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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柳絮飞扬，桃花盛开。大地欣欣然复苏起来，天地万物逐渐被新绿覆盖。房屋上积满厚厚的冰雪，终于消融了。雪水流淌进麦地，绿色的麦苗露出了新芽。穿着厚棉袄的人们，逐渐换上了毛衣。村里和镇上的女人，喜欢在没有农活的时候，坐在一起织毛衣，拉鞋底。她们总是明里暗里地较量各自针线活的灵巧。聂家媳妇的针线活，在街坊邻里的心中那是数一数二的。看她挺着大肚子，一点也不甘示弱任何人，花花绿绿的细线在她的手上，绘就出五彩缤纷的图案。她就像天生的画家一样，把各种花鸟鱼虫都编织成有用的织品，被人们互相追捧和讨要。她时常给结婚的新人钩织枕头、枕套还有门帘，以及新婚仪式上要用的鞋垫。她还利用空闲的时间，给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用毛线织了好几件小衣服。从1岁到5岁，各样颜色和花样的都有。穷一点的人家羡慕她家男人有钱，可以买的起毛线。有钱人看上她的手艺，想让她给家里人也织上几件像样的毛衣，却总是排不上队。聂家媳妇每日都不得空闲。
“秀兰，回家了！咱爸来了！”聂福全推着自行车，车子后面插着锄头，晃晃悠悠的在车后座上动荡。
秀兰听见自己男人的吆喝，抬起头看见自己的父亲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在丈夫后面，慈祥的面孔笑嘻嘻地看着她。
“爸，您怎么来了！我妈没有一起来？”秀兰说着就卷起手中的毛衣半成品，毛线球不小心滚落到地上。一旁的女人李慧颖帮她捡起来。“你看你，这么不小心，挺个大肚子，还这么要强，你可要处处小心啊！不要磕着碰着。我看你家张老爷子身体还挺硬朗，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点不累，腰板直直的！肯定又是给你送好吃的来了。”说着，她大声和张老汉打招呼：“张叔您来了，您老人家大老远又给女子家送好吃的来了!您看您家孩子秀兰，咋这么有福气的。还有，福全，赶紧给你丈人到乡上买肉去。”李慧颖说完，在场的人都说：“是啊，你福全上辈子积了啥德了，娶了个好媳妇，心灵手巧，一过门就怀上了娃，老丈人还三天两头地接济你们，时不时送些硬货来贴补家用。”
“哈哈，就是有福气！这得感谢我丈人一家养育了一个好女儿，全家人都心地善良呢。你们没看我撅着屁股天天没黑没明下地干活，就是想要快速脱贫吗。我这丈人叔看我勤快能干，对他女儿好才三番五次来看我们的。”福全笑着说。看到三个人离开，聚守在一起的村人都议论纷纷，最后到了饭点都散了。各家各户的院落，在固定的时间段就开始冒出了白色的烟雾。男人们下地干活回来，女人们开始烧锅做饭了。锅灶里的柴火越烧越旺，烟囱里的黑烟逐渐变白，最后越来越稀薄。村子里到处都是柴火烧焦的味道，以及各种饭菜的香味。
“这是你妈给娃做的虎头鞋、虎头枕头，还有给娃做的小棉袄。我前几天在集上给你买了些核桃、大枣，你从小身体就不好，多吃些有营养的食物多补补。你们姊妹兄弟几个，我和你妈都舍不得你们受罪，就怕你们穿不好吃不好……”老父亲的关爱，一大堆父爱的馈赠，让秀兰哽咽了。她一边接过东西，一边拉着父亲坐到炕边上。看到父亲端着茶水，抿了一口，很是惬意的样子。她和父亲便家长里短询问娘家的所有情况。福全听见父女俩人聊得正欢，就没好意思打扰，一个人在灶火烧火做饭。听到厨房有动静，父亲便来到灶房和福全说话，女人也挽起袖子，帮着福全烧锅添柴火。厨房里有说有笑，大家都在等待一锅美味的面条出锅。
“我妈怎么没来？”秀兰问。
