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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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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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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圣宋玉》连载

第二十四章 排除异己周石求助 体恤民苦宋玉撰文


周石从外面回来,径直走进他官邸内的寝房。他一面走,一面还乐滋滋地哼着小调:

胳膊弯弯手搭姐儿肩,

有一句知心话要对姐儿言:

人人都说咱们两个好,

只是呀从没有沾过你的边……

这小调他早就会唱,早在鄢邑的时候就会,还会唱不少类似的歌,那是在茶坊酒肆里跟人家学的。不过,人家大都是唱唱而已,图个嘴快活。周石先也是唱唱而已,可是后来进了鄢邑衙门当差,有了点儿身份,他就越来越不想光嘴快活了。何况家里又有的是钱。虽然原先家里也有钱,只是父亲管得严,怕他拿钱干坏事,所以对他抠得还是比较紧。到了邑衙后,父亲考虑他在外面混,人际关系上还是应该破费一些,太吝啬了,难以在世上立足,便在用度上对他有所放宽。这一放宽,周石就会把钱“用在刀刃上”,他看中了哪个女子,就舍得花钱去磨缠,请吃请喝请玩,磨缠到一定程度,这个歌儿就用上了。那些轻贱的女子,往往就在他“从没有沾过你的边”那浪声浪气又垂涎三尺的歌声里,让他“沾边”得手。后来,随着他的地位步步升高,不但“沾边”变容易了,就是纳妻娶妾也多能随心所欲,如果说女人于他,以前是个用尽全力才能摘到的果子,那现在这果子就垂手而得,那个歌儿唱不唱早已无关紧要了。只是这歌儿唱惯了,心情高兴时,嘴一动就溜了出来。

他一边唱,一边卸下官服、官帽,挂在衣架上,又欣赏这衣帽。

一个漂亮小妾走进来,拦腰抱住周石说:“哟,老爷今天好高兴哪,我陪您耍一会儿吧!”

“不用了,有人陪呢!”

“谁在陪?”小妾巡视屋子,未发现人;又走近床前掀开帷帐,亦不见人影;再转身走到周石身边说,“老爷,没人呐?”

周石仍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官帽、官服:“怎么没人,就在我面前!”

“面前?”小妾笑笑说,“面前不就是老爷的官服、官帽吗?”

“对呀,有它陪着,可比啥都好!”

小妾噘噘嘴:“嗨,衣裳、帽子又不是大活人!”见周石还是一个劲地望他的官服、官帽,并没有望她这个“大活人”一眼,感到扫兴,就悻悻地离去。

周石竟对官服、官帽越看越入迷!哼哼,妇道人家知道个啥?这官服、官帽才是最值钱的!什么金钱美女、山珍海味,还不都从它这儿来的?!人生最当紧的,就是弄个官儿做!我周石原来是个匹夫、布衣,谁瞧得起?我现在当了工尹,谁又敢瞧不起?连我原来乞求过的鄢陵君、寿陵君那些老臣,也倒过来求我了。这官服、官帽能使人长精神、长体面、长身分、长辈分啊!我看这求官、升官也不难,有人在朝几十年爬不上去,甚至还把官丢了,那怪他笨!其实呀,我看当官的诀窍简单得很呢,只要记住四个字就行,那就是‘见机行事’!不见机行事,我能讨得大王、云妃的欢心吗?不见机行事,我能在群臣中立足吗?不见机行事,这次修渠我能平安无事吗?只要我不停地见机行事,我定能过得越来越风光、越来越如意。哈哈,靠着这见机行事,我周石在朝中还真是如鱼得水呢!哼,那个不知变通、认死理的宋玉,总要和我过不去。看我以后加紧收拾他——不过,我还是不能和他当面对斗,我得在暗中见机行事收拾他,暗中见机行事更妙啊,我叫他连是谁在收拾他也看不见……

周石正想的得意,却见管家周忠匆匆进来禀报:“老爷,那个陈九又回来了!”

“陈九?”周石转过身来说,“他还有脸来见我?”

“他执意要见老爷!”

周石想了想:“那叫他进来吧。”

陈九一进来,就对着周石扑通跪下:“老爷,工尹大人,陈九给您叩头了!”说着就鸡啄米似地连连叩头。

周石板着脸问:“陈九!我叫你监修长渠,你为啥要逃脱?”

陈九哭诉道:“工尹大人啦!通水日通不上水,奴才怕受惩处,这才暂且逃避呀!”

