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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仓伯，你差点把你媳妇打死了！”
“是哩，小玲子说爹啊，我娘让你打死了。我哭啊！喊凤莲，凤莲。凤莲醒过来了，睁开眼，说哥啊，哥啊，你打我下死手哩！我说凤莲你好了，凤莲说我好了，我刚要扶她起来休息，她头一歪又晕过去了，我对小玲子说别哭了，你娘好了，小玲子说我去给娘熬汤喝！凤莲醒了，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我把她打的太狠了，身上都是血道子，结了痂，就是一道道紫痕。凤莲能下地了，我以为她好了，能说话，能做饭了！”
“阿仓伯，不对哩，你媳妇又疯哩，不穿衣服往外跑哩！”
“是哩，是哩，谁能想到凤莲会遭那样大的罪哩！凤莲不疯了，可是还是长吁短叹。我知道，她心里的结还没有解开，我就让小玲子带她出去走走，到湖里看看庄稼，到小河里去看看鱼，那一段时间凤莲渐渐恢复了，脸上有红色了！我就对凤莲说，你别想多了，不是你的错永远不是你的错哩！凤莲说，我也不知道咋的，心里就过不去这个坎，她听到她亲娘跳塘她都觉得和她无关，可是他亲爹死，她就是放不下。我说你心里盼着你亲爹来给咱平反昭雪哩，你亲爹死了，你那个念想瞬间垮了，你心里没有主心骨哩，凤莲说是啊，我就是想哭，说完了，就在那里抹眼泪！”
“阿仓伯，你那时候，要上上心，你媳妇的病就不会犯了！”
“钟小芹，我哪里会不上心啊！一家老小都指着她呢，事情怎么会那么巧，我让自耩去拾柴火，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就拾了一块棺材板回来，凤莲烧火啊！把那个棺材板给烧了，烧到一半，七奶奶来串门，说阿仓媳妇啊，你怎么把棺材板给烧了啊！也怨七奶奶多嘴，凤莲烧就烧了，烧干净啥都没有了，她不知道这事就过去了。但七奶奶一说，她心里犯了忌讳，赶紧把棺材板抽出来扔了，回来就打自耩，骂自耩瞎眼，自耩一肚子委屈哇哇的哭，凤莲越想越气，越打越停不了手，我回来看自耩被打的哭，我就拉凤莲，让她住手，她就骂自耩，我问自耩是咋回事，自耩哭着说他拾柴火捡了棺材板，我也生自耩的气。但自耩被打得可怜，我就说凤莲啊，你也不能全怨自耩啊，你烧的时候咋不仔细看看啊，凤莲憋了一肚子火，冲我来哩！”
“阿仓伯，你媳妇还是病人哩，这下非让你气着不可。”
“钟小芹，我也有气哩，忘了她是病人哩！小玲子回来，见我和她娘吵嘴，就对我说爹啊，我娘怕生气哩，我忽然想起她还是病人，赶紧不吵了，凤莲一头拱床上就睡哩！”
“要是不让她睡，可能就没事哩！”
“谁能想到那些啊，以为她睡一觉，醒了就没有事哩！哪知道她醒了以后，就哇哇的哭哩！小玲子说，爹，娘又让你气犯病哩！我就赶紧说凤莲，你咋了，凤莲就说哥啊，我没有犯病哩，就是想哭哩，我说凤莲你哭啥哩，凤莲指着我就骂哩，叫着我的名骂哩，说你要是不把我留在你这里，哪有这些事哩，我想犯犟，怕她再气出病哩！”
“阿仓伯，你媳妇落下病根哩！”
“从那天起，凤莲就时好时坏哩！最不应该她两个弟弟来看她！”
“她哪里的弟弟哩？”
“就是他亲爹在外面找的那资本家的小姐生的俩儿子，他们来找凤莲，认她做姐哩！”
“阿仓伯，这不是好事嘛！”
