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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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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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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莽山之我在高原》连载

第五十章

张教授建议将张海旺转到老干部病区治疗,他对何平说:“咱们这里是骨外科,许多治疗无法做,还是转过去吧,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侯大夫。这段时间就好好陪着老人家吧,有什么愿望就尽量满足他,这剩余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做了几次化疗,张海旺的病情还是恶化的很厉害。张淑兰终于知道了张海旺的病情真相,还在一直的埋怨何平和莉莉不告诉她实情。

连着两天,张淑兰没有来医院看望,张海旺的心思一下子就明白了。夜深人静,何平时不时听到张海旺在念叨张淑兰的名字,他的心情难受到极点。

张海旺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已经离不开呼吸机。何平和莉莉商议抓紧时间为张海旺准备一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下午是探医院规定的视时间,张淑兰来到监护室看张海旺。张海旺拉着她的手说:“这两天咋没来医院陪我,是不是心脏又不舒服了?我在这里不要紧,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张淑兰安慰张海旺说:“她爸,我前两天有些心慌,吃了些药已经没事了。你在这里好好配合治疗,我明天再来看你。”

何平发现张海旺拉着张淑兰的手一直不肯松开,他扭过头去悄悄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夜晚,何平和连宝轮流着照看张海旺,时间久了他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有时候他正在和张海旺说着话,不知不觉中便沉入梦乡。

黎明时分,何平突然听到张海旺叫自己的名字:“何平,早上去叫人来给我理个发,顺便也把胡子剃一下,这段时间一直顾不上收拾。”

尽管张海旺的语气很平静,可是何平还是感到了他的喘气声。何平给莉莉打了电话:“莉莉,我看爸爸的情形不太好。你给姐姐说一声,叫孩子从上海回来看一下他姥爷,回来晚了怕是见不上了。”

忙完了办公室的事物,何平又来到监护室陪护。张海旺问他:“何平,这段时间是不是耽误了工作?我这里有你姐夫他们陪着就行了,办公室有事情就不要天天过来,单位的事情还是要紧。童童在幼儿园还好吗?有日子没看见孩子了,我还真有些想念。”何平的心中有些隐隐作痛。孩子太小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是不会允许她进来。

小鹏从上海乘飞机赶了回来。张海旺一见到自个的外孙子,心情也顿时好了起来。爷孙俩在一起聊起了许多快乐的往事,何平发现老人家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幸福笑容。

凌晨时分,听到张海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何平和连宝赶紧过去查看。“不好了,赶紧叫医生。”值班的侯大夫闻声赶到监护室,他拿着小手电照看了张海旺的双眼,摇着头说:“实在是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老爷子要走了,抓紧时间给他换衣服吧。”

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何平和连宝抓紧时间给张海旺换好了衣服。何平看到,张海旺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他用手一摸,发觉张海旺的手脚也开始慢慢变凉。医护人员拔掉了张海旺手臂上的针头,取掉了脸上的呼吸面罩,关闭了所有的监护仪器。然后集体向张海旺的遗体行了告别礼,默默地退出了监护室。

老人家终于告别了病痛的折磨,平静的脸盘上两颗泪水在悄悄地滑落,何平忍不住大声痛哭起来。

尽管张淑兰希望张海旺的丧事一切从简,她不想给组织添麻烦。可是,组织部门也得按照规矩来,在一帮老同志的努力下,单位还是为张海旺举办了一个体面的告别仪式,省上的一位常委担任仪式主持人,代表组织为张海旺送上了人生的最终评价。鲜红的党旗盖在张海旺的身上,陪伴着他老人家早日步入崇高的精神殿堂。

这个夜晚静悄悄。何平陪着莉莉坐在客厅里,两个人谁也没有心情说一句话,女儿童一悄悄走到莉莉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问道:“妈妈,你说姥爷去了很远的地方,他啥时候才能回来?他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那以后,姥爷是不是就不能给我买好吃的?”

