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仓伯,我听到哩,你媳妇在嚎哩!”
“钟小芹,哪能不嚎哩,手上扎个刺,都疼得一哆嗦,别说用大洋针浑身挑了!”
“阿仓伯,你真下去的手哩!”
“我也是没有法子哩,凤莲她不穿衣服往外跑,好说不好听哩!她是不知道羞耻了,我知道哩!小玲子知道哩!我看自耩都从来不出门了,怕也是不想让外人说他娘哩!”
“阿仓伯,你说的对哩!大人知道凤莲病了,还能有个理解!小孩子知道啥,就知道起哄,胡说哩!小玲子大点懂事了,自耩刚懂事哩!”
“你知道这对孩子影响有多大!所以我就有那个念头哩!让二奶奶给挑,挑好了,是我们家祖坟上冒青烟,是我们家的大造化!挑不好,把凤莲挑死了,也是她的命哩,不用丢人现眼,让别人跟着遭罪哩!”
“阿仓伯,那时咋不去医院给你媳妇看看?”
“钟小芹,你又说傻话哩,到哪里医院给她看呀,咱老辈子就这样过来了,我让小玲子带着自耩和小英子找地方去躲起来。我对小玲子说,我不去找你们,你们不准回来。小玲子说,爹啊,你可千万别再打娘了,我说不打,不打了。小玲子带着自耩他们出去了,我把西门里二奶奶请家里来,二奶奶拿起我准备的高粱酒,喝了半碗,对我说仓啊!把你媳妇叫出来。我把凤莲关在里屋,二奶奶让我把她叫出来,我取开里屋门,凤莲就要向外跑,二奶奶站在她面前,说阿仓家的,你要去哪里?我看着二奶奶的眼光就好像闪一样,凤莲吓得一哆嗦,说鬼啊!马上就蹲下了。二奶奶喊仓啊!赶快把你媳妇绑起来。我早就准备好了绳子,把凤莲捆得结结实实,其实,凤莲吃饭少,身上没有一点劲。”
“阿仓伯,你媳妇有罪受了!”
“钟小芹,你再看看理,我都不敢看了,凤莲那个嚎啊,撕心裂肺。”
“阿仓伯,你闭上眼睛,继续看哩,看她在阳间受了多少苦,阴世好还她多少福报哩!”
“能还福报啊!我就仔细的看看,我闭上眼睛哩,钟小芹,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咋看的那么清楚哩!”
“阿仓伯,不是你看哩,是我看哩,我看了啥,你才知道说啥哩!”
“是哩,钟小芹,我就按着你说的往下看哩!我把凤莲绑好,凤莲就用力挣呢!二奶奶说你把她衣裳先脱干净了。我说行哩,我把凤莲的衣裳扒了,其实这些日子,她在家里都不穿哩!我就让她在里屋里不准出来。二奶奶来,我怕她笑话,才给她穿上哩!二奶奶对我说仓啊,捂上你媳妇的嘴。我知道凤莲疼哩,赶紧捂着凤莲的嘴,二奶奶拿着那个大洋针有手指长哩!二奶奶用手在凤莲背上使劲拍,把皮拍的红红的,拿大洋针挑哩!我说二奶奶得挑多少针,二奶奶说得挑一百零八针哩!我看着二奶奶大洋针挑一下,凤莲背上就是一个小血窟窿哩,我捂着凤莲的嘴,不让她嚎哩,她就咬着我的手,我手钻心得疼,我就说,凤莲,你使劲咬我,我疼就不难受!”
“阿仓伯,二奶奶心真狠哩!”
“是哩,是真狠哩,一百零八针,一针也不差哩!我看二奶奶头上也冒了汗了,二奶奶挑完,凤莲也动弹不动了。二奶奶就说,仓啊,你媳妇要是死了,你怨我不,我说不怨;二奶奶又说,若是看不好,你媳妇这罪就白受了。二奶奶说着,不停的拍凤莲身上那些挑破的针孔,让里面的血流出来,我心疼的不知说啥好!二奶奶就说,仓啊,你把酒放在碗里,点着火。我松开凤莲,手上疼得厉害,凤莲已经把我的手咬破,我把酒放在碗里,点着火,二奶奶抄着酒在凤莲身上抹,我看到凤莲身上蓝莹莹的火头。凤莲开始嚎,我要堵上她的嘴,二奶奶说,别堵了,让她嚎一会,恶鬼就跑了。”
“阿仓伯,你媳妇是不是被二奶奶挑完了,病更厉害了?”