“那你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大人有回天之力,平安无事,小人这才又胆壮起来,回来见大人。小人有罪,小人该死,大人怎么处罚就行,只求大人再赏碗饭吃呀!”

周石顿了顿说:“你想干些啥?”

“小人还为大人赶车行啵?”

“赶车已另有他人了,你走吧!”

“大人、大人哪,小人孤身无亲,又干不了农活,大人不收小人,小人只有饿死一条路哇!”陈九说着,又连连叩头。

唉,也难怪他,他不跟我一样,是在见机行事吗?嗯……周石猛然眼前一亮,说道:“陈九哇,你起来,我给你找个差事吧。”他用手势招呼陈九近前,小声嘱咐说,“以后,你就天天到宋玉住的地方监视着,他跟谁往来,有啥举动,都报给我知道!”

“是、是,谢大人,谢大人!”陈九再叩几个头,然后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周石便又去欣赏他的官服、官帽。

刚才那个小妾见屋里没了别人,便又嘻笑着跑进来:“老爷、老爷,你咋还在看那衣服,有啥好看的,还没我这身衣服鲜呢!”

周石回头打量小妾:“没你的衣服鲜?”他笑着撩起小妾的花上衣,忽然猛一用力将衣服撕裂,将小妾那白花花的胸脯露了出来。

小妾惊叫:“老爷,你把衣服撕啦?你赔、你赔!”

“我赔你,马上就赔!”周石一下抱起小妾,紧走几步,将她扔在床上,然后又“哧喇”一声将她的裤子撕开。

小妾更大声地惊呼:“你把我的衣服都撕啦?”

周石开心地狂笑:“哈哈……你的衣服不值钱!”

那陈九,最是讨好卖乖之人,领了差事后,急欲想弄出点名堂,好叫周石赏识。他便日夜守候在宋玉住处附近,静观细察。这天傍晚,他屁颠屁颠地跑来向周石报告,说是宋玉每天很早就去文府,很晚才回家,回来还要熬夜,也没见他去哪个大臣家串门,只是这几天,他那屋里好像多了个人!周石问多了个啥人?陈九说多了一个佣人。周石便摇头说,一个佣人算什么!陈九就说,是个女佣人!周石更是不以为然,说一个女佣人有啥稀奇?老爷我就高兴使唤女佣人!陈九加重语气说,老爷,这个女佣人与众不同啊,小人看她文墨怪深的,常常在看书,难道还有找来专门看书的佣人吗?再说,小人看她有些面熟……周石这才有些警觉了,嗯?带我去看看!

在夜色掩护下,周石跟着陈九悄悄来到宋玉住处的后墙外,他顺着陈九指点的窗户上的一个小洞眼朝里望去,见一个姑娘正在油灯下看书。不是别人,竟是春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揉睛细看——千真万确是春蕙!他顿时惊慌失色……

这个柳春蕙怎么还在人世呢?那山里虫、水里虫说她千真万确投河淹死了啊!我早给山里虫、水里虫、还有那个使女不少金子,打发他们远远地走了,这事本来烟消云散了,可现在怎么柳春蕙又冒出来了?……她冒出来,一时倒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她抓不住我的任何把柄呀?可是,我对她说的许多话,她不会信了;还有赐婚……她和宋玉会合起来恨我,会想出主意来对付我。万一他们得势,我不就……不行!我得先下手……

云妃一大早就带着一个硕大的礼品盒,去看望王后庄妃了。庄妃执意不肯收礼,可云妃执意要送,庄妃推让不过,只好收下。云妃又对庄后一阵周到细致地问寒问暖,临走时还说过几天再来看望娘娘。庄后说:“感谢云妃贤妹牵挂,你就不要再来了,你越来,越叫我这无用之人过意不去呀!”云妃笑道:“王后娘娘说哪里话,您是楚国之母,万民之福,愚妹盼您早日病愈体康,协助大王,共兴楚邦。怎能不牵挂、怎能不常看望啊!”

虽然在会见云妃时,庄后尽力忍住咳喘、作出坦然之态,但云妃还是看出了庄后的衰弱。小佩扶着她往回走时,她脸上不禁溢出嘲讽的笑。哼,病愈体康她是不可能了!听太医说,她这病,时间不多了,王后的位置迟早是我的。我恭敬、恭敬她,一来免她横生枝节,二来能在朝廷上下显出我有母仪天下的仁爱胸怀,无论怎么说,都是划算的事!

云妃走后,庄后一边捂着胸口坐在那里喘气,一边指着礼盒吩咐侍女月兰:“把这些……再给我扔掉!”

