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一下子病倒了,妈去央求远房亲戚帮忙,亲戚说:你们不能呆在哈市城里,这儿每天都有小鬼子和二鬼子(日伪军)查户口,查传染病,抓劳工……。看样子爹的病像伤寒,如果让日本人知道了,拉出去活埋……
亲戚帮忙找了一条小船连夜将我们一家送到江北(农村),托人租了一间小房子,。房东也是关里人。房东告诉妈:赶紧用破被子烂衣服,把窗户堵严实,一点亮儿也不能透,如果让小鬼子发现有难民住,拉出去当劳工……房东说他瞒住了二鬼子,就说房子里面没人住。就这样,一家人安顿在好心的房东破屋子里。
爹的病日渐凶险。妈去央求房东帮忙找船过江给爹抓药治病。房东托关系找到一条小舢板,妈坐上这摇摆不定非常浅显的独木舟,船夫叮嘱妈:一定要抓牢!妈第一次坐在这样的船里,在风大浪高伸手不见五指的松花江里漂荡。妈救爹心切,顾不上随时有翻船的危险,终于过了江。几经周折,找到了一位专治伤寒病的老中医。妈描述了病情,老中医给配了药,妈再坐小舢板在风浪里九死一生地回到住处。
回家以后,妈照医生说的熬药给爹喝了。爹的病,一天天见轻。有一天夜里,多日起不了床的爹爹忽然从被窝里爬起,汗水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顺着脸、脖子往下淌,把妈吓得够呛。边给爹擦汗,边问:你怎么了?爹说:我做了一个梦……就醒了。后来,在逛旧货市场时,爹看见一幅画儿,是画在玻璃上的,有一尺多宽,二尺多高,一位慈祥的白胡子老头儿坐着,两边各一名童子,手拿拂尘。爹看了一眼,认出这就是那天梦里的老神仙。爹认为是神仙救了他的命。为了感谢这位神仙的救命之恩,爹当即买下了这幅画。每年除夕夜,将这画与列祖列宗牌位供在一起,烧香,磕头作揖。直到文革破四旧,只好忍痛割爱。
在那场伤寒病大流行中,爹的病刚好,二姐又病倒了,在土炕上躺了几十天,后来高烧退去……病好以后腿变弯了。
听了爹的讲述,我久久不能平静,闯关东真是九死一生的一条路。
我上边有三个姐姐。从我记事儿,大姐和二姐就不在家住。她们在一个私人办的粉笔加工厂里做童工,吃住在厂里,每月微薄的工资仅够他们自己的生活费。三姐大我四岁。我上初小那会儿,三姐不够招工年龄,就在家纺棉花。纺三天棉线,可以换回几斤玉米面儿,刚够全家吃三天。记得三姐每天坐在床上,盘着腿纺线。晚饭后她去上夜校学文化。那时夜校很多,新中国号召人们学文化。
上小学那会儿,除了帮爹锯木头,劈柈子以及送货以外,还要去家周边的水洼地带挖野菜。野菜的名称可多了,有苦菜是去火的,灰菜和车轱辘菜(车前子)是做菜包子用的。马齿苋,扫帚菜是凉拌吃。春天里挖小根儿蒜,这是我爱吃的,蘸酱吃很下饭。要讲做菜团子,我爱吃灰菜的。妈让我把挖来的野菜摘好,洗干净。妈用开水焯好,捞到冷水里泡了,然后挤干了水分剁碎,加入葱、盐,豆油,搅拌均匀。我和妈一块儿包玉米面菜团子。妈说我包的皮儿薄馅儿大,可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