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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晚自习的铃声还没有响起，老鹤就开始吵吵了：“哥几个，咱赶紧去活动中心占位子，今晚有巴西队的比赛。”
这是第一次在美国举办的足球世界杯。美国与咱这里有12个小时的时差，大多数比赛实况只能在后半夜观看，这可苦了他们这些喜爱足球的小青年。虽然大学生活动中心、各个食堂的闭路电视每天都有比赛转播，可是大多数人还是喜欢看现场直播，毕竟感觉还是不一样。
每当有关键性的比赛场次，他们一下晚自习就去活动中心占位子，抓紧时间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以便有精力观看比赛。
足球比赛最大的看点当然是大牌球星。何平喜欢巴乔迷人的马尾辫在赛场上飘起，那范儿别提多有韵味。 罗伯特·巴乔的马尾辫成了传奇，他一次次挽救了蓝色意大利的命运，从而也赢得了无数球迷的痴迷。
最令何平激动的还是他非常喜欢的小个子马拉多纳重出江湖。马拉多纳重现江湖，激动了万千球迷，可他最终还是带着悠长的叹息离开了绿茵场。按照足球报上的爆料，马拉多纳在踢小组赛被查出服用违禁药物，真是令人可叹又可恨啊！失去了灵魂人物的阿根廷队，遗憾的负于罗马尼亚队未能进入八强，毕竟巴蒂不是马拉多纳。
八强的阵容几乎呈现一边倒的情形，只有巴西一支南美球队入围，其余七支全是欧洲球队。 在何平看来，以技术细腻著称的南美球队还是不敌力量型的欧洲球队。足球比赛，不但注重的是技术较量，更比拼的是力量和肌肉。沙特阿拉伯作为亚洲球队的代表，为亚洲赢得一线风光，这似乎也印证了一句传言：东亚不如西亚。而来自非洲的尼日利亚也表现不俗，他们以小组首位晋级十六强，只可惜“非洲雄鹰”在八分之一决赛中惨遭意大利淘汰。
“足球比赛不仅仅是一场体育赛事，其中还包含着情绪的激发，有时甚至演变成悲剧。”在看球的过程中，何平也有了自己的粗浅论断。
哥伦比亚的埃斯科巴在与美国的比赛中自摆乌龙，他回国后却被情绪过激的球迷12枪射杀。听到这个消息，何平感到很是惊讶。当埃斯科巴因为乌龙球深深自责、在场上用力拼抢的时候，他是否已经意识到悲惨的结局？没有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足球比赛最大的悬念就是总有黑马出现。”老鹤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何平对此也有同感。
这次世界杯的黑马会是那支球队？何平认为：最大的黑马是来自东欧的保加利亚队。凭借着斯托伊奇科夫和巴拉科夫的出色发挥，保加利亚将法国淘汰出世界杯决赛圈。并在四分之一决赛中逆转了卫冕冠军德国队，最终，他们赢得了第四名的历史最好成绩。
何平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上，这个位置几乎成了他的专座。脑袋里昏昏沉沉，眼睛也是迷迷瞪瞪。这物理课原本就不是何平的最爱，虽然黄一坤老师在他的心目中留有美丽的印象。
黄一坤在课堂上认真给他们讲解各章节的知识点，毕竟临近期末考试。突然，她停了下来，从讲台走到教室中间看了一圈，慢悠悠地说道：“是不是昨晚熬夜看比赛了，怎么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样子？”
一说到比赛，男同学们的精神一下子提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课堂顿时变成了辩论场。黄一坤的点评更是到位，原来这个端庄美丽的女老师也是个铁杆球迷。看来，他们和和黄老师有了更进一步的话题。
“好了，比赛的事情我们还是课后再聊。当前你们的主要任务是认真做好复习准备，这次期末考试是统一命题，难度肯定不会小。” 黄一坤又把话题转回到正题上，课堂教学也是不能马虎的。
虽然老师们在课堂上反复叮咛，临近考试一定要好好准备，可是他们看比赛的尽头还是很足。因为越是临近半决赛、决赛，每场比赛的悬念会更大，比赛也会更精彩。