“又扔哪?”月兰迟疑着。

庄后却不容置疑:“快扔!”

月兰只好去扔。唉,这个娘娘,宋玉大夫送些果桃莲子之类,她像宝贝似地收着;云妃娘娘每次送这么好的东西,她都叫扔掉!

周石早就到了云妃寝宫门外,听说云妃去看望王后了,他便焦急地在门外那块空地上转来转去地等着。忽见云妃走来,他忙迎上去施礼。

云妃说:“原是周工尹,你怎么站在这里?”

周石满脸堆笑:“下臣特来给云妃娘娘请安,听说娘娘去看望王后娘娘去了,下臣就在此等候。云妃娘娘啊,您协助大王,处理朝中万千事物,何等繁忙、辛苦,还时时把王后娘娘的身体挂在心上,满朝文武,都称赞您是仁爱之母啊!”

云妃听得乐滋滋:“哦?周爱卿,大家都这样说吗?”

周石忙答:“都这样说、都这样说啊!就是有一人……”他故意将话打住。

云妃愣了一下,说:“周爱卿,进去坐吧。”

进至客厅坐下后,云妃又急问周石:“你说有一人怎么样啊?”

周石压低声音:“就是有一人,从没听他称赞过娘娘!”

“那是谁?”

“宋玉!”

“宋玉?我对他不薄,他为何这样不知好歹?”

“娘娘啊,他真是不知好歹!您对我周石恩比天高,我是日夜都在想着报答您娘娘啊;您对宋玉也有大恩,他不但不知恩图报,我看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您啊!还有一件事,讲出来我怕娘娘您生气——我还是不讲吧!”

云妃哪能由他不讲,连声催促:“你讲,你快讲!”

周石便望着云妃的脸色,慢慢地讲:“娘娘赐婚,是对他宋玉好、是对他那邻女柳春蕙好吧?唉,可他就是不识好歹,他把那嫁出去的柳春蕙——又给夺回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他把那柳春蕙又夺回来了?”云妃顿时娇容失色。

周石却又以安抚的口气说:“娘娘莫生气,千万莫气!是夺回来了,下臣亲眼见了,宋玉就把那柳春蕙藏在他的官邸里。娘娘如果不信,下臣今晚领你去看个明白。”

云妃哪能不气:“他这不是夺人之妻吗?!”

周石趁机火上浇油:“就是夺人之妻嘛——并且,他还夺的是娘娘您亲自赐婚之家的人妻!”

云妃恼怒了:“这不反了吗?走,跟我去叫些人,到宋玉那里把那柳春蕙抓起来,再送到她婆家去!”

“娘娘啊!那柳春蕙能轻易回去吗?要是她拼个一死,不是白忙一场?”

“那怎么办?待我禀告大王,治那宋玉一个夺人之妻的罪名!”

“娘娘,这也不妥吧?这宋玉最是能言善辩,你说是夺人之妻,他说是人夺他妻,辩来辩去,说不定他就占了上风,这不又是白帮了他?”

云妃茫然了:“那你说怎样才好?”

周石眨眨眼:“以愚臣之见,夺妻之事,难说个清楚明白,倒不如当着大王说个别的事端,只要能叫大王罢了那宋玉的官就行。宋玉为啥敢夺人之妻?就因为他是个官,有权势,能够仗势欺人哪。宋玉夺人之妻,为啥那柳春蕙也甘愿跟宋玉在一起?她就是看宋玉是个官,跟着他能在朝中享福啊!如果把宋玉的官一罢,不用逼,不用赶,那柳春蕙自然就要离宋玉而去;宋玉没官了,也就再不能去夺人妻了;官罢了,柳春蕙走了,宋玉鸡飞蛋打、一无所有了,他就不敢再有傲气了,不敢再目中无人了,不敢把你娘娘不放在眼里了。娘娘你叫他走他就得走,不叫他走,就留着当个差役使唤。成了差役,他就成了一个面团,娘娘你想怎样捏他,就怎样捏他,一直捏到他软了、顺了、知道天高地厚了,到那时再给他点什么甜头,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忘恩负义了,他就晓得知恩图报了!”

周石越说越合云妃的心思,她听得不住点头,待周石说完,她赞许道:“嗯,如此甚好!周爱卿哪,你那个脑瓜子就是灵!那——说个别的什么事端呢?”

周石早有准备:“还说修渠呀!那卢邑邑宰沈子元修渠伤及龙脉,宋玉荐人不当,当负失查之职,而他现今却逍遥无事,满朝文武,都说不公啊!”

