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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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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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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莽山之我在高原》连载

第二十六章

北莽塬上的七月天气非常炎热,太阳刚升到树梢,小院里便弥漫着炙热气息。何平在鸡舍里忙碌着,浓烈的臭气熏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这时候,他听得家门口人声嘈杂,隐约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发生了啥事情?”何平放下手中的工具,快步走到门口看个究竟。原来是镇上的邮递员来家里送挂号信。何平接过手中一看,马上就乐了:“妈,我的录取通知书来了”。

制式的牛皮纸信封,右下角印着学校名称,左上角盖着鲜红的条形印章,“录取通知书”几个红色字样分外显眼。何平拆开信封一看,烫金的红色通知书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他被录取到省城的石油学院,专业是化工设备与机械。“这个专业不是我的第一志愿?”他虽然心中十分高兴,但是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些不满意。

“看这娃,好歹也算是录取了,还管它是第几志愿。”德文老汉显然对何平的抱怨感到有些不理解。他认为,何平能录取就已经不错了,学啥专业都一样,毕业以后还不是一样要靠国家分配工作。

义廷盈打趣蒲焕群说:“三嫂,这回心放到肚子吧!还不快请客。”蒲焕群赶紧打发何平去小卖部买来香烟、瓜子、糖果。何平给邮递员递上一根过滤嘴金丝猴香烟,他高兴地点上火,自豪地说道:“最近给咱们镇上各村的娃送去不少录取通知,今年的情况也不比往年差。”

何平顺便看了一下邮递员的收发记录,发现仁伟的录取通知书也到了,他的心中也感到一丝快慰。

这段时间,何平的心中充满了对大学美好生活的憧憬。家里没有活计的时候,他便抽空骑车子到各位同学家里串门子。同学们的信息也慢慢逐渐汇集起来:心红被北京轻工业学院录取;仁伟被录取到统计学院,也将和他一起到省城上学;小权则被南充的西南石油学院录取;东亭争取到了县城师范学校的委培指标;军红表示还想再奋斗一年,依然在周陵中学坚持补习,一定实现自己的愿望。

大林的家里已经对他失去信心,何平他们几个人劝说了半天,仍然无济于事。大林自个也彻底放弃念想,暑假里跟着大哥学做小本生意。何平的心中感到一丝悲怆。

吃过早饭,何平对蒲焕群说:“妈,我想去心红家里看看。”心红的父亲在三月份去世了,他现在是孤苦一个人,上学的事情不知道准备的怎么样?

刚进了心红家略显凋敝的院子,何平就闻到了一股子中药的味道。“咋就得病了?你也告诉我们一声,也好来个人照顾你一下。”何平关切的问道。心红这几天病得不轻,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憔悴。

“没事。就是这段时间一直拉肚子,吃了消炎药也不管用。医疗站的大夫给我开了几副中药,估计过几天就好了。”心红满不在乎的说道。他俩一起聊起一些同学的近况,有欢喜也有悲伤。

心红一定要留下何平吃了午饭再回去,何平一再推辞说:“你都是个病人,还要人照顾,我咋能给你添麻烦。”

可是心红坚持不让何平走:“留下吃饭吧!今晚就住在我家,咱俩好好聊聊。”心红虽然身体生病了,他仍然为何平做了一顿油泼面,准备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干煸老豆腐。何平吃得直打饱嗝,他不住地夸赞:“心红的手艺还真不错啊!平时还真没有看出来。”

心红自小和父亲相依为命,从小就学会照顾自个,做一顿饭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夜晚的村子里静悄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声和大人的呵斥声,天空中落下了蒙蒙细雨,何平和心红躺在炕上,听着屋外沙沙的雨声,回顾着这几年的补习经历,品味着其中的酸甜苦辣,时而发出欢快的笑声,时而又感叹人生无常,生活艰难。

“何平,我这里有一本书《毛泽东传》,是一位美国人写的,内容非常丰富,角度和我们所经常看到的大有不同,你有空还是看一看吧。”在生病的这段时间,心红靠读书打发难熬的日子。

