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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仓伯，小玲子真是命大哩！”
“是命大哩，是命大哩，后来我问她说还记得不，她说早忘哩！”
“两岁的孩子懂啥哩！”
“不是她懂事哩，我要去上工，凤莲还要做队上的活哩，小玲子虽小还要看着哥哥哩，那晚上我也不知道她怎会钻到床底下，捡了一条命哩！”
“阿仓伯，也挺难为你们哩！”
“没有啥哩，天宝从那次得病以后，小身子骨反倒壮实了，两个孩子就跟着我们吃糠咽菜的那样长哩！我知道他大伯吃了不会凫水的亏，我就早早的教他练凫水哩，小家伙学的可真快，开始在里面乱扑通，后来就躺在水面上，露着小肚皮，小雀雀向上一翘一翘的，别提多得意哩！”
“阿仓伯，你赶紧闭上眼哩，我看到你媳妇和一个瘦高个男人再一起哩！”
“不会哩，不会哩！凤莲人家是大户人家闺女，知道礼义廉耻哩，就算死了，也不会胡乱找男人哩！”
“阿仓伯，没有骗你哩，你仔细想想啊，凤莲和那个男人阴间里过日子哩！”
“钟小芹，别胡说，你造凤莲的谣哩！”
“阿仓伯，好好想哩，要不然我这香窠纸马烧了都没有用哩，是不是你媳妇在阴间受人欺负哩！”
“我想想，我想想，哎呀！那男人是不是大高个，一直咳嗽哩！”
“是哩，就是大高个，比凤莲高一个头，阿仓伯，这人你一定认识，和你媳妇有说有笑哩！”
“唉”阿仓伯叹了一口气，依旧闭着眼睛，“钟小芹，我也看到哩，是有个男人在凤莲身边哩，那个男人是凤莲先前男人哩！”
“对哩，对哩，是你媳妇先前男人哩！我托黑脸判官打听了，人家凤莲男人根本就没死哩！”
“是没有死哩，凤莲男人判了无期徒刑不假，但是在牢里死的那个不是凤莲男人哩！可能是有人弄错了，通知就送凤莲家里来了，凤莲在我这里呀！也没有问真假，他都走了多少年了，谁还管他在不在啊！”
“是啊！他怎么又回来了呢，他是无期徒刑，死也得死在牢里啊！”
“是哩，是哩，有一天晌午，我刚回家，天宝就对我说，爹咱家来个要饭的邪子，抱着我娘哭，不走哩！我一听就急了，谁敢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抱我媳妇。”
“阿仓伯，是你媳妇他头前男人来了！”
“我抄起菜刀冲进屋里，真的是有个男人抱着凤莲哭哩！我大喊一声，你是谁哩，两人才分开，要是依着我刚才的火气，我一菜刀，活劈了他，那个男人一回头，我火气马上消了，为啥，他实在是太瘦了，胡子拉碴，一身破衣服，灰头土脸，真是个要饭的乞丐。凤莲就说，阿仓哥，你别生气，这是我先前的男人回来找我了！我一听，吓了一跳，说他不是死了吗，难道是鬼来找你了。凤莲说不是鬼，不是鬼，是人哩，那男人就问你是阿仓大哥吧！他声音哑哑的，我看他眼神可怜，刀也拿不住了，当啷一声落地上了。”
“阿仓伯，他来叫你媳妇回去哩！”
“是啊！那男人说，他没有犯大罪哩！杀人的不是他，他被冤枉了，但还是地主啊，又吃了几年牢饭，得了结核病哩！牢里给看好了，把他释放回来了。他一回家就找凤莲，听说凤莲嫁人了，他就想找着凤莲问问他还没有死，你就怎么嫁人了，凤莲说不出话，就一个劲的掉眼泪。”
“凤莲真的难为死了！”