“好,就这样吧!”云妃点点头。

清晨,春蕙从陶妈处起来,穿过那个小小的院落,来到宋玉书房前,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

“宋玉哥哥,你又是一宿没睡?”

正在伏案书写的宋玉停下笔来,望着春蕙说:“谁说我一宿没睡呀?”

春蕙说:“你当我没看见?你这房里的灯,一直亮到天明!”

宋玉苦笑一下:“嗨,瞒不过你。”他又指指春蕙,“你不也是一宿没睡。”

春蕙说:“你怎么知道?”

宋玉笑着说:“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呀,你说我房里的灯亮到天明——你可不是看了一夜的灯?”

春蕙也笑了:“你真会赶巧。其实,我也不是盯着你这灯看一夜,我是一边看灯,一边想灯。”

宋玉不解地眨眨眼:“想灯?想什么灯?”

春蕙若有所思地说:“我在想腊树园的灯哪。我家不是住在你家西边么,常常夜晚我家熄灯了,还能看见你那个房间的灯光在亮着,有时一觉醒来,还在亮着。你那些学问从哪里来的,大概灯就是最好的见证。”

宋玉笑着说:“春蕙呀,你的心思也太细了,不但把人家的灯都看在眼里,还记在心里。其实谁家没有灯呢,谁家的灯不都一样么?怎么我家的灯就是学问的见证?”

春蕙却坚持说:“虽然都是灯,就是不一样。一般人的灯,是照眼前、照脚下、照自己的;你的灯,照着远方呢。”

宋玉不解地:“远方?远方是哪里?”

春蕙接着说:“这得问你自己呀,吏情国运,天下苍生,你的心操在哪里,灯就照在哪里。”

宋玉连连摇头:“非也、非也,我的灯也只能照眼前,哪里就照到天下苍生了!”

春蕙仍坚持说:“我是言之有据呢。来你这里后,看到你写的那么多辞赋、文章、奏表、谏书,哪一件不和吏情国运、天下苍生有关?宋玉哥哥,你那心操得就是远,比当今楚王还远哪!你操得远,你这灯还不陪着你苦熬。”

宋玉苦笑一下:“嗨,既为人臣,当尽臣职,也是身不由己。”

“只怕人臣和人臣不都一样吧。”春蕙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宋玉,看他摆放在几案上的帛书,“你在写啥呀?又是一夜不眠?”

宋玉叹口气说:“只要一在民间走走,我这颗心就揪得老紧,民生多艰,民生多苦哇!这几天又听你谈了许多黑牛他们那里百姓的苦楚,我更是寝食难安!苛捐杂税沉重,许多农人都不敢种地了,这怎么得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啊,现今的楚国,越来越把百姓不当人了,庶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衣食无着,性命难保,达官贵人却是花天酒地,暴殄天物。这不是祥兆,而是凶兆啊!民安国安,民危国危。民陷于水火,国也难保啊。民不种地,不但民要饿死,整个楚国都会没救的!我正在写一篇《恤民赋》,一写起来,就欲罢不能了!”

“啊?《恤民赋》?我能看看吗?”春蕙一边伸手向宋玉索要帛书,一边说,“刚才我说你这灯远照着天下苍生,你还说不是,这不,又照出个《恤民赋》来了!”

宋玉便将几案上写满字的帛书递给春蕙:“只是草稿,尚未增删。”

春蕙接过帛书,边看边念:“……农夫辍耕而容与兮,恐田野之芜秽!事绵绵而多私兮,窃悼后之危败!世雷同而炫耀兮,何毁誉之昧昧……”她念到这里顿住了。

宋玉望望春蕙:“怎么不念了?”

春蕙思索着说:“我在想这几句。你这意思是苛税太重,农夫不种田了;官员们不顾百姓死活,以私害公,国家要败落;那些小人众口一辞,迷惑君王,使君王是非不明?”

宋玉点点头:“正是这样。”

“你这赋写好之后,如何处置?”

“这是谏君之作,当然要交给大王一览。”

春蕙放下帛书,紧皱眉头:“宋玉哥哥,叫我说你这不叫《恤民赋》……”

宋玉眨眨眼:“那叫什么?”

“叫——《惹火烧身赋》!”

“为何?”

