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的大杨树上,鸟儿在卖力地叫着:“算黄算割,算黄算割……”又到了一年里收割麦子的时节,何平想着该回家看看。
北莽塬上一派农忙的景象,金色的麦浪里掩映着一个个忙碌的身影,道路上运送麦捆子的机动三轮车、拖拉机络绎不绝,场畔上堆起来了一个个尖顶麦垛子。
何平骑着自行车一路疾行回到家里,却意外发现义克选一家人也在家里,家族里的几位长辈也在父母的房间里商量事情。二孟雄悄悄告诉他说:“哥,咱二大开手扶拖拉机去麦场的途中发生意外,铁蛋叔的孩子因为好奇爬碌碡,大半个脸被刮伤了。”
大家都是乡里乡党,抓紧时间给娃看病是义不容辞的事情。义克选及时叫人一起送铁蛋的孩子去县城医院治疗,却因为赔偿问题发生了不小的冲突,铁蛋带上媳妇孩子一大家子直接住到义克选的家里。义克选一时没了主意,只好求助义克让出面解决。“大哥,这个事情还得靠你出面。”
夜晚里的小院里人出人进,几个不眠之夜熬红了义克让的双眼。两家一直谈不到一起,原本和睦的乡党顿时变成仇人。
听说娘家兄弟出了大事情,义彩莲也是匆匆赶回娘家来,她和义克让一起商量对策:“大哥,事情来了咱也不害怕,人家要去法院告咱也挡不住。这事情也得找找关系,明个咱就分头去县上。”
义克让为这件事已经到县城跑来了好几回,找各方面的关系力图圆满解决。
“何平娃,这封信你给我念一下,看看上面说的是啥意思。”义克让从抽屉里拿出一封没有封口的信封递给何平。何平接过来一看,抬头上写着:克让兄亲启,落款是:弟廷旺拜上。
何平将信中文绉绉话语的意思简单说给义克让听。“啥?还要咱去省城给他娃整容,亏他想得出!”义克让的表情有些愤怒,狠狠地抽了几口旱烟,却呛得自己大声咳嗽。
何平看着义克让的额头又多了许多皱纹,脸上的气色晦暗的有些怕人,他的心中也有酸酸的感觉。义克让的确太不容易了,自个家庭的重担已经压垮了他高大的身躯,作为长兄,还得为兄弟们的事情来回奔波。
七月是一个收获的季节,一年一度的高考又在骄阳的炙烤下进行着。义克让和蒲焕群并没有来学校,家里的一摊子乱麻事情还没有理清。等何平考完最后一门科目回到学校时,惊讶地发现义克让和蒲焕群站在教工宿舍楼底下焦急的等待着他。
何平带着二老来到楼上租住的宿舍。“娃儿,考的咋样?今年有没有把握?”进了宿舍还没有落座,蒲焕群就着急地询问考试情况。得到何平充满自信的回答后,义克让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何平仔细端详才发现,义克让脸上的气色很不好,两颊深陷了许多,两鬓又平添了许多白发。
“爸,你的脸色咋这么难看,是不是得啥病了?”何平惊疑不定的问道。
“哎。你爸这段时间老说身上没劲,小腿上一摁一个坑。我今个带你爸去二院看病,做了好几项检查,大夫说检查结果几天后才能出来。”蒲焕群的话语令何平有些吃惊。
“才一个多月的时间,我爸的身体怎会变得如此之差。”刚才,就在义克让上楼的时候,何平已经看到他有些吃力。原本身体强健的父亲突然变得如此虚弱,何平心中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校园里的嘈杂声渐渐稀少,立平、心红、东亭等人也陆续来到宿舍,大家相互交谈各自的考试情况,普遍感到今年的考题相对往年容易一些,应该能考个好成绩。
“娃们,今个也算是圆满结束了。叔请大家一块儿出去吃个饭。”义克让热情地邀请大家一块出去吃饭,但是每个人陆续都有家人前来探望,大家谢绝了义克让的好意。
“妈,天色不早了,你陪着我爸先回家吧,我估完分数再回去。”何平陪着义克让和蒲焕群去汽车站,等吃完饭后让他们坐班车回去。
义克让走到一家装修精美的清真饭馆前,他停下脚步看了看,对蒲焕群说道:“掌柜的,这家店看起来不错,今个咱进去吃饺子吧,也算是慰劳我娃。”
