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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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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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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莽山之我在高原》连载

第三十三章

何平正在鸡舍里忙碌着,听着天空中“轰隆隆”响了几声,原以为是飞机起降时在村子上空盘旋时发出的声音,抬头一看却是一片片的乌云遮了过来,几阵子凉风吹得树叶子哗哗作响。不一会儿的功夫,小雨点终于落了下来,饥渴多日的北莽塬上,终于盼来了几丝甘霖。

秋分过后,北莽塬上又陆续迎来几场降雨,可是已经为时已晚。秋庄稼已经错过最佳的生长时机,田里的玉米大多只长到半人高,即就是吐穗了也没有几个成样子的玉米棒子。看着秋粮收获基本无望,许多人家只好提前拔掉玉米,有门路的人家联系奶牛养殖户来收购玉米杆,大多数人家的玉米杆只好随意堆在田间地头,晒干以后当做牛羊的草料或者当做烧锅的柴火。

蒲焕群带着何平一起去地里把所有的玉米割掉,全部拉回堆放在麦场上,趁着雨后天晴的好时机,把地里的杂草清理干净,田地也平整好,为播种冬小麦做好准备工作。何平看着这稀疏的田地,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老天爷咋就这么狠心,今年的秋粮收成都没了,交售公粮的任务可咋完成?”

蒲焕群也是不断地埋怨:“老天爷真是不开眼,这一向风调雨顺的北莽塬上,咋会出现今年这个不好的年景?”

连着下了几场雨,何平的心情很是烦闷,他对蒲焕群说:“妈,我想去县城转转,找同学聊聊天。”

这段时间家里没有多少农活,蒲焕群也知道何平呆在家里也没有事情可干。“那好吧。去几天就行了,没事早点回来。”蒲焕群叮嘱何平说。

听说宏扬毕业分配到了县城的彩虹厂上班,何平拿着宏扬家里给的地址找到他的宿舍。

宏扬下班后见到何平很是高兴:“走,咱哥俩今个好好喝一顿。”俩人一起来到厂门前的小饭馆喝啤酒,谈论了各自的近况和工作学习情况。“老于前几年在嘉惠商场摆摊,听说这几年又跑到深圳捣鼓保健品。大林最近在忙啥,我也不是很了解。对了,小杨也在我们单位上班。其他人,······。”他俩聊起了中学时代的奇闻趣事,回忆那段令人难忘的美好时光。谈及石头的过早离去,勾起了俩人泪水涟涟。

当宏扬听说何平的家庭窘状时,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兄弟,困难只是暂时的,等过两年你毕业参加工作,情况一定会有所好转。相信我,有啥困难只管开口,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

几瓶啤酒下肚,两人的兴致高涨起来,宏扬说:“兄弟,今个就喝到这里,等我闲了咱再约几个好好喝一场。这样吧,我从每月的工资里为你准备50元钱,你需要的时候只管来拿,或者邮寄到学校也可以。”

何平一时不知道如何表达感激之情。临走时,宏扬拍着何平的肩膀说:“好兄弟,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要有啥心里负担。以后不管遇到啥事情,需要我帮忙,招呼一声。”两只有力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何平深切地感到兄弟般的情谊深厚。

转眼已到深秋时节,老天爷好像有意为难,隔不了几天就会下一场淋雨,空气中弥漫着潮乎乎的气味,给人一种更压抑的感觉。

窗外的秋雨击打着法桐树的叶子,沙沙声不断传进宿舍。何平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蓝色国土系列,这是介绍国家海洋资源、海洋经济以及领海管理等方面的系列丛书,他从中慢慢知晓:我们国家除了拥有960万平方公里的陆地国土,还拥有将近300万平方公里的海洋国土。这对于何平以前所了解的知识有了一个很大的启示。

这时候,何平听到有人敲门,他开门一看原来是燎原。

燎原的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何平,晚上陪我一块喝个酒,咱俩好好聊一聊。”

燎原明年就要毕业,这段时间正在为找工作的事情而苦恼。他学的是焊接专业,在省内也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单位。因为石油学院属于行业办学,毕业生就业的主要渠道还是行业内的各个油田单位和相关企业。前来招聘的企业单位络绎不绝,每个即将毕业的学生都将面临艰难的抉择。

几杯啤酒下肚,他俩的话匣子打开了。燎原把自个的苦恼一股脑全部倒给何平,可是何平对于就业方面的事情压根还没有考虑,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话题,这的确是一个难题。相比较而言,行业内的单位普遍要比地方企业单位的待遇要好一点,可是行业内的许多单位地处边远,天南地北,离家太远,的确也有不方便的时候。何平也只能从自个狭隘的理解出发,为燎原做个简单分析。

根据往届毕业生的就业情况来看,选择行业内就业的毕业生还是占大多数。何平也曾听郭云鹏讲过:毕业后去行业内的石油单位,发展机会也许会多一些,年轻人应当去西北或东北去闯一闯,不能老在家门口打转转。