“是哩，钟小芹，真的难为哩！他男人回来哩，家里一个憨哥一个弟，自然想个女人回去收拾哩！他就对我说，阿仓哥，我回来了，凤莲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你得让她跟我回家哩！我说不行哩，不行哩，上边来信说你死哩！我也是把凤莲明媒正娶过来的，天宝和小玲子都懂事了，哭着喊，娘哩娘哩，你别走哩！”
“有了孩子，哪能走哩，孩子就栓着心哩！”
“钟小芹，你说的对哩！凤莲给俩孩子擦干眼泪说，娘不走，娘不走，那男人就瞪着眼问他为啥嫁人哩！我说，你别不讲理啊！你知道你吃牢饭，凤莲有多么难吗！家里没有吃的，她出来要饭，那个禽兽不准出了这几个庄，回去还要让那禽兽糟蹋，就是为了孩子，后来孩子不在了，凤莲要寻死哩！是我娘劝住了她，没有传来你死的时候，我们不敢在一起，是后来来了你死的信，我们才在一起。”
“阿仓伯，你说这么多，怎么不把他撵走？”
“钟小芹，你咋就不明白呢，那男人是凤莲原配，两人是硬生生的被分开的，凤莲哪能忘了他，如今回来了，活生生的人就在面前，以前的恩爱哪能忘了啊！一下子都想起来了！那男人扑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说阿仓大哥，你救了凤莲的命，你在救我一命吧！让凤莲跟我回去，你救了凤莲，凤莲给你生了俩娃，她也算报答你了，凤莲就过去拉他，一边哭着一边说，你胡说什么，你胡说什么，那男人见她过来拉她，顺势一把抱住他，两人还是不停的哭，天宝和小玲子也是拽着他娘大哭，生怕他娘走了。”
“阿仓伯，看来他们还没有忘呢！”
“这个哪能忘呢！我看凤莲哭的伤心，突然想我这不是造孽吗，生生拆散人家夫妻。我娘说过，我配不上凤莲，我突然就想起戏文里说的要成人之美，也算我做了一桩善事。”
“阿仓伯，你真是这样想得吗？”
“钟小芹，你别以为我坏哩，看着媳妇的眼哭的像铃铛，我心疼啊！我也想了既然凤莲男人回来了，她要是想回去，我就让她回去，她要是心不在这里，我留着她也无用，她还是要走。”
“阿仓伯，世事真让你看透了！”
“我说，凤莲你别哭了，既然你男人回来了，你要是想走我也不留你，那男人听了我的话，又给我跪下了，连连磕响头，不住的说阿仓大哥啊！下辈子我变成牛马来报答你，凤莲就说，哥啊！我走了，你好好看着天宝和小玲子。我说你放心，我一定把他们养大，你要是想来看，啥时想来就来。天宝和小玲子拽着凤莲的手，哭着不让走，我上前拉开两个小家伙，一手一个把她们抱起来，天宝就一个劲的踢我，小家伙，好有劲，踢的我肚子疼。我就说，天宝啊，小玲子啊，你们别哭，你娘还会回来的，天宝就哭着喊，娘不回来了，娘不回来了，凤莲跟着那个男人头也不回的走了，我也哭啊！眼前昏黑的，啥也看不见。”
“阿仓伯，你媳妇是不敢回头，回头看着俩孩子，那心还不碎了啊！”
“是啊，孩子哭的抓心啊！看景的人都落泪，有人就说，仓啊！你真傻到家了，媳妇能这样让他领走吗，我就想，你们知道什么，凤莲头也不回的走了，我若是硬把她留着，说不定自己就跑了，不会再来看孩子。这样我对她有情义，她心里感觉亏欠，说不定还会回来看看孩子。”
“阿仓伯，你想的对哩，强扭的瓜不甜哩！”
“凤莲走了，我觉得天都塌哩！两个孩子哭着哭着睡了，我就一直呆呆的坐在那里，天宝一醒，就喊娘哩，娘哩！我那个心突的好像碎哩，小玲子不哭了，小眼红红的，做起来轻轻拍打着天宝，嘴里轻轻说着睡哩，睡哩，梦里有神仙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