落座以后,义克让对服务员说:“伙计,羊肉饺子两份半斤,一份四两,都要酸汤的,做好后快点端上来。”义克让还想点几个凉菜,却被蒲焕群劝阻:“他爸,这里的饭菜贵得狠,咱吃饺子就行,不要凉菜了。”
热腾腾的羊肉饺子端上桌,义克让夹起一个饺子吹了几下放进嘴里,“馅料不错,这味道正得很。”他赞不绝口,完全陷入了享受之中。
“好吃不过饺子。”对于普通的农家来说,能吃上一顿美味的肉馅饺子,也算是艰难生活的一大享受。看着义克让吃饺子津津有味、满头大汗的样子,何平的眼睛甚至有了一些潮乎乎。
夜晚的宿舍里充满了激动,大家在一起讨论参考答案,各人估算每个科目的考分,每个人的心中充满了希望。
何平从班主任杨延煜那里领取了志愿表的样表。宿舍里一番忙碌的景象,地上散落着模拟题和复习资料。“这些破烂赶紧处理一下,说不定还能换几瓶啤酒钱。” 他们收拾好行李,满怀信心分头回家。
何平刚一进家门,义克让就着急地问道:“何平娃,分数估的咋样?”
“500分出头,按照往年的分数线来看,上大专应该问题不大。”得到了何平肯定的回答,义克让的脸上泛起红光,仿佛已经看到了希望即将变成现实。
何平征询高考志愿的填报,义克让摆手说:“志愿的事情,我和你妈也搞不明白,你还是自己拿主意吧!多和老师商量商量。”
酷暑的夜晚还是有些闷热,何平坐在院里的小石桌边认真填些高考志愿的样表。
第三天,何平回到学校和杨延煜商议后,慎重地填涂正式志愿表。学校的这个做法一直沿用多年,先让大家在复印的草表上填报志愿,然后综合考虑多方面的因素,再组织大家统一填报正式志愿表,避免填报错误或者出现失误。
“何平娃,过几天我陪你去二院取你爸的检查结果,顺便找个熟人看一下。”义克荣打听到他的一位同学刚好在二院上班,准备带着何平一起去。
义克荣带着何平来到县城第二医院领取义克让的检查结果。何平看到检查报告单上龙飞凤舞,简直像天书一样,特别是诊断结论用Ca来代替,何平一时不明所指。义克荣的同学在第二医院当护士,她拿着义克让的检查报告单看了一眼,“哎呀!情况很不好。我带你们到科室王主任那里,让他再好好看一下。”
消化内科的王主任仔细看了义克让的检查报告,他看了何平一眼,对义克荣说道:“这是孩子吧?让他到外面等一下。”何平狐疑地走到楼道,心中忐忑不安:我爸到底得了啥病?为啥大夫还要我回避一下?
不一会儿功夫,义克荣一脸凄容的从王主任办公室走出来,拉着何平走到楼道拐角处,他突然蹲到地上,哽咽着对何平说:“何平娃,你爸这回得了瞎瞎病。大夫说已经到了晚期,没法治了。”说完后,义克荣失声痛哭起来。听到三大这话,何平感到脑袋里嗡地一声,顿时有些眩晕,他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过了一阵子,义克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他对何平说道:“何平娃,你爸这病治愈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咱回去再商量。回家后,千万不要告诉你爸你妈,也不要告诉其他人。”
王主任给义克让开了一些简单的治疗药物,主要是帮助消化和利尿,还特别开了三个针剂。他叮嘱义克荣说:“这个针剂等到病人疼的不行的时候再用。”何平后来才知道,这个针剂叫杜冷丁,是给晚期癌症病人用来止疼的。
即便何平没有告知父亲检查结果到底咋样,可是义克让得重病的消息还是在村子里慢慢传开,时不时有人前来探望,他难免有些起疑心。
啥叫多事之秋,这段时间就是真实的写照,义克让的心中很是烦躁不安。给铁蛋娃治疗的事情还是一直没有圆满解决,铁蛋就带着一家子人整天在义克选家里大闹,吃住也在义克选家里。这实在无可奈何!
