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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仓伯，你娘真的看透了！”
“我娘是看透了，后来我娘说，我媳妇眼珠转了，没有那么呆了，还顺从着跟着我娘来到屋里。我娘让她脱下褂子，我在外面瞅哩，她知道我在外面瞅，根本不避嫌哩！我娘就说，闺女啊！你这褂子不能补哩，我还有，你先穿哩！我媳妇就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我爹虽然是地主，但这个地主当的屈哩，大队里也清楚，抄浮财的时候，没有全抄干净，还给我娘留了一些衣服哩！我娘找出一个褂子，那是绫子面的团花红褂子，我娘说，闺女，你先穿上，别着凉，我媳妇扭捏着不要。”
“阿仓伯，你还看她光身子哩！”
“钟小芹，甭说的那么难听，我虽然看她光身子，没有坏想法哩！我觉得我就是在看八月十五的月亮，又圆又大又白咧！我娘说闺女，赶紧穿上，让我儿子看见了尴尬呢！我看到我媳妇脸变得通红，脸上的灰都盖不住那红了呢，才把衣服穿上。我知道，我娘是故意提醒她，你被我儿子看了身子哩！”
“你娘就是精哩，她要留着她做你媳妇哩！”
“是哩，是哩！钟小芹， 你再走啊！看我媳妇做啥哩，我是真想她哩！”钟小芹看了看阿仓伯，借着蜡烛微弱的光，她看到阿仓伯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眷恋还有急切的渴望。
阿仓伯的目光突然和钟小芹的目光撞到一起，他觉得那股寒意又突的顶到他的心头，他赶紧闭上眼睛。
“阿仓伯，你媳妇穿着大红褂子，梳头发哩！”
“钟小芹，你咋能看得这样清楚，我媳妇穿上大红褂子，我娘拿了篦子让她梳头发哩！”听了阿仓爷的话，钟小芹暗自好笑，哪个女人不爱俊咯，穿上新褂子，自然会洗洗脸，梳梳头。
阿仓爷紧闭着眼睛说：“不对，不对，不是梳头哩，我娘后来说我媳妇头发上晶晶亮着一头虱子蛋来，有许多虱子从在头发上来回的爬。我娘就喊我，仓啊！赶紧把火盆端来，点上火，我说还不冷呢，不用烤火吧，我娘就骂我，混小子，我让你干啥就干啥呢！我端着火盆，点了一盆火，我娘就喊，仓啊！你把火头压小点，烤人啊！我就答应着压火头，我媳妇看着我，我突然手脚都笨的不知道怎样用了 ，她竟然噗哧一声笑了。我娘说，闺女你还是笑起来好看，我也觉得我媳妇笑真好看。”
“阿仓伯，她笑了，就没有寻死的心哩，你闭上眼，细细的说，说的越细，我看的越清楚哩！”钟小芹突然觉得阿仓爷说的一节一节，自己也好像看电影哩！
“我娘又说了，闺女，你笑了，就不用寻死哩，真要是不嫌弃我，我就当你娘哩！我媳妇更害羞了，我娘说，来闺女，我给你梳梳头，我媳妇蹲下身子，我娘给她解开头发，我看她头发就像黑帘子垂下来，虽然没有油光，但长哩！我娘说，闺女，你头发真好，我看着也挺好呢，真想过去摸摸。”
钟小芹看到阿仓爷闭着眼睛，微微抬起手，知道阿仓爷记得清楚当时的情景哩！
“我媳妇听了我娘的话，就哭了，说大娘啊！那个坏干部就是看我头发好哩，要不早就给我剪了，挂破鞋。我娘说闺女，别哭了，忍住眼泪才能活下去，我媳妇就说，大娘，我看到你就忍不住了，我娘就给她梳头，一篦子下来，上面满是虱子，我娘就把篦子拿到火盆上弹，我听火盆哩啪啪的响哩！”
“虱子都成球哩！”
“我媳妇抬头对我娘说，大娘啊，这头发我不要了，你给我剪了吧！我有心上前拦着，这么好的头发剪了多可惜，我话还没有出口，我娘就说，剪了好，剪了好，我闺女要重新做人哩！”
