人。见面或交接班公事公办,见面微笑着打个招呼,没有进一步地了解与交往。
自从两个人都成了“新冠病人”后,齐霞突然就觉得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觉得自己和管季玲是同一个频道上的人了。想和她联系一下,没有她的微信,几次电话都没有打通,更增加了齐霞一份好奇心和挂念,不由自主地又一次拨通了管季玲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的回复:“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齐霞对着手机看了半天,放到床上,心想:为何关机了呢?是不是病情又加重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放下手机,把垂到胸前的两绺头发拢到脑后,翻身起床去了洗刷间。
再回来时,发现有路莹莹发过来的图片,赶紧打开来看。图片上,路莹莹笑嘻嘻地趴在井柘的肩膀上。下面还有一行留言:“霞姐,我们被隔离在东方大酒店的顶层,信号不好,只能给您发张图片,希望您早日康复早出院,加入我们的队伍。”
“好的”。齐霞想也没想,又是两个字发了过去。“姐,发张自拍过来吧,我和井柘护士长都挂念你呢。”齐霞想了想,回复:“等会儿,”然后洗刷,画了个淡妆,站在窗前拍了张自拍,发了过去。并留言: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