意大利和巴西究竟谁将成为第一支四次捧杯的球队呢？这是何平心中最大的悬念，即使在紧张的考试复习间隙，依然是课余休息时间热烈讨论的话题。
关键的时刻终于来临，在120分钟的决赛中，双方没有一个进球，也为整届比赛作了一个令人失望的总结。看来只得通过互射点球来决出胜负，这也是世界杯历史上第一次通过互射点球方式决出胜负。
巴乔最后一个出场，这可是最关键的一次射门，何平的眼睛都紧紧盯着电视机屏幕。受伤的巴乔已经累得力不从心，球一出脚，他呆呆的伫立着，看着球在往上飞，一直飞过了横梁。
“可惜，巴乔这个球打高了。”解说员的这句话激发了在场所有人的兴奋，因为大家都在追捧巴西队。电视画面上呈现的是山呼海啸的欢呼人群，巴西队的球迷疯狂了，巴乔却把忧郁的背影永留在绿茵赛场，巴西人终于笑到了最后。
活动中心里也是沸腾声一片，大家在相互拥抱、拍手欢庆，为巴西队又一次捧起大力神杯而欢呼。何平也被大家的激情感染着，心中那个奢望的念头又一次出现：中国男子足球队啥时候才能走到世界杯的赛场上？
这就是世界杯的绿茵赛场，处处演绎着沧海桑田的故事。在这样一个黑白相互交织的世界里，每支球队都在为荣誉而战，大多数的比赛场次是那样的动人心魄，那样的令人经久难忘。 何平随意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么一段话，这也是他作为一个业务的足球爱好者的观看总结。
期末考试在酷热难耐和观看比赛中结束了，各门课程的考试成绩也在陆续公布。
下午，班长小潘从系办公室借出班级总成绩单复印了一份，何平凑过去瞄了一眼，发现他的物理课成绩用一个下划线做了标记。“坏了，这回物理课挂了红灯。”何平心里担心了好长时间的预感，终于变成眼前的现实。
“何平，我拿到成绩单时也是很惊奇，怎么只有58分。我去找了黄老师，她说你的卷面成绩确实有些差，实在没有办法提一下。看来只有假期好好准备一下，下学期开学补考可不能再大意啊。”何平知道，这是小潘在安慰自己，但是他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作为一名班干部，竟然有不及格的课程，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何平的情绪有些低落。
大家都在忙着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夜晚时分，宿舍里还是酷热难耐，何平躺在光床板上久久无法入眠，他不知道回家后如何向母亲解说。
何平第一学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也让蒲焕群高兴了好一阵子。这次可怎么说出口，想不告诉母亲也是不可能的，过不了个把星期，何平的补考通知单就会寄到家里。
回到家里，蒲焕群看着何平情绪低落的样子，关爱地问他：“娃儿，是不是在学校出啥事情了？”
何平只好硬着头皮告诉蒲焕群：“妈，物理课这次考试不及格。”蒲焕群听了以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娃儿，没事，你的物理课成绩一直不好。这次没有考好，下一次考试一定要用心考。”蒲焕群安慰的话语令何平有些无地自容，母亲为他能上学已经付出了不少辛苦，可是他的成绩却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一连几天，何平躲在家里不愿见人，也没有心情去同学家串门。
“妈，我想去砖厂干活，挣一点学费。”早上吃完饭，何平向蒲焕群提出了自己考虑了好几天的打算。
“那可不行。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大学生，再去砖厂干活会让旁人笑话。”蒲焕群坚决不同意，她认为何平去砖厂干苦力活是一件丢面子的事情。
“我也总不能老是在家里呆着，侍弄养鸡的事情母亲一个人完全可以忙活过来，我也帮不上多大忙。”何平一个人在反复思量着。
“这样吧，我给你二大说一下，让他在水站上给你找个轻省活。”蒲焕群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不想让何平吃太多的苦。
