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如哭泣的婴孩,在一阵嘈杂后寂静,猫儿狗儿在主人的呼噜声中停止了走动。人们酣然睡去,一切就像做梦一般,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女人的命运。漫天的繁星哀怨悲悯地看着被捆绑在柱子上的女人,似乎也感受到女人全身的疼痛,令她如万箭穿心。星星划过长空,拉长了闪现在黑幕上的身影,忽然就消失了。被折磨的记忆模糊的女人逐渐昏睡过去。
如果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同的烦恼和痛苦,对于她此时遭遇的一切都无法用正常语言去阐述,或许是命中该有此劫;或许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吧。生命如果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由任何人干涉和插足,她也无法去体会人性的险恶与卑劣吧。或许,当恨大于爱,当愁苦大于幸福的时候,人心都会变得坚硬和尖锐。半夜,她被虫子叮咬折磨醒了。她真想闭上眼睛结束这暗无天日的折磨,把所有经历的一切都揉碎擦掉,从新安排自己的人生,她想和所有幸福的女孩子一样,拥有属于她的青春和美好。可惜,她还要忍受着,痛苦着,也不知道会有多久,何时才能停止被蹂躏,她真的不想被这样无情的折磨,消耗掉对未来的希望而陷入永无止境的绝望中。
“郑超,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她在梦中不停地呼喊他的名字。
“思倩,你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苦啊,你不要这样对我好吗?我带你离开这里,再也没有人敢蹂躏和折磨你,好不好?”郑超急切地走过来,想要拉住她。
“不,我已经不是你要的女孩了。我的孩子,我有孩子了,我不能丢下我的孩子。”聂思倩说着,就急切地往后退。忽然,一个野猫从她脚底猛蹿出来,吓得她从梦中惊醒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梦了,梦到郑超来救她。她怕他瞧不起自己,拒绝和逃避了接受现实。可是,当她想要站起来,投入郑超的怀抱时,美好的场景却被野猫打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再次袭来,她感到了疼,无限的寒冷席卷全身。她感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面临枯竭的威胁,那钻心的刺痛和全身力气的逐渐减弱,让她觉得再这样被捆绑下去,她绝对会死在这个夜晚。滴答、滴答的血仿佛还在往外冒,她觉得全身血液已经不够流通,血管因没有了新鲜活力的鲜血很快就要濒临坏死。
她闭上眼,恍惚中回忆这短暂的人生。母亲张秀兰做了香喷喷的饭菜,无论天阴下雨,回到家总能闻到饭菜飘香的味道;父亲聂福全背着她去上学,教她除草,摘果子,教她如何做人;奶奶有好吃的,都会偷偷地留着塞到她口袋里。家里其他的大人,有了零花钱,总要害怕她上学花费大,都第一时间留给她。弟弟、妹妹上学一起打闹着出门,家里被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却因为他们的存在而热闹温馨。二爸、二妈对待她如亲闺女般,每逢年过节,全家围坐在奶奶身旁,有说有笑,真是太和谐了。
郑超是她的“护花使者”,他总是形影不离地跟随着她。所有对她投来艳羡目光的男生,都被他警告过。他说过她是他的,一辈子也只能是她的。他们在一起拥吻,甚至在那水岸花香,草清幽绿的山涧淙流中初尝了人世间最美的滋味。他把青春的守望,她把少女的情怀,互相都给了彼此。她依然还能嗅到他衣服上肥皂的香味,打完球全身的荷尔蒙的味道。他们拥抱时,恨不能世界都因此停下运转,时间不再流淌,一切美好都定格在他们的幸福中不会消散。她想着,想着,就深深睡了过去。她不希望醒来,活在梦中就这样结束悲惨的命运。
高考在即的郑超,每天在煎熬中度过。为了高考,结束后尽快找到思倩,他恨不得时间快点,再快点。他要尽快离开这里,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刻起,他就要抽空去找她心爱的女人。他真的爱她,非常的爱她。她留给他的钢笔,被无时不刻地拿出来攥在手心;她留给他的小纸条,被他小心翼翼地藏封着。一旦想到她,他会立刻拿出来看她清秀的字迹。每一次看到她的字都仿佛看到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笑眯眯地看着他,悄悄走到他身边。她捂住他的眼睛,总让他猜是谁。他动容的微笑,早已熟知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清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们短暂的爱情还没来得及好好珍惜,就缺少了爱的伴侣。他心爱的女孩,现在去了哪里?究竟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他要如何才能帮到她?
