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仓伯,我看到小玲子坐在凳子上绣花哩,那条大辫子啊耷拉在胸前,又粗又黑哩!”
“钟小芹你看到,我也看到哩!小玲子那个神态,那个眉眼啊和凤莲一样一样哩!我虽然担心李民会变心,但李民这个小伙子确实耐看哩!大高个,浓眉大眼,会拉会唱,十里难寻的好人才哩!”
“阿仓伯,其实我们大家伙都看好李民和小玲子哩!他们两个郎才女貌,挺般配的,再说,你家里脱了地主帽,也不讲成分哩!”
“是哩,那些日子,我就看着小玲子和李民火火的像热锅台哩!我就说小玲子啊!你和李民搞对象,天下人都知道哩!要是李民他娘想通了,赶紧让李民来提亲哩!小玲子一听我这样说,脸上立即晴转多云,说,爹啊,李民说他娘的工作还没有做通哩!我说小玲子啊,你搞对象归搞对象,千万多长个心眼啊!小玲子说我是大人了,我懂哩!钟小芹,我这当爹的有些话说不出口啊,要是凤莲还活着,当娘的能把这些事说清楚,小玲子就吃不了亏了!”
“阿仓伯,这事做老人的不好管哩!阿仓伯赶紧闭上眼睛,你看看小玲子绣了一对鸳鸯哩!”
“是绣了一对鸳鸯哩!绿脖子,红身子,黄嘴巴的鸳鸯哩!自耩故意逗她,拿着她绣的鸳鸯戏水,说,爹,爹你看看我姐绣了一对鹅,小英子就在后面唱,鹅,鹅,鹅,曲颈向天歌……小玲子羞红了脸,过来打自耩哩!自耩就说,姐啊,你不害羞哩,那晚上看电影,我们看甜蜜的事业,回来我看你拉着李民的手,像电影上那样跑咯。”
“阿仓伯,电影上跑慢哩,一步一回头!”
“小玲子学事呢,我看着小玲子也开心,从育红班回来,也知道唱,也知道跳了。自耩说,我姐变了,我说你姐咋变了,自耩说她越变越漂亮。听了自耩的话,我就仔细打量小玲子,小玲子是变了呢,脸也胖了,胸脯也挺了,小屁股蛋子也翘起来了,有时我看花了眼,心里就纳闷,凤莲怎么回来了,再仔细看看,是小玲子啊!”
“阿仓伯,小玲子真是数一数二的好人才。”
“小玲子放学回来以后,不像以前那样回家就做饭,洗刷。现在回来就绣花,纳鞋底,我说小玲子,你绣那么多花,纳那么多鞋底干嘛!小玲子红着脸看着我。自耩就说,爹啊!姐想出嫁了呗,绣的那些花做新嫁衣穿呢!小玲子就怂自耩,说你知道啥啊!转头对我说,爹啊,李民要招工哩,我纳这些袜垫子给他带着哩!”
“阿仓伯,李民招工走的时候我记着哩!那一批咱村走了四个,就李民的单位好哩,是县供销社联社哩!”
“那是当然哩!他叔是县联社主任哩!”
“李民走的那天,戴着大红花,大队里敲锣打鼓的欢送哩!李明个子大,站在最头里,小脸被太阳晒得通红,谁都知道,这下不用当农民了,成了公家人了!”
“我听说李民要招工走了,心里咯噔一下子,就感觉不对劲哩!我说小玲子,李民要走了,咋不来提亲,把你们的亲事定下来呢!小玲子说爹啊!李民她娘的工作还没有做通哩!我说这个大洋马怎么这么霸道啊!小玲子就拉下脸,说爹,你别那样说李民妈。我一想,也是啊!要是小玲子和李民的亲事成了,大洋马是小玲子的婆婆,我的亲家,我怎能叫人家大洋马啊!自耩跑过来说,姐啊,你羞不羞,亲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哪,你就向着他们家哩!小玲子假装生气的说,自耩,你再乱说,我就不理你了,自耩吐了吐舌头,说姐啊!你可不能不理我,等你和李民成了亲,搬到城里去住,成了城里人了,我也好去找你,把城里旮旮旯旯都逛一遍,小玲子就瞪他,说美得你。”
“阿仓伯,小玲子真疼弟弟妹妹!”
“钟小芹唉,她能不疼下面这俩小的吗,凤莲死得早,她那她弟弟妹妹当心尖子哩!我想啊,小玲子要是真能和李民成了亲,以后也能照顾她弟弟妹妹,说不定也能在外面找个事做,那就沾大光了。”
“阿仓伯,你想的远哩!”
“钟小芹唉,你想想,自从凤莲跟了我,我过了多少苦日子,眼泪偷偷流了多少哩!现在地主帽脱了,孩子也都长大,懂事了,好日子就要来了,我能不想,能不寻思吗?”
“阿仓伯,那时候你就应该逼着小玲子和李明把亲事定下咯!”
“钟小芹唉,我能不说吗!我也怕夜长梦多啊!小玲子不想定吗?她也想定。可是她也做不了主啊!我一说她,她就说,爹啊!你不用管哩!李民说他妈不同意,等他进了城,干好了工作,分了房子,就把我接过去,他娘同意也得同意哩!”
“阿仓伯,李民这小子画了一个老大老大的饼给小玲子看哩!”
“我听小玲子这样说,我就说,小玲子啊,要是他的工作这辈子干不好,他就不用理你哩!小玲子说,爹啊!你说啥哩!李民哥头脑活络,哪有干不好工作的道理 ,再说他叔还在联社当主任哩!我说玲子啊!李民给你说个模糊话哩!我还是那句话,李民想成亲他就成,不成咱也不稀罕,就凭我姑娘这个漂亮劲,到哪里都是夫人的命哩!小玲子脸红了,就说爹啊!你说啥啊!”
“阿仓伯,李民走之前,和小玲子见面没有?”
“见哩,哪能不见面哩!”
“唉,阿仓伯,见面就危险哩!”
“钟小芹,你可别胡说,小玲子听我的话,有数哩!李民走的那一晚上,他来找小玲子,小玲子跟着李民出去了,我怕出事啊!就悄悄跟着他们!”
“阿仓伯,你以前他们搞对象出去的时候,你咋不跟着!”
“钟小芹,你又不是傻,你想想,那些时候,李民都在村里,又不出远门,他们谈恋爱也害羞哩!小玲子说,手都没有拉过哩,这次李民要走了,虽说走的不远,但也说不定啥时候回来呢!我怕李民小子使坏啊!万一亲事不成,他拍拍屁股走了,那小玲子咋办,再找婆家也会被人家小看一辈子。”
“阿仓伯,你想的也对,跟着他们也是保护小玲子哩!”
“我听他们有说有笑的上了东岭小河沿上哩,那时刚收完麦子,晚上那个小风,吹起来凉快哩!我就想,这俩小东西还真会找地方哩!我听他们有说有笑,谈革命理想哩!风吹过来,我听的清哩!她们坐了老大一会,我放心了,他们隔着好几公尺远哩!我心里说,小玲子真聪明,不吃亏哩!时间久了,我想我也别看着他们了,还是回去吧!突然,李民过去抱着小玲子,我血冲脑门,心想这小子要是敢动手动脚,我就抽他嘴巴,谁知道,李民哎吆一声,松开了手,说玲子啊,你怎么打人啊!小玲子退后一步说,李民哥,我等着你,我都是你的,但是现在不能给你,等你把我接城里,我就是你的人了。我听了小玲子的话,心里夸还是我闺女懂事,李民还想上去抱小玲子,小玲子就说,李民哥,你再犟,我就从这里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