这天下午,何平在宿舍楼道里碰到了燎原,燎原兴奋地对他说:“何平,我的工作单位落实了,签到了东北的吉林油田。”

“好事啊!不过,我听说他们那里冬天比咱这冷多了,你去了能适应吗?”班里来自东北的桂花曾告诉何平说:俺们那里冬季很长,冬天贼冷,气温要比这里要低二十几度。

“没事。反正每年都有来自南方的毕业生去了东北,他们能适应,我也有信心能适应。”看来,燎原是下定决心要去远地方闯荡。

燎原对何平说:“我们总是在家门口转圈,也需要到外面开拓眼界,不能像我们的祖辈那样,一辈子只是贪恋故土不放松。”

寒假回到家里,蒲焕群告诉何平说:“雄娃媳妇快要生了。”何平一听很是高兴:“咱家又要添丁进口了。”

腊月二十九恰好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在为迎接新年做各种准备工作。突然,二雄媳妇感到马上就要生了,一家人顿时手忙脚乱,二雄赶紧开着三轮车载着一家人匆忙赶往县城第二医院。半夜时分,产房里传来消息:二雄媳妇生了一个千金。

第二天早上,何平陪着蒲焕群去火车站广场坐班车,大年初一的早上,原本热闹的车站广场上乘客寥寥无几。忙活了一个晚上,何平回到家里感到很是疲惫,但是蒲焕群却没有休息,她还要为全家人准备大年初一的早饭。

北莽塬上的人对于大年初一早上这顿饭比较看重,大多数人家都是吃饺子。不过,也有人家喜欢一大早吃面条,对除夕夜的年夜饭反而看的比较淡一些。

吃完早饭,全家上下换上过年的干净衣裳。何平走到义克让的遗像前,整理一下摆放在供桌上的贡品和香烛,点上三炷香,他对着义克让的遗像心中默默念叨:“爸,今个是好日子,咱家又添人了,您也有孙女了。”他一时间感到眼睛有些湿润。

北莽塬上的春天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几场春雨过后,冬小麦迅速起身,普遍长势良好,看来今年夏季又会是一个丰收季。家里多了一个小宝贝,为小院里平添了几分欢乐和喜气。蒲焕群的脸上终日洋溢着高兴劲,忙活完地里的农活和家里的家务,抽空抱上小孙女去街坊四邻串门。即便是在辛苦的劳作之余,蒲焕群也要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

吃晚饭时,何平在食堂里碰到昕华,和她聊了一会就业的情况。原来,昕华的姐姐在国外,希望昕华暂时不要找工作,先去国外读研究生。

“哦,原来是这样。我看着大家都在忙着找工作单位,只有你一点也不着急,真是稳坐钓鱼台。看来早已经有了好打算。”何平有意要取笑昕华。

“快别说了。你知道我上的是委培,毕业后必须回到我父母的单位去上班,可是我又不喜欢那里的工作,只好选择出国读研。”昕华也有自己的苦恼之处,这几天正在找人想办法解除委培协议,这事情的确有些费神。

六月底,校园里又一次迎来了每年的毕业季,上演着一幕幕悲欢离合的场景。夜幕来临,操场边、宿舍楼下、小树林,一对对情侣在倾诉衷肠,时而也爆发出争吵声,有时候也难免出现失控的局面。

下午,系里来了紧急通知:晚上七点,所有的学生会干部和团总支干部到系里开会。

“又发生什么大事情了?”何平带着疑问走进会场。

在郭云鹏的推荐下,何平已经进入了系里的学生会,也算是争取到了一个锻炼自个的好机遇。按照以往的惯例,只有在学生会和团总支换届的时候,系里才会召开学生干部大会。“可是换届工作早已在开学初完成,看来这次一定是有大事。”何平在心中胡乱猜测。

每年的毕业季总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有喝酒闹事的,有乱扔东西的,当然也有情侣吵架闹事的。为了营造良好的校园环境,除了做好毕业班学生的思想教育工作以外,系里按照学校的工作部署,要求所有的学生干部积极行动起来,组成几支巡逻队,防止意外情况发生。特别要求加强晚自习之后的巡逻,发现意外情况及时报告。

这项任务可是有些难度。他们的工作对象是一些即将离校的学哥学姐们,他(她)们会把这些学弟学妹放在眼里吗?“有困难也得完成任务。”这是系里领导对每位学生干部的要求。

下午没有安排课程,何平窝在宿舍里看书,燎原推门进来说道:“何平,晚上一块去吃个饭。今晚我们宿舍聚餐,大家说带上你一块去。”

燎原的宿舍就在何平宿舍的楼上一层,何平经常去串门,去的次数多了,大家也算是比较熟悉。

火辣辣的太阳还没有落下,学校北门外的街道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或是三五人、或是十几人,大家在一起回顾着大学四年的美好生活,说到高兴处,端起一杯酒,一口闷下;说起伤心事,也是泪流满面。

