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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仓伯，你闭上眼睛仔细看哩，小玲子会唱戏哩！”
“钟小芹，我这里刚把小英子接回来，你那里怎么就看到小玲子唱戏哩！”
“阿仓伯，小玲子是唱戏哩！你先别看小英子，看小玲子！”
“钟小芹，我听你的，闭上眼睛看哩！我把小英子接回来，小英子一年多才叫我爹哩！慢慢的运动没有那么紧哩，我还分了一亩鸡刨地哩，可以种菜啊，种瓜啊，吃的也能调剂了。小玲子一天比一天长大，我看着她，活脱脱的像凤莲哩！那双眼，就像黑葡萄，忽闪忽闪的灵灵哩！她爷爷会唱戏，她也会唱哩！队里办宣传队，我们家成分高，人家不让去哩！晚上在魏三那老宅子里排练，宣传队在屋里排练，小玲子就在外面偷听哩！回家就唱给我听，自耩就说，姐啊，你比大鏊子他闺女唱的好听多了，她亮不开嗓，没有你唱的脆哩！”
“阿仓伯，小玲子唱的好哩，白毛女啊，小铁梅哩都会唱哩！”
“我也夸小玲子唱的好哩！小玲子脸色马上就变了，说唱的好有啥用哩，人家嫌咱成分不好，不让加入宣传队哩！自耩说，姐啊，你就唱给爹，我，还有小英子三个人听，你唱那白毛女，让咱爹当杨白劳，你当喜儿。小玲子说，爹 ，咱就唱人家闺女有花戴，我说我不会唱啊，小玲子说我教你，我也多少年没有唱了，我成分不好，哪敢唱那样的歌曲，要是被人举报了，又得挨斗。小玲子说，爹，我唱了，自耩和小英子就在那里鼓掌！”
“钟小芹，你会唱那段不？”
“我当然会唱。”钟小芹鄙夷的看了一眼阿仓爷，阿仓爷闭着眼睛，根本就没有看到他的目光。“你听着哈，人家的闺女有花戴，我爹爹钱少不能买，集上扯回二尺，红头绳………”
“钟小芹，你可别唱了，你这嗓子比破锣还破哩，还是我家小玲子唱的好。小玲子唱了一段，自耩和小英子啪啪的鼓掌。自耩说，姐再唱一段，小玲子说好，我给你唱红灯记，我说小玲子，那是京戏，不好唱哩！小玲子说你听着啊，小玲子就开始唱，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阿仓伯，那是红灯记小铁梅的唱段！”
“是啊，小玲子唱小铁梅，大辫子往脑后一甩，我心一动 ，这眼神这动作，是活脱脱的小铁梅，看着小玲子唱戏，我就想，小玲子要是生在唱戏的家里，非得是个名角。”
“阿仓伯，我咋看到小玲子登台唱戏哩，大辫子红头绳哩！”
“是哩，是哩，小玲子正在家里唱呢，忽然有人砰砰的砸门，我说坏了坏了，咱成分高唱革命歌曲怕是让那些坏人听着了！小玲子见我哆嗦，说，爹啊，我们这些年都改造好了！我说小玲子，你别说话，我看看谁在砸门。我出去一看，是李民哩，这李民是民兵队长兼宣传队长，小伙子大高个，也挺精神。李民说阿仓伯，是谁在家里唱戏呢！我以为他来找麻烦，就说是小玲子胡闹呢！李民马上说，阿仓伯，你乱说哩，小玲子唱革命歌曲，怎么会是胡闹呢！我只好说，李民呀，我老了不懂哩！李民说，阿仓伯，小玲子唱的不错哩！我说瞎唱哩！”
“阿仓伯，你是被人家斗怕了，看谁都像坏人！”
“钟小芹，你说的对哩，他们斗我打我，我都能忍，要是斗小玲子怎么办，小玲子可是黄花大闺女，要是挨批斗，传出去，怎能找个好人家！我就说，李民啊！小玲子也就看你们唱，学了几句，小孩子不懂事。李民说，阿仓伯，小玲子唱的好着呢，又甜又脆，你让她唱两句，要是唱的好，我就把她拉到宣传队。我说不行呢，不行呢，小玲子说，爹，你先别说话。又对李民说，李民哥，你给我叫个板，李民说好好，嘴里就喊到当，当，当…小玲子张口唱起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阿仓伯，那次李民回来说了，小玲子唱的好，我要把她拉入宣传队，一大半人不同意。李民说，你们要不同意，我这个宣传队长不干了，有人就说李民看小玲子长得俊，想和人家搞对象哩！李民就说我是看中她了，你们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接着钟小芹话音一转，问：“阿仓伯，你恨李民不！”
“钟小芹，咋能不恨哩！”
“阿仓伯，你别先恨李民 ，咱继续看小玲子唱戏哩，小玲子打扮的光鲜的，身上散发的光把我拦住了，不让我走哩！”
“钟小芹，你走阴，让我来回想这些事，有的事，想起来难受，有的事想起来开心，小玲子唱戏这件事我想起来就很开心哩！小玲子在我眼前晃哩！李民听小玲子唱完了，呆坐了半晌，咂摸咂摸嘴，似乎还想听哩！小玲子说我要做饭了，李民才起身走了 ，钟小芹，你说的李民让小玲子进宣传队，我不知道哩！那天晚上小玲子就被李民叫去排练去了，我记得那晚小玲子回来，说除了李民以外，都不给她好脸色，尤其大鏊子闺女江凤，对她一直没有开脸，江凤喜欢李民哩，她怕李民喜欢我！我说小玲子啊，你去唱戏爹不反对，搞对象爹也不反对，可千万别找李民啊！小玲子问我为啥不找李民啊，是怕大鏊子闺女找麻烦吗！我说，小玲子啊，那个咱不怕，那个李民他叔是县供销社主任哩！他叔也就是让李民在大队里锻炼锻炼，一招工，就进了供销社哩，你要是给他搞对象，他家里能同意吗，说不定就被他甩了呢，你要是搞对象啊，捡里面老实本分的搞就是了！”
“阿仓伯，想不到，你也挺开通呢，还支持闺女搞对象！”
“钟小芹，这也不算开通，凤莲临走的时候 ，嘱咐一定给小玲子找个好婆家，你想啊！能进入宣传队的，都是根正苗红啊，配咱小玲子也说的过去。小玲子见我说对象的事，就说爹啊，我去学唱戏，又不是搞对象，再说李民要是真喜欢我 ，我也拦不住啊！我说玲子啊，别先提对象的事，你好好 唱戏，说不定也能当个老师，教那些娃娃们唱戏哩！”
“阿仓伯，其实小玲子识一些字，又会唱戏，要教那些娃娃们，说不定是好老师哩！”
“唉，要不唱戏，说不定就没有事了，小玲子在宣传队，其实不算是正式的，大鏊子闺女一直盯着她呢！”
“阿仓伯，当时那些事我知道哩，大鏊子闺女不是叫江凤吗，天天捎东西给李民吃哩！大鏊子那时候也看上李民哩，只要李民对江凤有一点好，大鏊子就说，一定要让李民做女婿，李民爹妈也看中江凤了，为啥，大鏊子的四兄弟在山西当师长，李民爹妈以为这是颗大树。”
“钟小芹，这些事，你也知道的挺清楚，不用走阴看了啊！”
“阿仓伯，我早就负责村里的妇女工作，哪能不知道哩！”
“我还差一点忘了哩，我嘱咐玲子好好学戏，玲子在家里干活干惯了，在宣传队里也不闲着，但是虽然干活多，因为成分不好，别人还是瞧不起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