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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仓伯，大柳树是得刨了哩！孩子们没有地方上学哩！”
“钟小芹，我咋感觉上了你的当了呢！”
“阿仓伯，你上了啥当啊！你赶紧闭上眼睛，看看自耩是不是在学字哩！”
“钟小芹唉，你说的对哩！自耩是在学字哩！小英子死了，自耩媳妇对自耩说，你妹妹不正干，勾引野汉子，如今她不在了，我也不能跟着你了。自耩说，你心里清楚，小英子是为了救你，不让新兴骚扰你她才走的这一步。自耩媳妇说，自耩啊，小英子做的事我最清楚，可是小英子死了，我哥没有盼头了，他要是没有媳妇，我怕他天天犯病活不长了。自耩说，你还准备在给你哥换一个媳妇，再坑一个人吗？自耩媳妇说，我的命不由我。我就对自耩说，自耩啊，既然她的心不在这，也过不好日子，你让她走吧！自耩说，爹啊！小英子不是白死了吗！我说，自耩啊，咱记着小英子的好就行了，别人不会记得她的好。”
“阿仓伯，你这样就把自耩媳妇放走了啊！”
“不放走又能咋滴，她又不是牲口，能用绳子绑着，她压根就看不上自耩哩！正好借着机会走哩！”
“阿仓伯，自耩媳妇走了以后，回来过没有？”
“她还回来干啥！后来听说嫁到东山套里去了，以后咱就不打听人家的事了！”
“阿仓伯，你赶紧闭上眼睛，我看到自耩哩，看书识字哩！”
“钟小芹，我闭不上眼睛里，我眼里都是蜡烛的光，都是蜡烛的泪哩！”
“阿仓伯，你闭上眼睛哩，你不闭上眼睛，我走不动，也看不到蜡烛光，前后一片黑哩！”
“我闭上眼，我闭上眼哩！其实钟小芹啊！不知道为啥，我想我爹我娘，想凤莲，不想自耩哩！也不想让你看他哩！”
“阿仓伯唉！你可想错哩！因为你送了阎王爷红公鸡，阎王爷高兴哩！让你把所有的事都看看。阿仓伯，你要是不让我走阴，天宝啊，小玲子啊，小英子啊，都投不了胎呢！你今晚找我走阴，就找对了，你也得给自耩找个好地哩！你以为你老了，啥都管不着了，要是等你死了，见了他们，你在阳世该做的事情没有做，不知道他们怎样埋怨你哩！”
“钟小芹唉！我听你的，你让我做啥我就做啥！”
“阿仓伯，你不是听我的，你是听阎王爷的，你到了我这里，我这里就是你和阎王爷联络的地方哩！你赶紧闭上眼睛哩！”
“钟小芹，我闭上眼睛哩！你好好看看，我说我不想自耩，其实哪里是不想，是不敢想哩！”
“阿仓伯，我不是给你说了吗！自耩在看书识字哩！他看到我了，不让我走哩，还问我，这个字是啥，我说这个字念姐，他就说，是不是小玲子姐的姐，我说是哩！”
“是哩，自耩媳妇走了，从此后我就没有见过自耩有笑模样哩！我说自耩啊！你别太委屈自己，现在咱自己有地了 ，家里不缺吃了， 再过几年，我们要个孩子给你养着。自耩说，爹啊，你不用管我，我姐，小英子她们走了，她们肯定放心不下你，让我好好照顾你。爹啊！你放心，我以后好好孝顺你，我说自耩啊！你要照顾好你自己，爹老了，你孝顺不孝顺我的，我不在乎，只要你不太委屈自己。自耩说，爹啊！你就放心吧！不给你养老送终，我是不乱想哩！听了自耩的话，我的眼泪唰唰的流哩！”
“阿仓伯，自耩是个好孩子哩！”
“是哩，是哩，看着自耩，我觉得愧对凤莲哩！她临死安排我的事情，我一件也没有做好哩！自耩对我说，爹啊！我以后要好好识字，我说傻孩子，你多大了，学校里也不要你啊！自耩说：“爹啊！我姐和小英子受的苦，遭的难太多，别人说我姐是搞破鞋死的，说小英子偷人养汉丢死的，别人这样说她们，我心里难受啊！我要识字，给她们树碑立传，把她们受的冤，吃的苦，都写出来，让那些嚼舌根子的知道我姐，我妹是什么样的人！我说自耩啊！你想法是好啊！可是你姐你妹都走了，别人再嚼几年舌根子，就把她们忘了，你要是写她们，她们能在那边安心吗！”
“阿仓伯，你说的对哩！”
“钟小芹，我说的是对哩！可是自耩不听哩！找来识字课本，一个字一个字的学哩！还让我给买字典，我看他没有事的时候，就在本子上画哩！我偷看他的本子，我看他用笔画了个小人，两根长辫子，我知道他不会写姐，这个字，画了他姐的样子代替哩！”
“阿仓伯，自耩给我说哩，说村里要建学校，你得支持哩！要是真有了学校，他就投胎到咱村里，继续上学哩！”
“钟小芹唉，你赶紧让他去投胎，你对他说，你爹同意了，刨了大柳树，填了方塘，建学校哩！”
“阿仓伯，你可想好了，那大柳树是你的命，是你的精气神哩，要是刨了，你可没有地方乘凉，蹭痒痒哩！”
“钟小芹，你说啥哩！我再糊涂，也知道上学重要哩！自耩要是上学，后来政策变了，说不定也能做个公家人哩！也不愁找不着媳妇哩！”
“是哩，是哩！阿仓伯，你终于想到这一节哩！”
“钟小芹唉！自耩识字哩！那个难啊！点着小洋油灯看书写字哩！对我说，爹啊！别的村都安电哩，一拉开关，啪得一声，灯就亮了，比洋油灯亮十倍哩！我说岂止亮十倍哩，一百倍也不止哩！自耩说，要是安了电，再弄个电视，能天天看电影哩！”
“阿仓伯，咱这里应该是八五年安的电吧？”
“我忘了时间哩！但安电的情况我知道哩！先是大队里安的自来水，大队里照顾我，让我去出工哩！自来水管子头一天安好了，第二天就被人扒出来，卖破烂了，想想那些人真坏，本来是上级照顾咱，说咱这里水里含氟高，黑牙根哩，给安上自来水，一天都没有用，就糟蹋了！后来又安电，电线杆子栽到我家门口，我说这电线杆子不能栽这里，电工老蔡说，不栽这里栽哪里！这是按图纸上来的。你能拦着咱全村老少用电吗！”
“阿仓伯，老蔡给你扣了一个大帽子哩！”
“是哩！老蔡这样一说，我不敢吵吵了，老蔡对我说，你看多好，电线杆的一根拉线正好在你家里，你可以在上面晾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