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出来了。
远山近树都披上了火红的稠缎。田野里有了浅浅的春意,麦苗汪汪地泛着青,枯草丛里,野蒜和狗皮草拱开地皮嫩绿着眼望外偷瞧。龙王河两岸的柳树们,已经褪了枯黑的冬衣,换上一身温暖的翠绿。一些从南方飞来的不知名的鸟儿站在树梢上啾啾叫的欢畅。
高高的白龙岭上,有的勤快人家扛着镢锨爬上山脉,提前把地里的土粪块砸开敲细,然后均勺地撒开,以备春耕。
从山梁上或者田野里飞来的春的气息,在房顶上、砖墙上、平地里、窗台上,无处不在欢蹦乱跳。
办公室里只有小妹一个人。有山和有才的办公椅好像是两个多余的摆设,这几天总是空着。小妹坐在靠窗的办公桌前,双手托腮,看着窗台上那盆开得像刚出蛋壳的鸟嘴样的迎春花呆呆地出神,那盆迎春花在悠悠晨风里正欢悦地冲她笑。
一大清早,熬了一夜的有山和有才,顾不上回家躺一会儿,连办公室也没进,跟工人们一起往临沂来的那辆车上装货。往常手脚勤快的小妹点完货后,总会跟大家一起忙活,给装袋的粒子胶缝口贴标签。刚才她在仓库里点好今天要发的货,做完发放记录就回到了办公室。她坐在窗前痴痴呆呆地盯着窗台上的那盆迎春花,听着后面仓库门前吆吆喝喝的搬货声,不时地回转身去,透过后窗玻璃,去寻找一个人。一个她最关心的人。
让小妹最关心的人会是谁?难道是有田?不是。自从有田跟小妹分了手,小妹的微信就被有田拉黑了。小妹最关心的不是别人,正是有山。想起有山,小妹心里就乱成一团麻线,怎么也解不开理不顺越解越紧越理越烦乱!特别是近几日,她一见有山,心就无缘无故跳得跟火车跑一样快。她现在是怕见有山又想见有山,这种奇怪的感觉跟有田在一起时不一样。她不见有田时也想,想得夜里也做梦,可她从来就没有怕过他。但现在的她一天不见有山,心里就空落落的不知干啥好,见了有山却又六神无主慌乱的不行。这种感觉平日里偶尔也有过,但没有现在这么强烈。她知道,等发走临沂的这批货,大家就各奔东西了……
小妹的脸红得跟刚出来的太阳一样,火辣辣的目光透过后窗玻璃,看见装车的有山满脸汗珠往脖子里滚,看见他不时地抬起胳膊用衣袖擦,她赶忙起身摸起一条毛巾跑出来,在众人异样目光的注视下,心疼地把毛巾递到了有山手里:“有山哥,看把你热的。”
有山不好意思地接过毛巾,在脸上擦了一把,说:“人家司机师傅等着回去!”
有山还给小妹毛巾后,小妹羞羞答答地跑回了办公室。所有在场的人异样着目光盯着小妹做完这一切,送她跑回办公室,不知是谁大声说了句啥,人们哄一声笑了。
小妹没等落座,听到后面装车的人们春雷样的哄笑声,冷丁猛醒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己为啥当着众人的面为有山哥做这件事呢?刚才的哄笑声,八成是他们开她和有山哥的玩笑,她这是怎么了?
小妹脸上立马滚起油锅,烧得她满脸发烫,忙把毛巾搭回绳条上,然后毛手毛脚地把办公桌上的文件夹锁进抽屉里,也没跟有山打招呼,就急匆匆地跑出办公室,跑出了制胶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