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站在破旧的屋子门口,聂思倩抬头环视远处的山脉,重峦叠嶂,云雾缭绕。这山阻隔了向往自由的脚步,也束缚了心的自由。一个是空虚、愚昧、霸道而善良的朱旺旺;一个是大胆、细腻、温柔而多情的杨忠凯。一个要禁锢她的一生,一个却要给她自由。究竟谁才是真正在乎自己的人?谁才会给她幸福,这让她左右为难,一直在心中回想昨天杨忠凯冲动时说的话。她是要遵从内心的需求还是被对方牵着向前走?是要选择关上心门,还是为他打开爱的缺口。一想到山外的自由和家乡,她便没有了任何打算长久停留的意念。这么长时间以来,是她没有机会逃出去,还是没有了逃出去的勇气?亦或她舍不得儿子,或放不下这个突然闯入内心世界的人?
朱旺旺吃了早饭上山采药去了。聂思倩和孩子在院子中玩。杨忠凯不自觉又来到了这里,看到聂思倩沉思了半会,于是打断她:“在想什么呢?”自从他们有了肌肤之亲后,杨忠凯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他想每天第一眼就看见她。人与人的相遇,不一定在对的时间对的环境,一旦有了感觉,便一发不可收拾。两颗心相遇的时刻,便没有了理智和规矩。自老婆死后,他也寻花问柳,可那都是逢场作戏,来自男人的私欲罢了,从未流露过真情。他不轻易给任何人承诺,也一直不敢给任何人坚守的笃定。他从小饱读诗书,大学回来本想出去创业,可从小青梅竹马的姑娘却不允许他出去。两人私定终身,父母没有办法才让他们结婚。真没想到,她因难产而去世,他孤苦了十几年,也抑郁寡欢了十几年。要不是村民推举他当村长,为了村里的事情忙里忙外,他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度过丧偶的日子。这些年,他一个人忍受了风言风语,但始终相信会遇到心中的爱人,再次相伴一生,摆脱单身的生活。
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日看见惊恐受伤的聂思倩,她的美貌与哀怨的眼神,久久凝聚在他脑海不能挥去。黑夜中她的身材一览无遗,俊俏的脸庞在夜色下无限凄美,虽被人五花大绑,手脚不能动弹,但她眼里的无助和哀伤,让他一见犹怜,很想保护她。可是,在全村人的目光下,他是村长,要维护村民的利益,不能为了一个不相识的女人破坏了村民传下来的规矩。即便他知道非法约束人身自由是不对的,要不是父老乡亲凑钱帮他读书,他能有被举荐当村长的机会,怎么可以忘恩负义,做一个人只会怜香惜玉的男人。他用理智战胜了冲动,长久以往保持着村长的威仪和冷静。可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他从那晚开始,便有意无意注意起这个年轻且不幸的美丽女人来。在不断接触和了解中,他内心的渴望和对爱的执着追求,让他明白了自己必须要为自己活一回。他曾想过和这个女人发生很多故事,他不怕朱旺旺报复他,也不怕村民骂他不讲道义。可是,从女人被关在屋子整晚折磨,再到用脚链拴住她,他提醒过别人告诉朱旺旺,不要玩出人命,太过分了是要受到法律严惩的!可朱旺旺压根就不在乎他的话。如今,她是走出了那件黑屋子,可身子还是被束缚住。他多想为她解开脚链,好让她能够像一个正常的人一样活着。
“你一个人在这发呆好半天了。”杨微笑着说。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我没有想什么?只是随便看看远处的美景,好让心情不那么沉闷。”聂思倩冷静地说。她明显是在撒谎,因为她的眼睛出卖了她,眼角湿湿的,仿佛哭过。
“思倩,你听我说,不要难过了。相信我,我是认真的,我一定会让你走出这座大山,看到山外的风景,找到你的家人。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他的话依然没变,她吃惊地看着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想看清他眼神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她不值得一个村长为自己冒险和牺牲,被人诟病。朱旺旺怎可拱手相让,他们的日子怎可快活如意。她听着杨忠凯解释,内心再也听不进去任何话。从何时起,她不愿意再相信任何人的话,哪怕是真心的话,她也要屏蔽信息。
杨忠凯想用真心换真情,却不想这个受伤的女人,无法体会他全部的爱意和真诚,这让他陷入了难堪。 正当两人用眼神交流之际,听见了外面的喊声。
“你这熊孩子,竟敢打我的孩子,那个野女人生下你这个小坏蛋,竟然还敢打我的孩子,看我不揍你。”一个凶恶的女人,提着布鞋在小虎身上使劲抽打,孩子被疼得大声哭喊。母子连心,听到是自己的孩子在哭,聂思倩疯了一样跑出去看。门外已经围了很多人。那女人把孩子打倒在地,刚要用脚踩时,聂思倩冲进去挡住了她,用力把她撞出去好几步。杨忠凯一把抱起孩子,愤怒地看着女人在张牙舞爪。看到村长来了,她收敛了很多。思倩心疼儿子,从他手里抱过孩子,亲了又亲。她放下孩子,质问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动手打孩子。
