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覆盖山谷,寒气咄咄逼人。山涧崎岖,路陡难行。唯有喘着粗气精疲力尽的两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聂思倩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她终于第一次走出了这幽然的山谷。她感觉活下去真好,可以为了孩子好好生活。都说“九九八十一难”,或许之前的折磨都是老天刻意磨砺她意志的。她要忘掉不堪的过去,适应新来的各种快乐和烦恼。人只有经历了苦难,才会觉得活着比死要有更大的勇气。之前,她“一心寻死,一心想要摆脱痛苦”的执念,终于可以放下了。
随着脚下的沙沙声,她们终于快要到家了。看到村里依稀闪烁的灯光,她们心里一下子亮堂了。
“我回来了,小虎,妈妈回来了。第一次离开这个囚了我三年的家,今天,我像个脱了线的风筝,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畅快。孩子,看妈妈给你买了多少东西。活着,比什么都好。看着吧,我一定要用双手改变现实,我要给我们全新的生活!”聂思倩言不由衷的高兴,她一边掏东西一边对着儿子自言自语。那个大嫂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是生不如死,什么是万念俱灰,什么是无能为力,她不会理解和体会一个被夺走幸福,毁掉前程的大学生渴望光明的言不由衷。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想想这么几年,她一夜之间失去了亲人、同学、朋友乃至前程,被人践踏,被人任意伤害,拐卖给一个半截入土的老男人,被蹂躏被关禁,过着苦不堪言的生活……或许,很多经历无法用言语去诉说曾经的凄惨。最近,又接二连三发生很多意外的事情,生活对她简直就像玩了一个玩笑。她已经不再畏惧困难,感觉对外界不动于情,不悲不喜时,命运却给她敞开了一个大门,她在这个艰难的十字路口,感到了隐隐约约的期待与破茧重生。或许人世间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它不得已的理由。顺其自然过完这一生,就会感到自己走过的每一段历程都是上天的垂怜和磨砺。
第二天,聂思倩和大嫂出去采摘山货了。回到家里,她看到小虎躺在杨忠凯的怀里睡着了,他则靠着墙壁等待着聂思倩回来。
“你怎么来了?阿婆她们走了?”聂思倩问。
“她们老了,身体吃不消,晚上天黑就回去了。我一直在看孩子!”杨忠凯说。
“那旺旺呢?他还好吗?”聂思倩急忙问。
“他很好,阿婆说药吃了,今天还睁眼了,可能是要问别人你为什么不在了。阿婆说你采药去了,他才放心了!”杨慢吞吞地说。
“我去看看他。”聂思倩放下背篓,就要跑过去看他。
“思倩,站住!”杨忠凯放下孩子,走过来。“你把我当什么了?我等了你一天,你难道就不想我吗?你眼里还有我吗?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比不上那个废人吗?”杨忠凯激动地说着。他上来就抱住思倩。在他怀里,她没有太多挣扎。他紧紧地抱着她,生怕她飞了似得。她也抱住他,两人纠缠在一起,再一次陷入无法自拔的欲望漩涡中。
在她的眼里容不得自己清高,她已经没有了资本去蔑视一切,活下去才是王道。当初,旺旺霸占她时会顾念郑超,顾及前程,心有不甘,怀恨在心。如今早已尘埃落定,她已是孩子的妈,所谓的丈夫“瘫痪”在床,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醒来。而遇到了这唯一疼爱赏识她的人,聂思倩处于本能,更处于对未来的某种期待,也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尽管他没有了老婆,尽管他要娶她做第二个老婆。在肉体的欢愉中,人世间一切的烦恼,似乎都可以烟消云散。她在痛快地呐喊中,发出黑夜里才有的无限魅惑的声音。
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个逐渐苏醒和强大起来的女人。她不在拘泥世俗,也不惧怕未来的任何伤害,像她这样的女人早已看淡生死,和村长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似乎也是情理之中。她努力抛弃那个脆弱绝望的怨妇。她要享受生活的滋味,男人的滋味,爱情的滋味,哪怕她背负所有的罪名,即使隔壁屋子的男人可以听得见她的呻吟,在巨大的幸福袭来之前,她只想尽情拥抱属于自己温柔乡里的甜蜜。
阳光斜洒在身上,她惺忪睁眼,闻到锅里已经有了饭香。小虎和杨忠凯在厨房说话呢。
“小虎,你喜欢我,还是喜欢你妈妈?我给你昨天买的零食你都喜欢吗?”杨忠凯问。
“我喜欢妈妈,喜欢爸爸,不喜欢叔叔。”小虎倔强地说。
“为什么不喜欢叔叔啊?”杨笑着问。
“我只要爸爸,只要我爸爸!”小虎人心细,他知道旺旺是自己的爸爸,杨村长只是外人。所以家里多一个他,孩子肯定心里不舒服。