“你娘真会看火候哩！”
“我媳妇对我娘说，大娘，我剪了头发真能重新做人吗？我娘从我爹那里听到的戏文里有一句三千烦恼丝，就说闺女你是被这三千烦恼丝压着哩！没有翻身，我媳妇就说大娘，你给我剪了吧，我娘拿出剪子，几剪子就把我媳妇剪成五号头哩！”
“我看到头发着火哩！”
“是着火哩！我娘把剪下的头发递给我媳妇，我媳妇说不要了，一抖手扔火盆哩！本来那个味挺难闻的，我觉得倒是香了呢，我娘就说，闺女，你回去我不放心哩，从今往后就跟着娘，有娘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我媳妇说不出话，就是眼泪哗哗的，我娘就喊我，仓啊！你个傻货，赶紧倒水啊！”
“阿仓伯，你媳妇从那天就没有走吧！”
“没有走哩，开始叫我娘，娘哩，叫我哥哩！后来就对我娘说，我哥屋里没有个女人，我就和我哥过吧！我娘故意说，我那傻儿子配不上你哩，我一听就急了，我心里话，娘啊，你答应不就好了吗！”
“阿仓伯，你娘故意的呢！”
“我娘真是故意的，她想让我媳妇甘心情愿的跟我呢！我媳妇就说大哥心眼好，我愿意搭伙过日子。接着转头对我说，哥啊，你以后就叫我凤莲，我是你的人了，哪里都不去了！我心里高兴啊！就去找老谭，说我要娶媳妇了，老谭说不行啊，凤莲有男人哩！我说他男人判了无期徒刑哩！老谭说，无期徒刑又不是死了，人家是合法夫妻哩，要想娶凤莲，你就得让她离婚哩！我一听就头大了，凤莲男人在牢里，我要是让凤珍去离婚，就怕她回不来哩！”
“阿仓伯，其实我早就看见凤莲男人了，得了肺结核，不停的咳嗽呢！”
“是哩，是哩，我回去对凤莲说，你要跟着我，就得回去和你男人离婚哩！凤莲就说，大哥那我不能嫁你了，我男人虽然是无期徒刑，一辈子蹲大牢，我不能向他心口捅刀子哩！我娘说，好闺女，你仁义，冲你这份心，大娘养你一辈子！”
“那是你娘不想让你媳妇走哩！”
“是哩，我娘明白着哩！要是她走了，心里没有个念想，说不定就寻死哩 ！我也说，既然我们成不了夫妻，我就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哩！凤莲看着我和娘说，大娘大哥你们为我好哩，怕我寻短见哩！又过了几个月，老谭来对我说，你可以娶凤莲了，我说她不用离婚了吗，老谭说他男人死了，我突然不知道是高兴呢还是悲哀呢！”
“阿仓伯，我和你媳妇了说话了！”
“钟小芹，你们说了啥？”
“我就说，你头发好哩，她突然就不见了！”
“钟小芹，她以为你羞她呢！我回家见了凤莲，我说凤莲，你男人来信了，他在牢里得病死了，凤莲对我说，大哥，你让我痛痛快快的哭一会，我说我看着门，你使劲哭，让眼泪把心里的不痛快冲出来。凤莲关上门，撕心裂肺的哭了一下午 ，我和娘陪着她掉眼泪，凤莲哭完了，打开门，对我说，大哥给我打盆水我洗洗脸。我舀了半盆水，凤莲把脸洗了，我看着她的脸，白白的，没有血色，她小声的对我说，大哥，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我娘说，凤莲，我要把你堂堂正正的娶到我们家，凤莲说，娘，我就堂堂正正的进你家”。
“阿仓伯，你还办了一桌酒席哩，我看到你媳妇敬酒哩！”
“是哩，是哩，我娘拿出两块钱哩，我娘对我说，当年她和我爹从老地主家里跑出来的时候，用这两块钱置办了家，如今用这两块钱给你娶媳妇，我接过钱，也是眼泪哗哗地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