“哪里是好事啊！她弟弟们说，他爹的案子是冤案，平反了，他爹不是反革命，是好人哩，她爹在临死的时候，告诉他们还有一个姐姐，要是有机会就去认了，好好照顾哩！如今她亲爹平反了，来认她这个姐哩，凤莲认了她这两个弟弟，人家走了以后，她更自责哩，更怨自己按手印害死她亲爹哩！我说你弟弟他们都不怨你，你怨你做啥，她就哭啊！小玲子和自耩，小英子不让她娘哭，可是凤莲又变了，比以前更厉害了，整天又哭又笑，我不能天天看着她，还要出来干活哩！她就出来疯跑，不穿鞋子，等我把她找回去，她两个脚都让石子硌破了。”
“阿仓伯，你媳妇这次疯的厉害！”
“是厉害哩，那天我正干着活哩！鹅他娘就喊我，阿仓，赶紧看看你媳妇，没穿衣服在外面疯跑哩！我一听，头就大了，以前凤莲在外面跑，不穿鞋子，还知道穿衣服呢，从来不会不穿衣服在外面跑啊！我扔了锄头就按鹅他娘说的那个方向跑，凤莲真没有穿衣服，光着身子，白生生的在疯跑哩！一群半大小子跟着起哄看哩，我血冲上脑门，发疯似的对那些半大小子喊，你们滚，给我滚！那些野崽子哄的散了，我赶紧脱下衣服给凤莲穿上，我就对那些半大小子大声喊，你要是没有看过你娘，你们就来看你爹。小玲子拿着衣服跑过来，我对着小玲子就是一巴掌，小玲子哇哇的哭，我也哇哇哭，我觉得这份羞辱真让我活不下去了。凤莲看着我们哭，她还在那里咧嘴笑啊，我知道这是傻笑，这病就怕好不了了！”
“阿仓伯，你媳妇这病真少见！”
“钟小芹，她就是过不去那个坎，痰迷了心窍，我去问庞三婶子，用桃条子抽还管用不，庞三婶子说这回恶鬼比上次的厉害，你得偷偷的去石门，那里有一个专门看邪魔外道病的，你找她去看看，说不定管用哩！我一大早就赶到石门，找那个老太太，老太太对我说，你媳妇烧了棺材板，棺材板上附着恶鬼哩，这恶鬼钻到你媳妇血脉里了，要想赶走恶鬼，得找人挑哩，我说咋挑，那老太太就说，回你村里，找那些会挑刺的人，他们就会哩！我回来找庞三婶子问谁会挑？庞三婶子说找西门里二奶奶，她心狠，会挑！”
“西门里二奶奶一辈子没有生养，心狠着哩！”
“钟小芹，你别光聊哩，仔细看看，能看着西门里二奶奶给凤莲挑不！”
“阿仓伯，你闭上眼睛，我仔细看看，在前面哩！我看到了，西门里二奶奶拿着大洋针给你媳妇挑哩，你媳妇叫的没有人腔哩，满身是血！”
“是哩，是哩，我找西门里二奶奶，她说不敢给挑哩！我就给她跪下了，我说二奶奶，我媳妇那个样子你也看到了，不穿衣服就往外跑，你说哪个男人能受得了，我就哭啊！二奶奶说，仓啊，不是我不给你媳妇挑，以前也挑过，不管用啊！我说二奶奶，管用不管用的你试试，你若是把她挑死了，那是她寿数到了，就是死了，也比活着丢人现眼强。”
“唉，人到了一些时候，还真不如死了”，钟小芹叹了一口气。
“二奶奶说，仓啊，只要你不怕，二奶奶就给你媳妇挑，别人都知道二奶奶心狠，二奶奶心硬起来，比石头还硬。我见二奶奶答应，就问还需要啥，二奶奶说得用二斤高粱酒，挑完了用酒起，我说那挑的时候还得把凤莲绑起来吗？二奶奶说，那就得绑起来，是用大洋针在她身上一针一针的挑，再把血拍出来，你想想，那不疼吗，不绑起来谁能受的了。我说还要别人帮忙不，二奶奶说，谁都不用，你媳妇挑的时候，要一丝不挂，你在旁边陪着我就好，把你那几个孩子送的远远的，不挑完，不能让他们回来，要是让他们看见了，他们会以为我谋害她娘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