这件事情搅合在一起,更加增添了义克让的烦恼。他拿出旱烟锅子准备抽一锅子,却被蒲焕群一把夺过去,说道:“他爸,大夫说了不让你吃烟。实在心烦了,你就问一下烟味吧!”
高考成绩终于在月底公布,何平怀着激动的心情到学校领取成绩单,他拿到手里一看:503分。何平的成绩看起来还不错。谁也没有料到,今年的最低控制线却比去年又高出二十多分,他的希望又一次沉到谷底。
燎原的成绩过了二本线;立平的成绩过了大专线;心红、东亭、刚子、军红等人的成绩依然没有过线;大林的体育专业课成绩虽然已经过线,可是文化课成绩依然不够。
北门口的箸头面馆里,依然是人头攒动,他们围坐一起交流了多半天,大多数人的心情还是非常沉重,何平也不由地流露出心中的烦恼,和大家诉说父亲的疾病给他带来的重压。
等到太阳落山时,何平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里。义克让看了看何平的高考成绩单,一听说还是没有过线,不免发出沉重的哀叹声,强烈的失望再一次写在他那瘦削的脸庞上。何平也感到家里弥漫了沉重的气息。
这几天陆续有同学来家里串门,顺便也看望一下义克让。中午时分,刚子突然来到家里,何平很是惊讶。刚子的家在河南岸,他很少到北塬上来,对这里的村镇也不是很熟悉。
刚子说:“我从县城坐车到马庄镇,然后找开三轮拉人的打听你们村子,他带我一起过来的。”义克让知道何平和刚子的关系非常要好,便问道:“刚子,考不上学以后有啥打算?”
“我爸承包了单位的车跑运输,他说我如果考不上就去学开车,但是我还想继续考学。”何平知道刚子的性格比较执拗,他想好的事情,旁人很难劝说。
义克让让何平记下刚子的考号和成绩,说道:“过两天我到省城找关系,看看能不能帮你联系上委培的指标。”
刚子连忙道谢:“叔,不用麻烦你操心了,你的身体也不好,咋能让你来回奔波。我上学的事情,我爸正在找人想办法。”
听说何平的高考成绩差一点,义养民来到家里帮忙拿主意,他对义克让说道:“三哥,我看还是让何平娃不要再去补习了,时光耽误不起。要不然找人想办法,上个委培或者自费吧!我回头也到县招办找人问一下。”
临走时,义养民从提包里拿出笔记本,抄下了何平的准考证号码和成绩。义养民是镇上有名的乡镇企业家,在县上也认得一些人。他能来家里看望义克让,更多的出于乡邻间的关心。能不能托人搞到上学的指标,义克让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义克让想了好几天,打算带何平一起去省城找义明育帮忙。
义明育看了何平的成绩单,又听义克让讲明来意,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老三,叔给你说实话,咱娃的分数离大专线还差二十来分,正常录取办起来难度太大。即便分数够了委培的线,可是你到哪里找委培单位签协议,而且还得给缴一大笔委培费。娃的分数上自费倒是难度不大,可是四年下来也得花不少钱,你好好考虑一下。”
义克让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主意,只是恳求义明育帮忙想办法。同时,义克让也把刚子的情况告诉义明育,请他帮忙解决一下。“老三,难得你一片好人心,咱自个娃的上学问题还没解决,你还有精力帮别人?这事我给留个心,有了准信立马托人给你带话。” 义明育一时无法拒绝义克让的请求,只好先应承下来。
临走时,义克让执意给义明育留下两千元钱,诚恳地说道:“叔,现在办事情都比较难,这点钱你就留下请人吃饭或者给办事的人买些东西。城里的礼数我也不太懂,还是靠我叔多费心。”义明育要留父子二人吃午饭,义克让推脱说还有其他事情要办理。
义明育送二人到家属院门口,叮嘱义克让说:“老三,娃上学的事情我尽量想办法,你也不要太过于操心。我看你的气色很不好,人也瘦了不少,是不是身体有啥病?还是尽快到医院看看吧!”