莉莉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抱着女儿大声哭了起来。何平把女儿童一抱在怀里,用手搂着莉莉抽泣的肩膀,泪水完全模糊了他的双眼。

省城的五月份天气还是有些燥热,何平起床后准备去上班,却感到头有些发晕。“可能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有些休息不好。”他在内心里安慰自己。

何平来到教学楼一层的电梯口,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愣了一会儿,突然大声喊道:“地震了,大家快跑。”等电梯的人群立刻四散涌向大门口。

何平对着楼道里还在等着上课的学生大声喊:“同学们,快到外面的广场上去,地震了。”他帮着值班人员打开所有的通道门,招呼大家赶快到大楼外的广场上、草坪上躲避。

铁人广场小喷泉池里的水还在不住地摇晃,池子边的地面上也溅起了一大滩水。教学楼上的人群快速流到广场上、草坪上、小树林里,每个人都是惊魂未定,相互喊着熟识人的名字。

何平赶紧给办公室打了电话,看看是否还有人留在里面,可是手机里一直是嘟嘟的占线声音。

“坏了,童童还在幼儿园里。”何平赶到幼儿园的栅栏边,发现孩子们正在室外活动,他们在享受着快乐的时光,对于刚才的生死一瞬间毫无察觉。

家属楼里的人们都涌到院子里,马路上挤满了人群,何平努力寻找莉莉的身影。“和家里联系上了吗?妈一切都还好吧!”他急切的问莉莉。莉莉说:“已经联系上了,家里一切都好,座机还能打通,手机虽然有信号,可是打不出去。”

大家都在相互打听消息:“啥地方地震了,感觉咋这么强烈?”何平突然想到手机里的收音机功能,他开始转换不同的频道,试图收听确切的消息。

中央广播电台第一个发布了消息:据国家地震台网测定,今天下午14时28分,在我国四川省西部的汶川县,发生了里氏8.0级地震,……。

“这可是大地震,破坏力一定非常大。”在《人与环境》的课堂上,何平给学生们播放过地震的影像资料。结合有关地震的一些知识,他分析认为,这样等级的地震一旦发生了,造成的破坏将是毁灭性的,受灾的情形也是无法想象。

“汶川在四川的那一块?这个地方咋从来没有听说过,老家是不是也受到地震的影响?”何平在心里胡乱想着,试着给彩伦表哥打电话询问舅舅家的情况。手机还是打不通,座机也没有人接听。

吃完晚饭后,何平在家里收看电视新闻,有关大地震的消息进一步明确。经过数据校核,这次大地震的震级被修订为里氏7.8级,震中位于四川省西部的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县境内,受灾情况正在统计之中。新闻报道中也发布了预防余震的警示信息,提醒大家做好预防地震的准备工作。

何平拿出电话号码簿,找到彩伦表哥曾经留给自己的一个军线号码,试着打了过去。彩伦接了电话:“何平啊,我也是刚才和家里的人联系上,舅舅他们都在成都,一切都好。老家也没有受多大影响,只是房子上的瓦片掉了不少。你们没事吧,家里一切还好吗?晚上睡觉当心点,听说还有余震。”

夜晚的操场上、广场上、草坪上挤满了大人小孩。宿舍楼的学生全部集中到大操场,由学校派人统一管理。教职工和家属则自发集中到广场上和草坪上,保卫人员也加强了学校大门口、各个家属区的安全检查。

想着张淑兰一个人在家里,何平便让莉莉回家去照看一下。莉莉说:“我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妈说她能自个照顾好自己,坚持要睡在家里,她不愿离开自个的家。”

何平在小广场上找了一块平地,铺上防潮垫子,几家人挤在一起度过了这个难眠之夜。

这次大地震受灾严重的区域涉及四川省的10个县(市),同时还波及到与之相邻的陕甘两个省份的部分县区。面对突如其来的大灾难,全国立即启动了应急响应预案,各方面的救援力量迅速投入到抗震救灾的行动中。作为国家柱石的人民子弟兵,担当起抗震救灾的排头兵,武警消防官兵,卫生救援队,民间救援组织以及众多的志愿者,快速汇集到汶川这个川西高原的小地方。人们在和时间赛跑,力争在黄金72小时搜救更多的生命。在电视机画面上、在网络上,一幅幅感人的场景强烈的感染着何平,当国家领导人的身影出现在抗震救灾的第一线时,他的眼角甚至有些湿润。