何平拿起这本书大略翻看了前面几个章节,内容的确不错,有一些内容他从没有接触过。“这本书我拿回家好好读一下,过几天再还你。”

他俩在炕上开了一个很长的卧谈会,不知不觉中两人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北莽塬上迎来了淋雨季节,地里的活计只好停了下来,何平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用心读着这本美国人所写的《毛泽东传》,重新开始对伟人一生的认识,深深体味其中的跌宕起伏。

窗外的雨声在寂静的夜空中穿梭,时而急促,时而舒缓,何平的思绪在历史和现实生活中来回穿梭着,竟然发现自己已经沉浸在书中所描写的场景里。

这本书的作者特里尔先生是一个美国人,他按照西方人的价值观和自己的思维认知角度,主要从思想、政治角度记叙伟人的一生,更多地关注伟人的个人生活、个性性格和心理分析,对于人物和情景的分析更为出神入化,把伟人的丰富情感与挑战性的理论创造性联为一体,具体地描绘出了他脑海中想象的“毛泽东的真实整体画像”。他对历史事件的描述更为敏锐新颖,从而全方位地展现了中国革命的壮观图景,引导着何平深刻体味“故事”背后的时代困惑。

这本书不仅体现出作者对于历史事件高度的敏感性,而且也渗透着政治学视角下的理论穿透力,对于人物的情景分析更使历史出神入化,使得何平对于伟人的历史形象有了一定的认识,有些认识逐渐突破了传统宣传的桎梏。

人们为什么要把毛泽东称为一代伟人?带着这样的疑问,何平认真的从这本书中寻找答案。

自从1976年9月9日毛泽东逝世后,对毛泽东的解读一直是社会舆论的热点,甚至牵动着世界上许多国家人的眼球。在人们的视野中,政治和文化的沙滩不会淹没伟人的耀眼光泽。

读完这本书,何平仿佛梦回二十世纪初,走进了那个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时代,他渐渐了解了一个真实的毛泽东,而不是概念上的毛泽东,更不是神化的毛泽东。毛泽东已经融入中国历史,他成为了亿万劳苦大众的精神领袖,这一点无人可以比拟。何平认为自己的分析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作为一个美国人,特里尔先生是从一个全新的角度诠释毛泽东,将他放在中国革命和世界革命的大气候中,放在中国社会的历史土壤里,进而揭示了一个“历史之谜”——毛泽东何以成为毛泽东?

如果真要追根溯源,探寻历史的真相,只有返回到这个拥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古老国家,也惟有在这样的国度里,才可能产生毛泽东这样的历史伟人。

何平想起了德文老汉说过的一句老话:一方水土养活一方人。难道是毛泽东成长的地方富有灵性,才出了这样一个伟大的人物?何平暗暗下定决心,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伟人的故乡探个究竟。

毛泽东是二十世纪一位富有魅力的革命家,他领导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并不是乌托邦理论的一支插曲,而是对中国社会的重建,具有深远的影响。尽管毛泽东作为一位管理者比作为一位传统观念的反叛者、导师和斗士远为逊色,尽管他有这样那样的过失,但是这位魅力超群的政治家开辟了中国历史的新纪元,也改变了中国的发展方向。