“叔,没事。可能是这段时间家里事情太多了,有些劳累人。”义克让平静地回答说。
父子二人乘车回家,一路无语。
义克让病倒了,躺在炕上起不来,蒲焕群一下子慌了神。义彩莲得到消息后,也匆匆从她们县城转了几趟车赶到家里。
“咱哥的病情看来是瞒不住了,咱们还是给大嫂说明吧!” 义彩莲和义克选、义克荣商议后,决定实话实说。
蒲焕群听了以后,突然感到家里的顶梁柱要倒下了。“这可咋办呀?我一个外乡人,娘家又离得远,帮不上忙,我找谁拿主意?”蒲焕群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痛苦不已。
家族里义成全、义诚意等长辈陆续来到何平家里,他们看到义克让的境况后都是伤心不已,“老三咋会病成这样?身体一直好好,咋说倒就倒了。”大家一起商量后,决定还是给义克让找中医治疗。
第二天中午,何平惊奇地看到义克孝来到家里,他迟疑了一会儿招呼道:“二伯,你来了。”
义克让躺在炕上,伸出无力的手拉着义克孝的手,多年不相来往的老哥俩,今天却是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义克让流下了眼泪:“二哥,你也来看我了。我这回怕是迈不过这个坎。”
“胡说啥呢?你才多大年纪。你这病不要紧,我给你想法办法开些药方,咱能治好。”义克孝继承了家族里传下来的医术,也是方圆几十里很有名气的中医。
义克孝给义克让号了脉象,又仔细检查了他隆起的腹部和浮肿的双腿,然后又安慰他好好养病。
义克孝走到房门外,脸色凝重的说道:“老三的病很严重,我只能下一些重药对付一下,估计效果也不大。县城的医院也不用去了,去了还是白花钱。下午让娃到我那里抓药。”
义克孝的话语令何平顿时陷入沉痛的悲伤之中:父亲的病连二伯这个名医都束手无策,难道父亲这次真的听不过去了吗?
村里的一些乡好得到消息后,陆续来家里看望义克让,大家看到他的凄凉光景,难免悲伤一番。
早饭后,大婆被人搀扶着来到家里,何平赶紧迎上前去。大婆是个小脚,已经七十多岁的人,走不动路,执意要来看望义克让,家里人只好用架子车推着她。
她看到义克让后就忍不住老泪纵横:“老三,你咋病成这样子。我这一把老骨头还活的好好地的,你年纪青青的咋就倒下了?”
大婆是家族里的长房,虽说年轻时便一直守寡,可是身体一直很硬朗,精神气色也不错。她能主动来看望义克让,使得义克让渐渐明白自己确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义克让开始不思饮食,饭量也越来越小,喝下去的中药汤剂有几次都喷了出来。他经常在半夜时分疼得大声叫喊,即便是打了止疼针,只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义彩莲看到这个情形,心里也是非常难过。她对何平说:“何平娃,你到国棉一厂职工医院找一下王大夫。他是我的一个熟人,看他能不能给你爸开几支杜冷丁。”
王大夫听何平说明来意,他有些为难的说道:“何平娃,这杜冷丁是管制类药品,没有主治大夫的处方,根本拿不出来。这样吧,我给你想别的法子。”
王大夫从药品柜里找到了一个玻璃瓶,从里面倒出来一些白色的药片,仔细数了数装进一个白色的纸袋里,并在上面写上几个字:止疼药。他对何平说:“这是一些利尿剂,也可以缓解疼痛,等你爸疼得不行的时候再吃,每次只能吃一片,吃多了容易上瘾。”
何平沿着国棉一厂生产区的围墙边,推着自行车慢慢溜达,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黑旦和村里一帮人在这里拆旧房子。
黑旦也知道了何平家里的事情,他关切的问道:“何平,你爸的病情是不是很严重?这事情你也要想开一些,得病的事情谁也替不了。听说今年的成绩还不错,再努力一年吧,我看明年会有希望。”何平很是感激小伙伴的关系和鼓励,他也不想让父亲永远看不到希望。