朱旺旺一夜未睡,他听着儿子的哭声,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为什么留不住人心,难道是自己太粗暴太爱她吓住了她。
天亮了,人们纷纷来到祠堂,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看到此景的人都忍不住闭上眼睛。只见,被绳索五花大绑的女人,满身血污,脸上被打得铁青,头发披散着垂下来,衣服都被血水染红,有气无力地低垂着脑袋。看到她昏迷不醒,人们唤不醒她。有人动了恻隐之心,在内心感叹才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这是造了什么孽,要遭受如此的虐待。她还那么年轻,多么美好的年纪,要是死了多么可惜啊。谁家的好闺女被卖到这里,天杀的犯罪分子,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不惜以别人的性命为代价,这真是世道有轮回,上天饶过谁啊。哎!哎!!哎!!!同情心泛滥的人不免发出哀婉的感叹。
当有人喊她“醒醒”,“醒醒啊!”她却没有任何反应。有人撩开她的头发,人们看到了清晰完整的面目。美丽的容颜,即使再多的血污都无法掩盖她姣好的面容。她被绑起来的婀娜的身材,瘦俏而轻盈,凹凸有致。人们纷纷摇头,不停地喊着太可惜了。
听到自己媳妇快要死的消息,朱旺旺疯了一样跑到祠堂,当着大家的面要给自己的媳妇松绑,却被及时赶来的老母亲呵住了。他不想失去她,更不想她年轻轻就这么死去。母亲在人群中大喊儿子不要坏了村中的规矩,未到时间任何人都不能破坏了前辈的规定。他无法听进去任何人说话,他自责了一晚上,看到媳妇奄奄一息,心疼坏了。他怕失去了这个女人,就大声对母亲说:“妈,这媳妇是我的,你难道愿意看到我再次打光棍吗?别人巴不得我家不如意,残败不堪才好呢。你以为那些男人不嫉妒吗?他们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肯定希望我死了媳妇他们才高兴呢。今天,你们谁要是拦我,我就杀了谁!”他一边说着,一边给聂思倩松绑,不顾任何人的阻拦,将她从柱子上解了下来。围观的群众看到这人也快不行了,不想做事太绝,就让开了一条道让他抱着女人去找大夫。善良的人们一路跟着她,希望他能第一时间救醒她,以免真的发生命案,对村子里的人都不好。
她被送到家里,朱旺旺从远处的村子找来了乡医为她诊治,好在这个村医是个中医,治外伤很有一套本领。两天两夜后,她醒来了。
“你终于醒了!老天啊,我没有白费功夫。医生啊,老天啊,谢谢你们救了我媳妇。”他一边高兴地看着她睁开眼睛,一边对着老天拱手作揖。
看到这个男人这么在乎自己,聂思倩累了,也不想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他打在自己身上的疼依然清楚的刻在身体上。她明白,他不救她,三天后她必将虚脱或者感染而死。
她不想说话,睁开的眼睛再次闭上了。她想好好躺着,就这样生死由命。她在内心想:“今后,我也不会跑了。如果老天让我活下去,我会改变策略,好好生存下来,如果他依然对我拳打脚踢,恶语相向,我能活一天算一天吧。”思倩或许是被感动的,或许是真的想放弃逃跑了。她只想安稳的保存实力,静待时机转变。这个男人阴晴不定,不好揣摩,不能全相信他,也不能和他对着干。他可以打她,也可以救她。如果,下一次逃跑,再被抓到,他还会放过自己吗?可是,还会有下次吗?眼下,只能好好踏实过日子,老人们总有自然老去的那一天。她还年轻,她一定能耗得起。
两年后,孩子会走路了。婆婆一直养着孩子,她还是被关在小屋子,整天不能见到阳光。随着心态的改变,她无欲无求在这间屋子躺了两年,这两年过得也轻松自在,身体基本恢复好了。朱旺旺对她越来越爱,随着她不断的发育,身材越来越好,晚上的夫妻生活也逐渐和谐起来。聪明的女人不会反抗,也少了被打骂的折磨。
“老婆,再给我生个孩子吧。”朱旺旺一边给她擦拭身体,一边求她想办法再生个孩子。聂思倩没有理会她,只是冷笑了一声。为他怀个孩子,如果他真的想要,她会不会再给他生一个孩子。她此刻多么想身体不要恢复,让她永远也怀不上孩子。可转眼又想,如果给这个家生个孩子,他们或许真的就会彻底给她自由,她就能走出这间屋子。她想通了,自从她逃跑后被再次关小黑屋,朱旺旺生怕她离开改变了很多,这两年间很少被蹂躏和折磨,他总是很小心翼翼,也时常尊重她的感受。人心都是肉长的,错不在这些人,而在自己轻易相信别人,才会走到今天。朱旺旺患得患失之间,看到儿子长大会走路了,也不再对女人怨恨和充满戒备了。
世间万物的存在,都有它出现的理由。到底是谁害了谁,她无法解释偶然性,也无法从阴霾中走出来,接受不了现实就勉强改变态度,与其痛苦的活着,还不如轻松一日是一日。心中的陈年往事她不想再去回忆了,就让他们以为自己死了,这世上再无聂思倩本人。
这一天,孩子对奶奶说:“奶奶,我要妈妈。”却被奶奶拒绝了。朱旺旺给孩子起名小虎,小虎两岁多了,很聪明。他看到爸爸老是走进那间屋子,很奇怪里面到底是谁。一天趁着奶奶不注意,他跑到屋外看到一个女人在里面。他看着她,就不想再走开了。
村子里的人当着孩子的面说:“小虎子,你想妈妈吗?其实你有妈妈的,被你奶奶在小屋子关着呢。小家伙没事就去看看你妈妈吧。”似懂非懂的孩子,听着大人这么说,半信半疑。
从此以后,他每次都要跑过去透过门缝看她。她也发现了门外有人。
她看到了孩子,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孩子。她和他说话,让他好好听大人的话。他突然喊出了:“妈妈,妈妈!我要你!”聂思倩被孩子这样一叫,泪流满面,顿时就哭了。孩子在门外也大声哭起来。朱旺旺闻声赶来,抱着孩子就走。婆婆刚好也来到这边,她不容分说抱着孩子还骂了聂思倩几句。孩子在她怀里,不停地哭喊:“妈妈,我要妈妈……”那哭声足以让早已内心平静的思倩莫名焦灼,她突然感到心悸和疼痛,这就是母子连心啊。
“我要见我的孩子,我要抱抱我的孩子,请你们让我抱抱她吧。”两年了,因为孩子的突然闯入,聂思倩木然的心再次活了起来,是母爱唤醒了她。随着脚步声走远,孩子的哭声也越来越远,她会见到自己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