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仓伯,自耩改好哩!”
“钟小芹唉!自耩是改好哩!养猪养羊啊,不住下哩!自耩养母猪,生的小崽子,一窝一窝哩!慢慢的自耩就成了养猪的师傅了,给猪打针啊!打疫苗啊,都学会了!”
“阿仓伯,自耩抱着猪仔子,给别人吵架哩!”
“钟小芹,你仔细看看,不是和人家吵架哩!那是八万娘想养猪,正巧,自耩喂的母猪下了一窝崽子哩!我记得卖猪仔的时候,一斤两块五,十几个猪崽子,被众人抢光了,八万娘也抢了两个,别人都给钱了,她没有给哩!她说家里没有钱,等猪养大了!卖了再给钱!自耩知道她家里困难,就答应了。”
“阿仓伯,自耩是个好心眼哩!”
“是哩!八万娘千恩万谢把猪抱走了,也用心的喂哩!喂到有五六十斤的时候,两个猪突然死了,八万娘那个哭啊!从庄东头就能听到庄西头。”
“阿仓伯,八万家的猪死了,我知道哩,是八万爹在猪食里拌盐卤。”
“是哩,八万爹看上去大眼咕噜着,其实是半傻子哩!”
“阿仓伯,你知道八万爹为啥傻了不?”
“我当然知道啊!八万爹可是咱这一带有名的木匠,十里八乡的都有人请,盖屋上梁打家具,他可是一个好手。有一年,在杨庄给人家盖完屋回来,天黑了,他又喝了酒,走在路上,天上下着雾毛雨,那时候可没有电灯照着,这样的晚上那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八万爹走到咱庄西,有一条小斜路,正好穿过官地,晚上天黑了,他看不清啊!到了官地那里就走不出来了!居他说,他在那里走了一夜,天明,我们去看了,他在那一片官地里不知道踩了多少圈,草都踩倒了,他浑身是泥,躺在那里都不能动弹了。”
“阿仓伯,他这是遇到鬼打墙哩!魂让鬼迷去哩!”
“是哩!八万爹从那以后,就变得神神乎乎的,有些冒傻气哩!”
“阿仓伯,他魂丢了,能不傻吗!”
“八万爹看八万娘喂的两个猪,天天摇头晃脑的,想吃猪肉哩!都说他傻,他傻人有傻办法,把盐卤拌到猪食里,把两个猪都药死了,猪死了,该自耩的钱就还不上了,八万娘哭的给刘备似的。自耩说,三婶子啊,你别哭了,猪钱我不要了,我家里还有小猪崽,你再抱个喂着,八万娘不敢要啊!自耩说,三婶子,你好好喂,喂死了,还不要你的钱, 喂大了,卖了钱,再把小猪崽子的钱都给我,八万娘听了自耩的话,才把小猪崽抱回家。”
“阿仓伯,自耩这事做的对哩!要是不给八万娘小猪崽,八万娘说不定会想不开,寻短见哩!”
“钟小芹唉,你说的对哩!我也觉得自耩做的对,八万娘把小猪抱回家,对八万爹说,这回每次喂猪,我都先把猪食尝一尝,你要是想药猪,就先把我药死。八万娘说到做到!每天真的尝猪食哩!八万爹这回就是再傻,也不敢下毒了!”
“阿仓伯,自耩为自己赢了好名声哩!”
“是哩,自耩做这件事,众人佩服哩!自耩会养猪,家里逐渐攒钱哩!自耩又买了个手扶拖拉机,闲常能磨个面,抽个水啊!自耩办事公道,收钱也少,大家都夸哩!渐渐的人们都拿自耩当个人物哩!给人家抽个水 ,拉个粪啊!人家都炒菜,管酒呢!”
“阿仓伯,那个燕子姨不是要嫁给自耩吗?”
“是哩,燕子娘看着自耩不错,就把燕子姨说给自耩做媳妇,相亲的时候,燕子姨带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我就想,这个小子给我当孙子真不错!燕子姨看猪圈里十几头猪,院里还有手扶拖拉机,当即,就同意了,准备嫁过来。”
“阿仓伯,是不是,那晚去接燕子姨,自耩出事了啊!”
“是哩”,阿仓伯叹了一口气,他看到蜡烛的火只有豆子大,就是烛泪四下里淌。钟小芹似乎不耐烦了,说:“阿仓伯,你闭上眼,你赶紧讲哩,蜡烛这就着尽了!”
阿仓伯闭上眼,眼前自耩的样子又突然浮起来。
“阿仓伯,我看到自耩攥着那条电线浑身发抖哩!”
“不是发抖哩,钟小芹,你没有看仔细哩!唉,我真后悔给自耩说媳妇,自耩就是没有媳妇的命哩,一找媳妇,就来事哩!自耩娶的是燕子姨,燕子姨是寡妇啊!咱这里的规矩是半夜里去接亲。自耩起来摇着拖拉机,要去接燕子姨过门。那个拖拉机座位上有露水,自耩想找块抹布擦擦露水。安电的时候,老蔡不是在我家扯了一根电线拉线吗,那上面搭着一块布,自耩手搭在拉线上去扯抹布,我就看到自耩手里突然窜出一道蓝火光,自耩啊了一声,就被打倒在地。我急忙跑过去,喊自耩自耩你怎么了,自耩就是不答话,我知道自耩这是被电过了,我就大声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自耩被电过了,那是下半夜,我喊声又大,全庄都能听见了。有几个年轻人抬起自耩,放到拖拉机上,拉着就往石桥头医院里跑,我抱着自耩,喊着自耩,你醒醒啊,你醒醒啊!拖拉机到了石桥头医院,医院里有个值班医生,被那几个年轻人叫起来,我看他睡眼惺忪的过来,拿着手电筒,翻开自耩的眼皮说,人都死了,你们还拉来干什么。我听了医生的话,虽然是五雷轰顶,但是我知道自耩早就死了,我抱着他,他早就不喘气了!”
“阿仓伯,你赶紧让医生救他啊”
“钟小芹唉,医生都说,死了救不了了,那几个年轻人哭着给医生跪下,医生连连摇头,说没有办法了,心肺都已经打碎了,我抱起自耩,说回家,我想着自耩在我怀里睡着了,自耩小的时候,我带着出去捞鱼摸虾,自耩也是这样在我怀里睡着了。”
“阿仓伯,赶紧睁开眼睛,蜡烛燃尽了,烛泪也流干了,阎王爷交待的事我也办妥了!”
“钟小芹,你回来了,自耩让你给我捎话没有!”
“阿仓伯,自耩让我给你带话了,咱村要建新学校了,他要重新投胎到新学校里上学哩!”
“钟小芹,你给他说新学校马上就建没有?”
“阿仓伯,我当然说了,这一夜的阴我没有白走哩,阎王爷让我把你家的事都处理清楚哩!”
“钟小芹,我是不是可以走哩!”
“可以走哩,可以走哩,我熬了一夜,难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