大门前的泡桐树下没有往日的热闹,绿油油的树叶子渐渐泛黄。眼看着快到开学的时间,义克让依然牵挂着何平上学的事情,他又催促义克荣去省城看看。
义明育对义克荣说:“上自费倒是有机会,这得花一大笔钱,况且你哥治病也得花不少钱。”他建议说:“还是让何平娃继续补习,我给找个熟人帮忙解决这事。”义克荣从省城回来,带回来义明育的一封亲笔信和剩余的一千多元钱。
义明育建议何平换个学校,新的环境也许对他的补习有些帮助。他又给县城二中的杨渊校长写了一封信,请杨校长帮忙减免一些学杂费。
街坊四邻也纷纷出主意,劝说义克选、义克荣、义彩莲等人一起为何平凑些学费去上自费,也算是了却义克让的一桩心愿。
夜晚的小院里并不平静。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谁也拿不出正主意,最后还是征询义克让的意见。义克让把何平叫到跟前,对他说道:“何平娃,还是继续补习吧!眼看着就要开学了,你赶紧去学校报名,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大家商量以后,决定按照义克让的意思办。义克荣带着何平来到二中找到杨校长,他看了看义明育的信,对义克荣说道:“既然老同学开口求我,娃的事情我一定给办好。学费的事情不用家里操心,我写个条子,拿着高考成绩单一起找教导处李老师那里登记一下,开学的时候直接报到就行了。”
后来一打听,何平才知道,各个学校为了招到高分的补习生源,都有相关的一些优惠条件,高考成绩在500分以上的补习生,各个学校基本都会免除学杂费。原来如此!
换了一个补习的新环境,何平的心情能缓解一下,因为他最怕老同学惊疑的目光:“咋还在补习,今年又没走人?”
开学一周后,何平也逐渐了解到其他同学的一些信息。燎原被省城的石油学院录取;宏杨上了西工大的大专;巧宁竟然考上了西北大学;卫夏也考上了西北农学院,就是学校的地方有点偏;立平则被省城的商贸学校录取;刚子争取到了省城纺织学院的委培;宇川也通过关系争取到了县城师范学校的委培指标。心红则转到到八厂子校继续补习;军红继续留在周陵坚守;大林去了渭河南岸的三中补习;东亭也来到二中和何平一起重新开始补习生活。他们每个人又开始了新的征程。
北莽塬上的秋天夜晚很是宁静,圆圆的月儿升到了树梢。阿黄趴在门道里,听到了大门口的陌生脚步声,偶尔也会发出几声吠叫声。八月十五快要到了,义可让却要去看望自己的老舅,何平也顿时明白了父亲的心意。他想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去看望一下自己亲人。
俗话说的好:“见舅如见娘”。义克让看到老舅,泪流满面:“舅,我来看你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老舅听了这话,顿时老泪纵横:“相娃子,你老舅我还活的好好地,你咋就一下子病成这样子。你这病我听说现在也不难治,咱慢慢治。”老舅不住的安慰义克让,其实他老人家何尝心里不明白,这也许是甥舅的最后一次见面。
八月十五是个团圆的日子。义克让对蒲焕群说:“掌柜的,你叫人到集上割二斤肉,我想吃肉臊子拌面。”
蒲焕群将一碗香喷喷的肉臊子端到义克让跟前,他只是眼睛盯着看了一会儿,用力吸了几下香气,却没有吃一口。他平静地对蒲焕群说:“掌柜的,你把这碗肉臊子端下去,让娃们吃吧,也算是过节了。”
义克让已经没有胃口,何平也没有胃口,一家人都没有什么胃口。一碗香喷喷的肉哨子,一直摆放在桌子上,谁都没有心思去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