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奎家的饭桌上除了春花和平平娘俩不在,其他人都在。等有田招呼全家人落了座,有山又对大家说:“那个寡……涛涛妈让有勇哥一出来就去她家,看来他俩的事成了哩!”
提起何长英,有余跟往常一样有些不耐烦:“要不是她多嘴多舌,有勇不至于走到今天这地步!”说着,有余气哼哼地把一块鸡骨头吐到脚底下。
“咱爹还埋怨说是我把他灌醉了,那天俺俩压根就没喝酒。”有田两手抓着根鸡爪子,用牙使劲咬着鸡爪子上的那根粗筋,跟吹口琴似的,一边费劲地撕拉着,一边埋怨志奎说。
志奎不满地瞪了小儿子一眼,训斥他说:“我屈慌你了怎么着?日后家里来了客你少给我劝酒!喝两盅是哥俩好,四盅是四季来财,六盅是顺,八盅是发,十盅是十全十美,哪来那么多熊毛病?客喝多了出去家门闯下啥祸,这主家也说不清。就是不出啥事,这用火能点着的玩意儿灌进肚子里还不火烧膛?”
有田听着志奎的奚落,也没耽误啃鸡爪子。他咬住那根肉筋挣了好几挣,愣没挣断那根坚韧的东西。他像对待这个不好对付的鸡爪子一样,无可奈何地白瞪了志奎一眼,没敢吭声。
坐在有田对面的有余,看着有田忍不住想笑,他使劲忍着才没笑出声。他端起酒盅喝下一口,接着自己的话说:“这好女人懂得瞒是非,坏女人只会去挑拔是非,她要是真为有勇哥好,就不该跟他说龙志生要欺负她的事,这不是火上浇油是啥?”
有山提醒似地对有余说:“有勇说这半个月里,人家去探望了他三回,是真心对他好哩。”
有余不搭有山的话茬,依然自顾自地说:“我跟她也没啥过节,就是看着她不顺眼,以我个人的偏见,有勇哥要是娶了她,这日子不见的就比打光棍子幸福到哪里去。”
人人心里都明白,何长英的为人处事不让人喜。自从上回志奎把她赶出家门,龙大娘跟她在大街上走个对面,她把脖子一扭,鼻子哼得山响,好像有啥深仇大恨似的。她跟侄子好,为了侄子,龙大娘不跟她计较,也不在侄子面前说她的坏话,为了成全他们,在外场上还处处替他们说好话哩。现在有余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排何长英的不是,龙大娘忍不住训斥他说:“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有勇孤单单地光棍了这么多年,他不想找个女人?”
“啥好女人坏女人,只要门里有个女人就比没有强,咱不能眼看着有勇打一辈子光棍。别说人家对他好,就是不好也得把他俩撮合在一堆,两头驴一个圈,时间长了还能生头小驴崽哩,何况是人?”志奎也紧跟在老伴后面对有余说。
“这人是不招人喜,可她能看上有勇,这也是缘份,两个人都不容易。”有山也对有余说。
“别的啥也别讲,只为了同情,就该成全他们。”有田像是跟谁赌气似地说。
“就是,甭管女人对别人好坏,只要她对你个人好就行呗。”有胜接
过有田的话茬说。有田听了,撇着嘴白瞪了有胜一眼,把脸扭到了一边去。
有余一看全家都冲他来上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知道大家都是同情有勇,这才不约而同地反对他,看来这码子事要成定局了。
一家人喝酒随便,说话也随便,谁也不拿谁的话放心里去。盘算完有勇的事,接下来又盘算盖房的事,盖房的事志奎说了算,他发话给有余,让他有空就去镇上找建筑公司谈妥承包价,最好是忙秋前就下手。有余点头答应说,吃完饭就去。
有山听了,忙对有余说:“哥,下午你不是带我去放胶么?”
“噢,对了。”见有山提起他的胶,有余赶忙放下手里的筷子,脸上聚满了忧虑,“你那胶水沾度可能不高,一是没洗净你就急着装锅,二是熬胶的碳火怎么也不如蒸汽锅炉火候好!”
“啊!”全家人大吃一惊,一个个跟木人一样定在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