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工作走向生活(6)
托儿所就在车间东邻,很小的一间屋里全是小床,满屋子骚臭味儿,这成了我认识社会的另一个起点。怎么说呢,十几个孩子仅有两名保姆阿姨。孩子多,不哭的少,满屋的哭声,每个保姆抱一个孩子,并不轮换着哄抱。后来才知道送了礼的,他们的孩子得以抱着不哭,另外就是当官儿的、有权势的人之子可以受到高等待遇,冬儿的爸妈是“劳动改造”的草根儿一类,孩子的待遇可想而知。在车间里干活时经常听见冬儿哭。冬儿妈躲在角落里落泪,一个在托儿所里,一个在车间里,近在咫尺,却不能前去哄哄孩子。每天都在体验母子连心的苦痛……
冬儿三个月大的时候,恰是春季,济南爆发婴幼儿流感。先是感冒,很快便转为肺炎。801队托儿所里一个没剩,所有的孩子都染上肺炎型感冒。冬儿没有幸免。先高烧不退,继而咳嗽不止。我日夜守候,孩子不吃不喝,我也一样,只是哭泣,奶水也快没了,找大队领导要求老王回来,队长同意了,并安慰我一番。
我与老王抱着冬儿去了中心医院儿科看病,病情危重,马上办了住院。给冬儿打头皮针时,我比孩子哭的还厉害。病房里住着十几个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一样的病,一样的头皮针,一样灌药,然而我们的冬儿药效慢,连哭的劲儿都没有了。这时我突然想到:每天光打吊瓶不吃奶行吗?当时差点听了用饥饿疗法的主意,及时给孩子喂上奶,逐渐有了好转。
想到没钱交住院费,不免又着急流泪,同病房一位大哥大嫂夫妇,他们的儿子也是一样的病。大哥见我难过,劝我说:大妹子,你不该这样难过,你们有工作还愁什么,你哭,孩子好的更慢。我明天回家还得卖粮换钱,不够还得东借西借,在农村借都没处借!大哥的话启发了我,我马上给青海的刘慧茹同学写信,问她借30元钱交住院费,刘马上汇来35元,并嘱咐我不要还了。过了几个月,我给慧茹寄还了,好意领了,钱必须还。
经过这场冬儿生病风波以后,我和她爸商量不去那个破托儿所了。那里虽然不花钱,然而孩子经常生病,简直就是个传染源。我们决定找人看,早晨送去,中午我去喂奶,送点儿辅食,晚上下班抱回来,每个月十元钱。
送到保姆家看了半年,冬儿跟着保姆的小女儿,她像抱玩具一样,我看着都害怕。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如何能抱好近十个月的胖乎乎的孩子呢?当初协议的是由40多岁的保姆看冬儿。为此我暗火在心,奶水逐渐少,肝区热闷胀的毛病重现,吃饭也不行,面黄肌瘦的样子。给爹妈写信,诉说自己的身体状况……
爹来信说:赶紧把孩子送回哈尔滨吧,放在家里一定比你自己带的好,放心吧,送回来待上一段时间,等到大些,你身体转好时,再给你送回去!
爹爹情真意切的话语令我非常感动,我爱女儿,深信爹妈比我更爱,更关心冬儿,比我更会带孩子……
我把准备送冬儿回姥姥家的事,和要好的女同事说了,他们说咱们这种流动性工作自己没法儿带,很多人是生一个送走一个,都让家中父母姐妹帮忙带,长得也很好哇!我听了这样的故事,内心十分凄凉,还没等送走,就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