宿舍楼熄灯的铃声响起,桌子底下也堆满了啤酒瓶。有些人还意犹未尽,旁边的人赶紧劝说:“算了吧,今个就喝到这里,明天有空接着来。”何平也有些头昏脑胀,话语也多了起来,被搀扶着回到宿舍,一觉睡到大天亮。

该是送别的时候,何平送燎原到学校东门口,这里也在演绎着许多感人的故事。同宿舍的好兄弟要分赴祖国各地,大家相互拥抱,许诺着来年相聚的期约。好姐妹则是泛着眼泪,依依不舍之情令人感触至深。也许这一分别,好几年都不一定能见个面。大家都是天南海北,各在一方,工作以后要想见上一面,说说心里话,还真是不容易。

何平和燎原在一栋楼里住了三个年头,现在燎原要远赴东北,何平心里头还真有点空落落的感觉。燎原拍着何平的肩膀,说道:“没关系。我到了单位以后再和你联系。以后再想见个面可能不容易,写封信、打个电话还是很方便的。”

何平的心中略有一丝感怀,他一个人闷着头往回走,这时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却是昕华,原来她也是到学校东门口送别同学。

他们俩一边在校园里溜达着,一边谈论着各自的感受。话题一会儿是大学生活,一会儿又是同学情谊,话题最后又转到何平个人身上。昕华感到很是奇怪,何平今天为何跟她谈论那么多个人的事情呢?她也许不知道,何平早已把她当作最知心的朋友,她在何平心中已经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难道是她真的不知道还是有意回避,何平不得而知。

俩人走到一号学生宿舍楼下,昕华拿出纸和笔,写好了交给何平:“这是我家的通信地址和电话号码。过几天,我就要回家了,有事情咱们电话联系或者写信。谢谢你陪我聊了这么长时间。”

何平怅然若失地回到宿舍。难道这段看似留下美好记忆的生活就此画上句号了吗?

三伏天的北莽塬上酷暑难耐,蒲焕群带着何平、英子到苹果园里除草。七八月的天气正是北莽塬上的淋雨季节,隔不了几天就会下一场大雨,田地里的杂草也会趁机疯长。蒲焕群对地里的庄稼一向很是精心,每块地里都不允许有杂草生长。大太阳底下的苹果园里闷热难受,水蒸汽顺着地面悄然升起,果园里简直就像个大蒸笼。可是,蒲焕群有自个的不同看法:“今个的太阳毒辣,锄掉的草很快就会晒死。你俩一定要把草根挖出来,即便再下雨的时候,草也不会长起来。”

蒲焕群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地里的杂草生命力很是顽强,往往要同庄稼争夺水分和肥料。锄草不断根,那就是白忙活了。

正午时分,果树园里更是湿热难熬,他们早已是汗流浃背。这时候,三强从学校领取通知书回来。他对蒲焕群说:“妈,学校的通知书发下来了。我没考上高中,被县城的二职中录取了,我不想去念。”

蒲焕群直起了腰身,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拿过三强的通知书看了看,说道:“娃儿,你年龄还小,不去念书还能干啥?”

三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妈,大哥和我姐都在城里上学。如果我也去城里上学,家里的负担会更加重。再说了,我也不是念书的料,再去上学也没有啥盼头。”

三强的态度看起来很是坚决,不知道这一路上他是如何进行复杂的思想斗争。农村的孩子如果不上学,只能回到家里务农,在这广阔的农村天地为自个奔个前程。

何平对蒲焕群说:“妈,还是让小弟去上学吧!明年我和英子就毕业了,家里的困难就会缓解。”

英子也接过话头:“妈,我也同意大哥的说法。老师说我们最后一年不上课,大多数时间安排实习,我可以不用去学校。明年毕业时去领证书就行了。”何平也知道,这是三妹宽慰母亲的说法。去城里上学,将是一大笔开销,蒲焕群的心里何尝不知道。

“娃儿,上学这件事情,我回去再和你二哥商量一下。”蒲焕群对三强说。

金秋时节,该是新生报到入学的时候,可是英子告诉何平一个意外的消息:三强并没有去上学。英子已经在一家村办的小厂找了一份实习的活计,她告诉何平说:在小弟上学这件事上,家里也起了不少争执。

这样一个坏消息对何平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他的心里简直犹如刀割。他在内心发出阵阵自责,要是自己早一点毕业,也许不会发生这样遗憾终生的事情。

晚上,何平一个人在操场里溜达着,心中不时涌起一股酸楚的味道。抬望眼,星河灿烂,他不禁想起了父亲那刚毅的脸庞。

“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一定要坚持下去。”这是义克让经常教诲何平的话语,现在仿佛就在他的耳旁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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