义克选在村里的水站上负责灌溉事务，主要是组织修整水渠，安排浇地等事项。
北莽塬上的三伏天非常炎热，田地里的水分蒸发量很大，这时节也是玉米、大豆等秋庄稼长势最旺盛的时候，田地里需要经常灌溉。灌溉浇地成了村里当前的一项重要工作，当然也需要更多的人力。何平的任务是巡查水渠，每天两班倒，每班两个人，互相轮换着吃饭、休息。
何平随身带着一张破凉席或一块塑料布，便于就地休息。如果轮到晚上有浇地的任务，他整晚上都不能回家，实在困了就在渠畔上打个盹。
何平站在村子北边这条灌溉渠畔，看着缓缓流淌的水流一直向东蜿蜒。 这条大渠从宝鸡峡水库引水，一直到延伸到百倾沟。经过村子的这段支渠称作东三支，灌溉范围涉及周围五个村庄。
每次换班后，何平便从东三支的总阀门开始巡查，在量水堰查看渠水流量是否达到要求，检查支渠的各个分水阀门是否按规定开启，查看渠畔有无渗漏、跑水现象，渠道中有无杂物堵塞。要是碰到大跑水等突发情况，必须立即报告，找人帮忙修复。
中午回家吃饭，何平端起一大碗蒲焕群精心准备的
面，来到大门外的树荫下，他也主动加入到“老碗会”的行列。
“何平娃，这一向忙啥呢？咋还晒黑咧。”德文老汉笑着和他打着招呼。
“五爷，我这阵子在水站上，给队里看水、浇地呢。”得知何平这段时间在巡渠，德文老汉顿时来了精神：“何平娃，你知道不？咱村北边的高灌渠，全名叫做宝鸡峡引渭灌渠，这里面的事情听我细细说来，······。”他放下手中的大老碗，点起了半截子黑卷烟，端着戏文里的腔调，给何平讲述这条灌溉渠的历史。
咱这宝鸡峡灌渠是从渭河左岸引水，灌溉的范围涵盖宝鸡、咸阳、西安等十几个县(区)。这项工程其实由宝鸡峡引渭工程、渭惠渠工程和渭惠渠高原抽水灌溉工程三大部分组成，在宝鸡县林家村和眉县魏家堡两处修建堤坝引入渭水，是个独具特色的双渠首引水灌溉工程。
灌溉渠包括咱这塬上和二道塬下两条输水灌溉渠。塬下的灌渠就在头道塬上，是在原有的渭惠渠基础上扩建而成，渠首就在眉县魏家堡。塬上的灌渠从宝鸡林家村抽引渭河水，总干渠大概长两百多公里，灌溉面积几乎是塬下灌渠灌溉面积的两倍。咱村里的人都把塬上的灌渠称作“高灌渠”，这也是对渭惠渠高原抽水灌溉渠的简称。
晚上，又轮到何平后半夜值班。他坐在这高灌渠的渠岸上，听着渠道里渭河水的哗哗流淌声，抬眼望着深远的星空，思绪却是跨越了漫长的历史长河。
“要说咱这高灌渠的故事，那就不得不说渭河的历史。”何平细细回味老碗会上，德文老汉给他所讲的有关渭河的历史。
渭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的最大支流，它位于黄土高原的东南地区，发源于甘肃省渭源县的鸟鼠山，自西向东流经八百多公里，在潼关附近注入黄河。渭河塑造和滋润的关中平原，也是中华民族文明历史的最早摇篮。据史料记载，早在六千年前，渭河流域就具有优越的生态环境，河流中不但有丰富的水生物，河边的陆生生物也是非常丰富，中华民族祖先就选择在渭河流域的半坡村定居，在这里开展了早期的农业活动，养殖家畜和渔猎作业。渭河以她宽广而博大的胸怀，哺育着她的儿女。
传说中的华夏民族的先祖三皇都发祥于渭河流域，伏羲诞生在渭河上游的天水，炎帝起源于渭河中游的宝鸡地区，黄帝则崛起于渭河下游的广大区域，华夏文明的摇篮就在自然条件优越的渭河流域。
结合着历史课堂学到的知识，何平也认同这样的论断。在人类发展史上，渭河与古埃及的尼罗河，古印度的恒河，古巴比伦的阿拉伯河一样，也是人类最早的乐园。
“三源孕鸟鼠，一水兴八朝。”这句话形象地说明了渭河是中华民族最早的发祥地和实现国家大一统的强大基地。炎、黄、周、秦、汉、隋、唐等八个王朝凭借渭水之利，在此建都千余年之久，使中国在全球工业革命之前的农耕社会发展阶段一直走在世界的前。
“引渭河之水灌溉，在咱这有着两千多年的悠久历史。”德文老汉的肚子里到还是有不少历史故事。从西汉的成国渠到民国的渭惠渠，再到今天的宝鸡峡引渭灌溉工程，无数先辈用勤劳的双手铸造了一座座丰碑式的水利工程，滋润着辽阔的关中大地，为当地经济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秦汉时期，以长安为政治中心的关中地区，农田水利建设为全国之冠。关中平原也称作渭河平原，西起宝鸡，东到潼关，北抵北山，南界秦岭，面积有三万四千平方公里。这里土质肥沃，组织疏松，利于耕作。但是关中地区年降雨量较少，一般只有六百毫米左右，且雨量分布极不平衡。从地区来说，西部雨量多于东部。季节分布也相差悬殊，雨量多集中于夏秋之交，冬春干旱，以致旱灾频仍。为了克服这些自然条件的不利因素，汉武帝在关中大力兴修水利，利用流经关中平原的渭河及其支流泾河、洛水等河丰富的水源，大规模兴建引水灌溉工程，进行抗旱灌溉，形成了关中农田水利网。