在大灾大难面前,中华儿女表现出了空前的团结一致,众志成城。“汶川挺住 四川加油”是全国人民发出的最强声音,用我们自己的力量战胜一切艰难困苦。

省城西南方向的京昆高速公路上,满载着救灾物资的大小车辆,一路穿越秦岭的崇山峻岭,为灾区人民送上各地人民的一份支援。省城的各大医院纷纷行动起来,整合最优质的医疗资源,收治了大量来自灾区的伤病人员。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街道社区,人们主动为灾区人民伸出一把援手。学校在行政楼前组织了捐献活动,何平也为老家受灾的人们捐献自己的一份心愿。

中午快要下班时,曹庆余对何平说:“刚才接到通知,今天下午14点28分,学校在大操场举行纪念汶川地震遇难者的悼念活动,你们科室留一个人值班,其他人员按时到场。你也给其他科室通知一下。”

在这场大地震中,遇难和失踪的同胞达8万多名,党和政府决定为这些遇难者设立国家哀悼日。这天离地震发生过了七天,按照民间的传统风俗,今天恰好也是“头七”的纪念日子。在这一天设立国家哀悼日,也是国家首次为普通的民众设立的纪念日。

在火辣辣的大太阳底下,全校师生静立在操场上,旗杆上的五星红旗悬挂半杆。随着警报声的响起,人们低下头,默默地为地震中遇难的同胞致哀,何平隐约听到有人发出抽泣声。

擦干眼泪,抚平心中的伤痛,携手共建美好的家园。来自全国十多个省份的对口援建力量,帮助灾区人民很快树立起建设美好生活的信心,灾后重建工作在灾区各地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8月8日,对于喜好吉祥数字的中国人来说,这是一个永远难忘的日子。晚上8点零8分,第二十九届夏季奥运会在北京拉开帷幕,具有浓郁中国文化的开幕式,精巧的构思,完美无瑕的表演为全球数十亿电视观众献上了一道视觉盛宴。中国人民终于圆了百年奥运梦想,这注定是一个值得所有中国人记忆永存的日子。

奥运会是世界各国人民团结友谊,企盼和平的盛事,所有的纷争都要停下来,一切的不和谐的因素都要消除。

何平打开电脑正在浏览奥运会的赛事信息,一条信息令他感到震惊。就在8月8日这一天,俄罗斯和格鲁吉亚,曾经的两个盟友却为了民族问题和领土争端大打出手。在这场力量相差悬殊的战斗中,胜利的天平自然偏向强大的一方,俄罗斯又一次向世人展示了自己强有力的肌肉。正如俄罗斯领导人所说:俄罗斯的领土虽然非常大,但是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看着网络上那惨烈的战争场面的照片,品味着俄罗斯领导人的话语,何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凭着天时、地利、人和等有利因素,中华体育健儿发扬顽强的拼搏、永争第一的竞技精神,创造了中国人参加奥运会以来的最大辉煌,以金牌总数51块的骄人成绩,中国人第一次站在了奥运体坛的最顶端。看着金牌榜上那激动人心的数字,何平忍不住流下激动的热泪,一股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

午后的天气有些闷热,何平带着童一来到广场边的小树林乘凉玩耍。看见海平从教学大楼里走出来,何平便热情地招呼他聊一会。“放假了咋还去教学楼?过来坐一会儿,抽根烟,聊一聊。”

海平说:“我刚去教学楼检查课桌椅的更换情况。”何平却有些不理解,虽说海平是学校设备物资采购的科室负责人,并不是说每件事他都要亲为,有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科室其他人处理。何平也知道海平是个责任心很强、心思非常细致的人,他所经手的事情一般不让其他人代劳。

看着海平的气色不是很好,何平便劝说他多注意自个的身体。“这段时间有几个招标项目的外出考察,还有一些设备的到货验收,教学楼课桌椅的更换和学生公寓家具的购买,事情的头绪确实有些多。遇着紧急的事情,有时候从早上一直要忙到晚上,我还真是有些累了。” 海平话语也是透着几分无可奈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有些工作的实施只能在假期进行,许多的安排并不能由自个决定。

何平的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正在收看网络直播的“神七”航天员漫步太空的精彩瞬间。当航天员走出舱门,举起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向全世界人民问好时,中国人的飞天梦想在这个难忘的时刻终于实现了。这时候,何平想起了毛主席的一句诗词: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中国人的飞天梦想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下一个梦想会是什么?