“小虎,你去看看爸爸,我和叔叔说会话。”聂思倩进来。她先去看了旺旺,见他很安静的睡着,她收拾了弄脏的衣物,准备给他熬药,顺手来到厨房。
“在孩子面前不要说大人的事好吗?”她看着他说。
“知道了,亲爱的。”说完他站起来,抱着思倩。两人互吻了一下。“早饭我做好了,一会你和孩子吃,我就先回去了,队上今天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
“放心吧,你去上班!”思倩熬着药。
收拾好一切,看到孩子在院子和几个小孩玩,她给小虎穿上了新衣服,孩子高兴得很。她看着也很快乐。今天,她给旺旺喂药时,他竟然开口说话了:“不要叫他来了!”聂思倩先是愣住了,忽然大声说:“旺旺,你开口说话了,太好了,太好了,你会马上好起来的,我心里的负担也就减轻了。”
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有些无力。她抽开他的手,跑去厨房,给他端来营养品让他吃。她只是希望他好起来,和以前一样能照顾孩子。
看着他吃完饭,安静地睡去。她翻开了昨日买的报纸,逐字逐句地看。好久没有看到这些文字了,她很细心地翻看每一页。突然一篇《寻人启事》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无意识的定眼一看,天啊,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竟然是寻找自己的!她翻看报纸,日起显示已经是3个月前的旧报纸了。她看完后,泣不成声,内心的激动和巨大的痛苦跌撞而来。
“寻人启事:聂思倩,女,20岁,高中毕业,上身穿粉红色衣服,被人骗到一废弃楼宇后,和三个同学逃离时分散,至今未归。家人一直四处打听,急盼佳音。如本人看到请立刻回家,父母重病在家盼女速归。同学、朋友都很想念你,期盼你平安归来。亲友跪谢!如有人看到照片中的女子,请联系我本人。本启事长期有效,发起人:郑超。”此时,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双眼,这是真的吗?“郑超依然在找我,三个月前他还在找我,他现在已经快大学毕业了吧。我要怎么办,找到报纸的发行社,去找到他吗?不,现在这个时候,不能见到他。我有了孩子,流过产,早已不是他心中的女孩了。”如今一个“瘫痪”在床的丈夫,一个村长杨忠凯周旋其中,她的生活已经深陷泥潭无法自拔,不再是从前的思倩了。她哭着就累了。“就让他以为我死了好了,大家都死了这份心,彼此都给各自留个美好的念想吧!”于是,她撕掉了报纸,撕到一半却停下来。她突然莫名担心起父母、奶奶、兄弟姐妹们。爸爸在干什么?妈妈还好吗?奶奶病的怎么样了?一直以来,她想离开这,现在有机会逃脱了,她却被杨忠凯牵绊住了。
她纠结着,害怕亲人瞧不起她如今已经为人妇,又生怕父母亲人寻找自己久不能心安。握着撕碎的报纸,她心疼的无法忍受,父母的身影在脑海中晃动。眼下真的可以走出去,她已经知道逃跑的路了。很多人都知道她和村长的关系,也没人在乎她是否离开这里了。父母、郑超都在找自己,这让她燃起了新的希望,更不想家人再为她难过了。家人和朋友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好歹回去见见他们,让他们放心好好生活不是吗?“不,我已经不再是父母心中最美的女孩了,我这样回去给家族蒙羞,给父母丢人,全家人都抬不起头。”如果,太多的如果,她真的头快要爆炸了,很多想法和担忧折磨着她。
她不知不觉来到村委会,找到了正在写材料的杨忠凯。他看见思倩来了,急忙关了门。聂思倩一把扑倒他怀里,告诉她报纸上“寻人启事”的事。“亲爱的,不要难过,我知道你内心的痛。先等待,看看朱旺旺的情况我们再做决定。”杨忠凯抱着她,抚慰她。
“我真的好想我的爸爸、妈妈,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思倩哭着说。
“要不,给他们写一封信好吗?告诉他们你很好,过一段时间就回来看他们!”杨忠凯轻轻说。
“不,不,他们一定会来找我的,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我遭遇了什么,真相一旦揭晓,还不如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好!你要我怎么见亲人啊,我无脸再见亲人啊!”聂思倩抽泣着。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些无耻的人贩子,要是我见到他们,一定会弄死他们的。我最恨这些人渣了,简直没有人性。以前我不在乎,感觉不就是换个方式做人家老婆吗?现在爱上了你,知道了你们这些可怜的被拐之人的苦衷,我才知道自己太狭隘,太自私了,没有尊重过你们这些深受其害的女性。一会我们再去请卫冕大夫给旺旺开些药,让他快点好起来,能照顾小孩,这样你也就不恨我,我也不自责了。有机会我给他一些钱,我们之间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有机会,我带你回家。”杨忠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