“是哩,是哩,挑了以后非但没有好,反而更厉害了,家里的火呀,刀呀,都藏起来了,怕她作事啊!小玲子一个人看不了了,我又不能天天在家里看着她,就用一把所把她锁在床腿上,拉啊,尿啊,都不知道了,头发上都糊了屎片子。”
“阿仓伯,你咋不给她洗啊!”
“能不洗吗!不知道啥时候就拉了,尿了。我给她收拾,我就说,凤莲啊,你病要是不好,你不如死了,活人跟着你遭罪哩!三个孩子,小玲子和小英子她都不认识了,只认识自耩哩!可是自耩不敢到她跟前了,她就喊着自耩名字骂,骂着骂着,又想起以前那个男人,就喊着那男人的名字,咋不来接她啊!”
“阿仓伯,你媳妇这病,是被你折腾厉害了。”
“钟小芹唉,你说的我也承认唉,可是我也想她好啊!谁知道她心里这个坎没有过去,就憨了啊!”
“阿仓伯,你媳妇披头散发跑出去哩!”
“是哩,那次跑,是小玲子看她娘可怜,给她开了锁哩!她跑了,小玲子一把没有抓住。小玲子对我说,爹啊,我娘跑出去的时候,就像一阵风。我知道,凤莲这是被关久了,害怕再被锁上,着急忙慌的玩外窜哩!我赶紧撂下手里的活,出去找,一直找到天黑都没有找着,问谁,都说没有看到。我就想,这一夜,要是找不到她,就怕她死在外面了。”
“阿仓伯,你赶紧出去找啊!”
“钟小芹,你说的容易,哪里去找啊,那晚上,我记得北风呼呼的刮,伸手不见五指哩,白天都找不着,晚上去哪里找哩!”
“阿仓伯,我想起来了,你还到大队里,让民兵去给找咯!”
“民兵也去给找咯,黑灯瞎火的到哪里找啊!那一夜,我没有睡哩,我就想,凤莲要是死在外面,我咋过哩!”
“阿仓伯,凤莲疯了,那时候,你巴不得她死哩!”
“钟小芹,你又胡说八道咯,她发疯的时候,是恨不得她死了,但找不到了,心里又急的八爪挠心的!”
”阿仓伯,我看到哩,你媳妇在丁庄场屋哩!”
“钟小芹哩,你咋看的能清哩,提起丁庄场屋子,我就来气哩!第二天,有人对我说,阿仓,你赶紧去,你媳妇在丁庄东南场屋子哩!我就赶紧跑去找,刚到那场屋子,听到凤莲再里面嚎哩,我闯进去一看,凤莲被绑在囤底上,上衣被撕破了,两个饭露了出来,丁庄那个要饭的憨子说你干嘛,我正上边摸来下边喝。我看他折腾凤莲,那口气还能忍得了,所有的邪火都发在他身上,一脚把他踢了个仰八叉,他就在那里嚎啊!丁庄的人见我打憨子,说你好好一个人和他般啥见事,过来几个人把我揍了一顿,我的头被一愣小子用叉把打破了,凤莲跑过来护着我的头,指手画脚啊啊的说不出话来。我说凤莲,我们走,我拽着她就走,凤莲没有挣歪,跟着我回家了,凤莲回家以后,我不知道那晚她到底经历了啥,虽然还是憨, 傻,让吃就吃,让喝就喝,但没有那么疯了。小玲子说,爹,去医院给我娘看看吧!我说,没有钱,怎么去医院,你娘这个病还不是白扔钱,小玲子听了我的话,眼泪哗哗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