“你看你这言辞!就只顾着体恤民众,激昂陈词,却没想想你伤及了多少人?伤及了那些数不清的危害百姓的贪官污吏不说,你还伤及了这朝中权倾天下的大王,你说他连是非都分辩不清。你现在的处境是什么?是常遭攻讦暗算,自身都难保啊!你还这样的写,何益之有?只怕你还没为民众带来丝毫之利,你自己就完了!是你亲口谈给我听的呀,屈原那么大的官,又是楚国王室后裔,就因为谏责那个什么令尹子兰之过,惨遭罢黜流放,至今音信渺茫,生死不明。宋玉哥哥呀,你出身寒门,职低位下,在这朝中更是无依无傍,你这些言辞要是惹恼了那楚王,他要想收拾你,还不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何止是楚王,就是在那些佞臣奸党眼里,你又何尝不是蚂蚁?你、你经不起人家捏呀!唉,你昨晚写这些一宿未合眼,我也真是没有入睡片刻!我是思来想去觉得你现今的处境太差,担心你会有什么闪失;现在看到你写的这些,就更担心了。你、你叫我在你这里,怎么能安眠哪!”

宋玉望着为自己担忧的春蕙,忽然一阵心酸。遂安慰道:“春蕙呀,你定要宽心!我是一时兴之所至,才写下这些。你既说不妥,那就暂且收藏起来吧。”他将那些帛书卷在一起,放进几案下面,然后拂拂手说,“‘邦有道,危言危行’……”

春蕙听了,眉毛一扬,接着说:“‘邦无道,危行言逊’。这就对了,在无道的邦国,少说为佳呀!”

宋玉何尝不知少说为佳、何尝不想少说,可是他却越来越憋不住话了!现在的楚国,非只是“危言危行”之时,亦不是“危行言逊”之时了——你就是哑声不语,只做正事,也难以避祸!那沈子元说了什么?他没能够上和朝廷说一句话呀,他就是一直在做修渠这件正事,可他也就为这事倒了霉!一个腹中草莽的邪歪巫师,胡诌出个伤及龙脉,就能给人定罪!虽然大王曾改成命——许是听了云妃之劝,对沈子元不革职、流放,但却要他写出千字赎罪书。沈子元宁愿被革职流放三年,也不写赎罪书。临流放前,自己去送他,二人抱头痛哭。沈子元说,宋大夫不必为我忧伤,革职流放,反使我心坦然。不能陈正言,不能谋正事,居官何益?——仅凭此言,沈子元就堪为我师啊!是呀,陈正言,谋正事,为历来良臣所务,二者皆不能务,实为官耻也!我宋玉倘若既不能某正事,亦不能陈正言,呆在朝中何异于僵尸木偶!邦无道,正人君子更应该奋发,力挽危局,不可行亦要行,不可言亦要言啊!

春蕙去陶妈那里做针线了,宋玉又从几案下拿出那个《恤民赋》,斟酌起来……

从小到大地相处,又是心心相印,春蕙可说是这个世上最知宋玉之人了。虽然宋玉入朝后有一段时间二人分离,但是来到宋玉身边后的所见所闻,使她对入朝后宋玉的境况,亦了然于心。刚才宋玉听了春蕙之劝后,当着她的而,就将那个《恤民赋》放在了几案下。春蕙想,我何尝不知你那是在宽慰我呢,我一离开,你定会立马又把你那宝贝草稿拿出来增删修改,绝不会当真就放在一边不予置理的。为了验证自己的推测,春蕙离开宋玉后刚坐在陶妈身边拿起针线,却又站起来再悄悄地来到宋玉书房的窗下,探头往窗里瞧,果真,只见宋玉又全神贯注地埋头在几案上,琢磨刚才放进几案下的那一大幅帛书。

唉,不打扰他吧。春蕙无声地叹口气又往回走。“邦无道,危行言逊”,这道理他是一百个懂啊,可是懂归懂,做归做,这中间常会有鸿沟的。尤其是宋玉这种人,他往往是按着心做,而不是按着理做。如果理通心不通,他就会偏向其心而行事。而他那颗心,又是一颗浸透着仁慈的非常之心,这颗仁慈的本心,最看不得别人受苦受难。为了救人于危难,他就会把按常理本可避开的自己的危难忘掉。他的仁慈之心,可不是入朝当官后才有的,那是早已有之——早到啥时候?孩提,孩提!可以说早在他孩提之时,那棵仁慈的根,就在他心里扎下了!

此刻,春蕙虽然又坐在陶妈房里拿起了针线活儿,可她的思绪完全不在针线上,而是又想起了她从腊树园村人口中听过无数遍的、当年还是孩提的小宋玉救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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