如果二十一世纪是“中国人的世纪”,那么毛泽东将被视一个新的黄金时代的奠基人。

历史的引力无处不在。虽然毛泽东已经去世十多年了,但是中外学者对于毛泽东的研究依然热情不减。毛泽东的历史,本身就是一部浓缩的中国现代史;读懂了毛泽东,也就读懂了中国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读懂了中国人和中国的事。特里尔先生的这本书,虽然给何平带来了更加新颖的视角,但是也有一些局限性。毕竟特里尔先生是一个外国人,而且生活在一个长期对新中国充满敌意的国度里,他对旧中国的历史还缺乏深入了解,尤其对毛泽东的内心世界缺乏深刻的认识。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言为心声。何平曾经读过毛泽东的一些诗词,从中也粗浅的领会到伟人的人生自信和豪迈气势。毛泽东虽然崇拜一些在历史上建立功勋的封建帝王,但是更多的是展示了自己的自信。“秦皇汉武,稍逊风骚”,秦始皇和汉武帝可以称得上是伟大的人物,在毛泽东看来还差一点;“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成吉思汗一生征战欧亚大陆,曾经建立了版图最大的帝国,在毛泽东的眼里,他缺乏治国理政的才能,不值得一提。“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多么的自信,豪迈的气势无人可比。

“青史如鉴耀千秋!”谁也无法否认,毛泽东对二十世纪中国和世界产生的巨大而深刻的作用和影响;谁也无法抗拒,毛泽东拥有的强烈而深远的个人魅力和精神力量。

毛泽东生前曾经多次点名批判南斯拉夫共产党领袖铁托,但在毛去世后,铁托却称赞毛泽东是一位“巨人之中的超级巨人”。对此,连特里尔先生也感到大惑不解:事情总是这么奇怪,五六十年代诋毁他最多的政府,一九七六年却对他的赞辞最多。有些领导人说他是人类历史上一千年才会出现一个的天才。

没有任何崇拜者会比他生前的对手和敌人,更知道毛泽东存在的意义和分量,这正应了中国的一句古语: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对于毛泽东这一伟大人物的认知,何平还有许许多多的困惑和疑问,也许他可以从这本《毛泽东传》中找到一些答案,是不是最好的答案?何平也不能肯定。

窗外的雨滴声敲击着地面的青砖,何平的思绪在现实和历史之间来回穿越。他即将步入一个神圣的殿堂,数年之后自己能否有能力担当一份小小的重担?何平在深夜中静静地思考着。

雨季里,北莽塬上的庄稼长势非常好,田间地头的杂草也跟着疯长。“哎呀,老天爷终于开恩了,咱吃罢晌午饭抓紧时间去地里干活。”终于盼到雨过天晴,吃过午饭后,蒲焕群带着何平一起去村子北边的地里清除杂草,顺便平整一下土地,准备秋季时节种上冬小麦。

这块地距离义克让的墓地不太远,是一块处于半塬上的漫坡地,也是村里人所说的“走水地”,一年只能种一季庄稼,或种冬小麦,或种油菜。秋庄稼没法种,主要是存不住水,即便是种上秋庄稼,也只能靠老天爷,收成一般都很差。

雨过天晴的北莽山更加的如诗如画,一团团棉花云在山顶上慢悠悠走过,不时投下几个大阴影,半山腰的苹果树果实累累,压得枝头几乎贴近地面,山脚下的玉米长势喜人,红色、黄色的玉米缨子在微风中飘动,预示着今年将有一个好收成。

何平挥舞着锄头将地里的杂草连根一起除掉,然后把杂草全部拢到地畔上,让杂草在太阳底下暴晒,免得它们在下雨的时候重新复活。

夏季的日头热情不减,晒在身上火辣辣地疼,不一会儿的功夫,何平已是满头大汗。蒲焕群看着他大汗淋漓的样子,关爱的说道:“娃儿,天气太热了,干不动就歇着吧。”