“咱这主要的引渭人工灌渠就是惠泽关中一千多年的成国渠。”德文老汉的语气里透着历史厚重感。汉武帝时期开凿的成国渠从现今宝鸡市眉县引渭水，东北流向，穿过漆水河，到达兴平境内流入蒙茏渠，最后流至皇家园林——上林苑，灌溉涵盖现今眉县、扶风、武功、兴平、咸阳等县（市）的田地。
汉武大帝的陵墓——茂陵就位于成国渠的北岸高地上，这位伟大的帝王死后也想占据风水宝地。何平认为古人对风水很是看重，尤其是帝王将相。
三国时期魏国又重新整修成国渠，并在汉代基础上向西扩展，自现今宝鸡以东之千水开渠引水，扩建汉代的成国渠，扩大灌溉面积，使得大量农田增产丰收，使关中这个抗击蜀汉的基地经济实力迅速提高。据勘查，曹魏时期的成国渠，从现在宝鸡虢镇西北临河村附近引汧水，位置在宝鸡峡千河王家崖水库上游附近，经过土家崖、冯家咀、李家崖、刘家崖村，然后绕虢镇南侧，顺着周原脚下向东延伸，与汉代成国渠故道相接。这一段是曹魏时期扩建，目的是西引汧水以增加成国渠水源。向西延长的这一部分相当现今宝鸡峡引渭灌溉工程的一部分，只是渠道位置较低，大致沿头道塬底部而行。
唐朝是成国渠取得最大灌溉效益的时代。唐初即全面恢复了西汉时期兴建的成国渠，引渭水灌田，并对中游横跨漆水河谷的六门堰进行重修，且取得了成功。
成国渠在北宋时期也进行了修复，但是效益无法达到唐代水平。成国渠前后延续了将近一千二百多年，随着宋代以后中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东移和战乱，渭河流域的发展也从此日渐衰落，成国渠终于湮没于历史的尘埃之中了。每当走到二道塬上的灌溉渠，何平不由自主停下来细细端详，试图寻找曾经的历史印记，他只看到了灌溉渠旁边分布着几个不知道名姓的大土堆。
何平回味着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的沧海桑田，思索着北莽塬上的历史变迁。阵阵凉风吹过，把他的思绪拉回到眼前。何平站在高高的渠岸上，望着黑夜中的高灌渠如蟒蛇一般蜿蜒向东而去，他对这项伟大的工程再一次发出感叹。
何平也曾听德文老汉讲过：近代在宝鸡峡口修建的引渭灌溉工程的设想始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渭惠渠于民国二十六年建成通水，解放后经过多次整修扩建，灌溉面积比原来扩大了两倍多。
位于北莽塬上的高灌渠，是在1958年轰轰烈烈开展的“大跃进”运动中的动工兴建的，1960年因为“三年困难时期”的影响而停工，1969年却又恢复开工，直到1971年才建成通水。在何平看来，德文老汉对于北莽塬上的这段历史非常清楚。
“何平娃，你爸他们这一辈的男劳力，几乎都在修建宝鸡峡水库和塬上这条水渠的工地上出过力。”德文老汉抽了几口卷烟，又给何平讲述起那段难忘的历史。
那时候，因为条件艰苦，缺乏大型工程机械，修建水库和水渠都需要大量劳力，高灌渠经过的每个村子都要派人轮流上工地。能派到工地上干活，对于每一个男劳力来说是个好事，虽说工地上不给支付工钱，但是可以吃饱肚子。每个村子都召开了动员大会，村干部反复强调这是一项政治任务，而且修好水渠以后可以使当地的农业生产迈上一个台阶，因此每个人的干劲都很足。
何平也知道，每当提及修高灌渠这段历史，义克让的脸上总是表露出自豪的神情，毕竟这是他们这一代人所做出的伟大贡献。
为了更大发挥高灌渠的灌溉效果，七十年代末期有开始轰轰烈烈的农田水利建设，每个村子依托高灌渠修建了许多小型水库，村里人称作“塘库”，基本上是一个生产队修建一个塘库。可别小瞧这些小塘库，在丰水时期塘库可以蓄满多余的渠水，如果天旱渠水不能保证灌溉时还可以应急。同时，这些塘库也可以为生产队搞一些副业：养鱼、种莲菜等。