秋天的北莽塬上又一次迎来了丰收,何平走在村子边的小路上,他要把这硕果累累的美景收录到镜头之中。

何平和三强聊起了今年秋季的收成,三强那黝黑的脸庞上掩不住丰收的喜悦,他对何平说:“大哥,我想把咱家的房子全部翻盖一下。你看,这几间房子年代也长了,上面也有了许多裂缝,这次大地震也受了些影响,下雨的时候漏的厉害。”

何平在院子里转了转,看着父母留下的这三间平房的破败景象,他心中不免有了几丝悲凉。“那好吧。把大门前的一排房子拆了重盖,后院的这两间房子留着,好歹也给咱们留个念想。有啥困难,只管对我说。”

何平和二雄、英子商议,每个人都为三强伸一把援手。盖房子是北莽塬上农村人家的一件大事情,用老一辈人的话来说:房子就是一个家的招牌。

两个月后,具有关中平原特有风格的新房子盖起来了,水磨石的地面厚实耐脏,外墙上贴着灰色的瓷片,高大的双开大铁门严实耐用,两个大卧室,一个大客厅,一间厨房外带一个小卫生间。 “不错了,即就是父母在世,也未必有能力盖起这样的房子。”街坊邻居的赞叹声,令何平心中感到了一些欣慰。

正月初二,何平开着车,带着莉莉和童一回到村子。这天也是出嫁姑娘回娘家的日子,英子一家也从北京赶回来过年,今天是兄弟姊妹四人团聚的好日子。

何平知道,英子这十多年一直在北京艰苦打拼,也很不容易,回家过年的次数也比较少,如果是每年的都回来一趟,来回的各项花费肯定是一大笔开销。这次,英子能回来过年,也是为了祝贺三强盖起了新房子。

兄弟姊妹四人在一起回忆着曾经苦难的岁月,感叹着现今的幸福美好生活,孩子们在院子里相互追逐着嬉闹,欢声笑语又一次充盈在这个熟悉的农家小院。

“来吧,咱们一起照个合影。”颜辉拿出了相机,调整好焦距,在那咔嚓的一瞬间,记录下手足情深的幸福一刻。

早上起床后,何平拉来窗帘向外一看,大片的雪花在空中纷纷洒洒。“奇怪,今个是二月二,天气应该暖和起来,怎么突然下起了雪?”他翻看墙上的挂历,心中却是有些不解。

何平走进了办公室,和大家议论起这突如其来的大雪。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他一看却是义克选打来电话。“何平,你三大今个凌晨殁了,……。看在我的脸面上,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何平愣住了,这个消息太令他震惊了。虽说义克荣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走了。过年回家时,何平去看望义克荣,发现他的气色还是不错。

何平给莉莉打了电话,安排好办公室的事情,及时向曹庆余请了假。他开着车带着莉莉一同回村子,沿着机场大道缓慢向北莽塬上行驶。风裹着大片的雪花直扑向前挡风玻璃,雨刮器的有力摆动也扫不掉他们的身影。

何平的眼前仿佛闪现了义克荣那瘦削的脸庞,一幕幕的往事像过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闪现。

义克荣幼年时失怙,年青时也吃过不少苦,成家立业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把儿女养大了,却没有享受几天福。眼看着这几年日子也过得顺心了,可就是儿子的婚事让义克荣劳神,没成想在这件事上心里吃了力。

想到这些,何平的泪水忍不住流淌下来,莉莉赶紧给他擦拭眼角,说道:“别在胡思乱想分了神,小心开车。”

远处的北莽山掩映在大雪之中,帝王将相的墓塚顶上已经覆盖上了厚厚的积雪,唯独唐王陵的尖顶在冰天雪地里露出挺立的身姿。

北莽塬上的又一个魂灵,将要回归生他养他的这片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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