“她这几天有些感冒，说你快生了，等到你临盆时，她就来照顾你们母子。对了，福全，最近你要注意，随时都要操心啊！”父亲说完抽了一口自制的烟锅，吐出一层层白色的烟圈，整个人圪蹴在灶房的门口，烟雾缭绕，充满了慈祥和安定。烟锅里的烟叶烧黑之后，火星一闪一闪的，最后全部熄灭后，他将所有的烟灰弹掉，最后又装了一锅烟叶，听到女儿有些咳嗽，就没再点着。
“爸，你放心，我半夜起来都要看看秀兰好着没，我比秀兰还要操心呢。反而是她，天天心很大，还一门心思踅摸着给人家干私活呢。”福全一边擀面，一边吩咐秀兰赶紧添火。
油泼辣子的香气，在空间四散传开。这是正宗的菜籽油的香味，混合着猪油的红辣面，飘出馋死人不偿命的香味！村里人经济紧张时，常常把动物油脂混合在植物菜籽油中，烧透了浇在辣椒面上。那股“噗嗤”的味道，尽管不能和纯天然的菜籽油香比，但也总比白面没有任何调味要好很多。老丈人看到女婿忙里忙外的，心里满意极了。他能在女人最需要的时候照顾好妻子，能想办法过日子，这就实在了，过好日子总是可以等来的。
不一会功夫，全家人吃到了纯白面的面条，绿油油的菠菜烫过，油泼后放到面条里香脆脆的。秀兰本想给爸取个馒头，看到是前几日蒸的黑面馒头，就没好意思拿出来。
吃过饭送走父亲，福全对秀兰说：“你这几日有异常情况就告诉我，咱们把住院的东西都准备好，这样我从地里回来，也能迅速去镇医院。”
“你说要是女孩怎么办？”秀兰问。
“我都爱！”福全是家里的老大，老母亲和二弟生活在一起。之前大家住一起，看到二弟也要娶媳妇，只好分开来住，老人两家来回跑。这几日跑得更快了，她想孙子比谁都急。
几日后的夜晚，天下起了小雪，春雪不是很冷，总比冬日的雪天好熬一些。可是，就在这样有雪的夜晚，秀兰出现了见红，随后羊水有破了的痕迹。全家人赶紧把她抱到架子车上，盖上被子，拿上包袱奔向医院。在雪夜，睡在架子车上的孕妇秀兰，疼痛并被寒冷包裹，她感觉一阵阵寒颤袭来，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闻讯赶来的娘家人，一路小跑赶到镇上的医院。在产痛中的秀兰，急切地希望自己的孩子早点出来，她不想孩子和自己同时遭受折磨。因为初产，她尽管羊水破了，宫口还是没有开全，急的婆婆来回踱步，双手合一跪着祈求上苍，期盼头胎会是男孩。秀兰妈生过几个孩，她知道女人头胎不容易，在默默为女儿祈福能少受些罪。在产床旁的医生护士忙碌着。随着孕妇的喊叫和大夫鼓励的声音越来越频繁，一声新生儿的啼哭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上空传来，那么洪亮和饱满。
“生了，是个女孩！”护士说。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福全很高兴地答谢医生、护士，并给每个人送上了糖果。
“孙女也好，肯定和咱秀兰一样漂亮。二胎生孙子，还能有人照顾。”婆婆面带失望，但看到大家都高兴的样子，不好说出内心的不满和遗憾，尤其当着秀兰父母的面。
福全回家后，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让丈母娘给秀兰烧汤补身体。张老汉从后院的树上摘了一些蘑菇和木耳用水泡了。秀兰妈则洗萝卜切白菜，婆子在医院抱着孙女换尿布呢。每个人都分工明确，为这新来的家庭成员以及她的母亲忙碌着。孩子的二叔跑到商店买红糖大枣去了。全家人忙里忙外，不亦乐乎。
虚弱的秀兰看到自己生的不是儿子，觉得有些对不起福全，可看到女儿乖巧白皙的小脸蛋，会意地笑了。她看着婆婆尽管眼里有些失望，但包裹孩子时也是那么小心翼翼，就放心多了。
春寒雪夜，喜上眉梢。农家福祉，徒添新人。爱意满怀，全家乐享。母子平安，皆大欢喜。可谓人间自有寒门女，是喜是忧，抱得新儿乐呵呵。长路漫漫，前路不可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