“没事,就是手心里磨了几个泡,一会儿就好了。”何平坐在地头稍事休息一会儿,才感到手心的水泡被汗水刺激的生疼。

日头逐渐西沉,地里的杂草基本清除干净,土地也平整的差不多,只等着过了八月十五播种小麦。

“妈,你先回家吧。我想到我爸的坟头去看看。”何平对蒲焕群说了一声,便慢慢来到义克让的坟头前,认真清除坟头上的杂草,眼望着墓碑,禁不住泪眼婆娑。

夕阳下,何平跪在义克让的坟前,看着刚过一年的坟土上盛开的几朵野菊花,泪水迷糊了他的双眼。

何平远望蔚蓝的天空,许多难以忘怀的画面,像照相底片一样,在他心中不断闪现。他再一次把对父亲的深深怀念写在心灵深处。

夕阳下,

父亲赶着牛车,

把一车一车的水送到砖厂。

夕阳下,

父亲仔细地把一块一块用汗水换来的新红砖摞整齐。

夕阳下,

父亲挥动着铁锨,

把黄土疙瘩修成一块一块小梯田。

夕阳下,

父亲一手扶着铁犁铧把,

一手扬起赶牛鞭子,

嘹亮地号子声响彻四野。

夕阳下,

辛勤劳作收工回家的路上,

父亲和叔叔大婶们有说有笑,

田野也觉得不再寂寞。

夕阳下,

父亲手捧起一把刚打出来的新麦粒,

丰收的喜悦洋溢在脸上。

夕阳下,

父亲望着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玉米棒子,

悠然的抽起一袋旱烟。

星期六,

夕阳下,

父亲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不住地向路口眺望,

想着他那上学的儿子早点到家。

星期天,

夕阳下,

父亲催促着他的儿子快点上路,

千叮咛万嘱咐。

夕阳下,

所有的记忆,

永远留在莽莽北塬上。

今日夕阳下,

天空依旧瓦蓝瓦蓝,

长眠在黄土地下的魂灵,

此时应有一丝欣慰。

去年九月九,

绵绵数日的阴雨为您骤停,

蔚蓝的天空下秋阳似火。

悠扬凄厉的唢呐声响彻原野,

为勤劳善良的灵魂唱歌挽歌。

老人们掩不住的泪水悄然滴下,

同龄人的刚强也变得如此柔弱。

响彻天宇的锣鼓声,

为一生爱热闹的父亲驱走寂寞和孤独。

让英年早逝的灵魂快乐地升入天堂,

从此不再有无穷无尽的辛苦劳作,

不再有大事小事的筹划,

不再为儿女成长操心,

不再有病魔的无情折磨。

夕阳依旧,

把最后的美好瞬间留在蓝天上。

七月里的父亲在黄土地上坚强地站着,

九月里的父亲在黄土地下永远躺着。

手捧一把温热的黄土洒在父亲坟头,

轻轻告慰寂寞的魂灵。

屡屡回头,

夕阳将坠,

余晖中依稀可见父亲刚毅的脸庞。

天刚刚麻麻亮,蒲焕群就开始清扫院子。何平听声后也赶快起床,他忙完鸡舍里的事情,搬了一把凳子坐在院子里休息。这时候,何平看到心红一脸高兴地走进家门:“何平,班主任邹老师让我通知大家,星期五早上九点回学校参加茶话会,记着一定要按时参加。”

学校的会议室里欢声笑语不断,几位同学分别代表各自的班级发言,表达了对各位老师的真诚谢意,表达了对于学校一年来给予大家培养的感恩之情。

严校长做了总结发言:“同学们,首先我本人祝贺你们顺利进入高等学府深造。其次,我还要给你们提一些要求,进入高等学府只是人生道路的另一个起点,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顺利完成学业,甚至完成更高的学业目标,为我们国家尽一份自己的担当之责。最后,也希望你们以后有空常回学校看看,毕竟这里还有你们曾经美好的回忆。”大家对严校长的讲话报以热烈的掌声,何平的眼角也有些湿润。

茶话会后,学校给每个人发放了一份纪念礼品,上面有各位老师的亲笔留言,这是一份沉甸甸的礼物。他们在校园里合影留念,邹淑芬拉着班级里每位同学的手久久不放,仿佛有说不完的千言万语。何平深切的感到邹老师就像一位慈祥的母亲,在为每一位远赴他乡求学的儿女千叮咛、万嘱咐。

当何平走出学校大门的时候,他再一次看了看外墙上的红色喜报。一整面墙被红色的纸张覆盖,上面用金粉写着每一位上榜同学的姓名和录取学校,不时有行人驻足观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羡慕二字。

这面墙再次展示着这所学校的丰硕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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