夏季时节，塘库却成了男孩子们的乐园。吃完午饭，何平偷偷约上黑旦、卫民、宇川等一帮儿时的顽伴，大家脱个精光，跳到塘库里胡乱扑腾，也没有什么人来进行指导，反正男孩子几乎都学会了游泳，不过大多是狗刨式。
吃完晚饭，何平带上铁锨、手电筒、塑料布和几只装满麦草的蛇皮袋子出门了，今晚前半夜轮到他值班。“娃儿，这包糕点也带上，今个你姑来咱家，专门给你留了些，后半夜能顶个饥。”何平临出门时，蒲焕群又拿了个纸包递给他。
“太好了，后半夜可以睡个安稳觉，肚子饿了还有吃货。”何平心中感到一丝轻松。后半夜值班实在痛苦，何平经常打盹犯迷瞪，有些人趁机偷着在渠道上开口子放水，经常会发生争吵，有时候还会动起手来。由于几个村子共用一个支渠，大家轮流着放水浇地，有些人总想提前浇地，毕竟秋庄稼早一天灌溉，收获的希望就会更大一些。
后半夜，何平迷迷瞪瞪地在渠畔上睡觉，突然听到地里有人大声喊：“咋回事？水咋变小了。”
何平听了以后赶紧爬起来：“不好，可能是跑水了。”他和巡渠的同伴分头查找原因，借着昏暗的手电筒光，何平发现渠畔上出现了一个大口子，不知是渠水浸泡的原因还是有人偷着放水。
何平拿起一个蛇皮袋子，赶紧向里面填了一些泥土，扎进口袋后跳进水渠，快速把蛇皮袋子压在跑水的地方，再用铁锨培上泥土。一会儿的功夫，跑水的地方不再漏水。
何平坐在渠畔上喘着粗气，发现自个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水，夜晚的凉风吹过，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他只好脱下已经湿透了衣裳，躺在一堆麦草上取暖。他从纸包里捏了一块蛋糕塞进嘴里，却噎得难以下咽，这才想起没有带水。
晚上巡渠，经常会遇到这样的突发事情，尤其是碰上突然下大雨的时候情况更糟。田间地头的水渠大多是土制，渠畔在渠水长时间浸泡下会变得稀软，如果恰好遇到下大雨，漏水、跑水现象是经常发生，更不用说有人趁机私开口子放水。
刚开始，何平由于经验不足吃了好几次亏，他也慢慢总结出一些应对的方子。塑料布是必备的，休息的时候垫在身下可以防潮，下雨的时候还可以当作雨披。蛇皮袋子里装上麦草，睡觉时可以当作床铺，睡在上面甭提多舒坦。遇到紧急情况，装上泥土用来堵跑冒的口子很是管用。麦草在后半夜天冷的时候可以点火取暖，有时候还可以用来报信。
何平躺在自创的麦草垫子上，眼望着满天的星星，耳听着来自渭河之源的生命之水，沿着这条高灌渠哗啦啦地向东流淌，又一次开始了心中的无限遐想。
正是因为有了这条灌溉渠，才结束了北莽塬干旱缺水的历史，使当地的粮食平均单产增长了不少。北莽塬上正因为来自渭水的滋润，这块神奇的土地才焕发出了勃勃生机，也养育了更多的民众。
轮到中午回家吃饭，何平脱下湿漉漉的破球鞋，让泡的发白、发皱的双脚在太阳下暴晒。蒲焕群走过来的关爱地说道：“看我娃这段时间变黑了，人也瘦了不少，干活要悠着点，别伤了自个身子。脚不要长时间泡在水里，小心着凉肚子疼。”
英子从学校回来了，今天是发放高中录取通知书的时间。“妈，我不想去念高中，我想去上职中。你看咱家供养三个学生上学，负担太重了，你和二哥也不容易。”
听到三妹的这些话语，何平感到胸口有些堵得难受。他真有点懊恼自己：要是自己早点考上大学，就可以早一天毕业参加工作，三妹也不许不会有这样痛苦的抉择。
蒲焕群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更多的话语，她说道：“英子，你要想好了，不念高中就失去了考大学的机会。如果确实想去念职中，你去找老师帮忙联系一个好一点的学校。”
何平不知道三妹的心中是如何的煎熬。上大学是每一个年轻人心中的最神圣的向往，轻言放弃梦想，人生的道路必然会转到另一个方向。何平想：母亲此时的心情更是难受，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何平一时有些木讷，竟然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安慰母亲和三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