“孩子们打闹,大人动什么手?这么小的孩子,你忍心下这么狠的手。你的心是被狼吃了,还是你这个人本来就不通人性。我孩子要是有个好歹,看我们能否饶了你。”聂思倩护犊心切,出自母亲的本能为孩子据理力争。
“你少在这耀武扬威,你一瘸一拐的,像个跛子一样,还不会轻饶了我。有本事你再说一句,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那女人气焰嚣张,简直没办法沟通。
“张婶,得过且过,不要欺人太甚。小孩子间打闹,大人瞎掺合什么?你看看你,对一个孩子下重手,这说出去让别人怎么说您呢。”杨忠凯说。
“村长,你是说风凉话吧,看看我家娃的脸,被抓破了好几道口子,我娃将来留下疤,怎么娶老婆呢?你也知道,在这穷山沟,娶个老婆比登天还难。要不,小虎他娘怎么被人骗到这里来。”她骂骂咧咧地说。
“你这人真是欠揍,说着孩子你又要扯上我,成心欺负人是不是?好,我让你说。”聂思倩说着就要去打她。可是,她哪里是这个张婶的对手。人家三两下就揪住了聂思倩的头发,想要扇聂思倩的耳光时被杨忠凯一巴掌打过去,张婶被打得愣在那里好半天,突然大声哭起来。
“村长打人了,村长为这个拐来的女人,竟然打我了。我要死给你们看!”她一下子仰躺在地上,众人如看小丑般看着她,都啼笑皆非,等着看好戏。人们都知道她是村里有名的泼妇,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如今村长为了维护一个买来的媳妇出手打人,这还是头一次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朱旺旺扛着药袋回家,看到人群里聂思倩抱着孩子哭,张婶躺在地上骂人。周围的人指指点点,村长杨忠凯站在母子身边,劝着众人赶紧散开。
“思倩,怎么了?你和娃哭啥?”朱旺旺急忙问。“她打我的娃,看看娃吓成什么样了。”她指着躺在地上闹腾的女人:“什么?张婶,我对你不薄吧,平日里帮这帮那的,你怎得就打我娃,这是干啥呢?”说着就要用手上的锄头打人,众人被吓得魂飞魄散,一瞬间都跑远了,生怕这个愣头青伤了自己。杨忠凯一把抢过他手上的家伙,那女人被吓得兔子一般跳起来拔腿就跑。聂思倩拉住了旺旺的腿,孩子被吓得哭声更大了。张婶一边跑,一边吓得脸色铁青,半天说不出来话。她的孩子拉着她的手说:“妈妈,我再也不打架了,再也不理那个小孩了。”
“我告诉你们,今后谁要是欺负我的老婆孩子,我和他没完。我朱旺旺只要活一天,你们休想动他们一根手指头。”说完朱旺旺就抱起孩子,拉着聂思倩的手离开了。
杨忠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回过头来对在场的人们说:“都回家去吧,没什么好看的。男人们都看好自己的老婆,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大人给孩子们好好树立榜样,教育好自己的孩子,别到处打架,让孩子们少惹是生非,引起不必要的祸端。”
“村长,我想不通你今天为什么打我?你为什么要向着那个女人。”张婶回过神来,跑过来质问村长。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教育好自己的孩子,会有今天这些事情吗?再说孩子们打架,你打人家孩子干什么?打人不打脸,你明明知道人家是被骗到这里的,那女人受了多少苦,朱旺旺怎么对待她的,你是不知道还是咋的,欺负人家母子?我打你怎么了?你这种不分青红皂白,没有眼色的女人就该打。”村长说完生气地背着手离开了。
“张婶,没看出来村长喜欢那女人吗?你这是同时得罪了两个男人啊。朱旺旺你不敢惹,村长更不能惹,这下你摊上事了。看你男人回来怎么收拾你。”一个嘴巴特长的人特意提醒张婶。
“我是怕大的,我谁也不怕!只要那女人敢再来,我就打的她叫娘,我就不信了,这两个男人能天天护着她。”张婶如是说,可是心里毕竟吃亏了,自己给自己壮胆子。
他一回家就被丈夫美美地臭骂了一顿:“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惹是生非的臭娘们,天天不省心净给我惹事。惹谁不好,欺负人家弱女子。”张婶没有想到自己男人也这样说她,她夹起收起尾巴,给人家做饭去了。
从怀里放下三岁的儿子,聂思倩无奈地看着忙碌的朱旺旺,他把采的药都摊开晾晒了,弄完手上的活他去给他们母子做饭。她突然觉得这三年间,朱旺旺有过太多的恶习,但今日体现出的男子气概,让她回想起他对她所有的好。这个男人其实也不是很坏,只是她从内心从来没有接受过他而已。
转眼三年了,她几次想要逃离,却苦于没有成熟的机会。和杨忠凯或明或暗,或真或假的感情,每日烦扰着她的心。当老人离去后,她是发誓要离开的,可是杨忠凯劝她忍耐,他一定会帮助她找到家人的。她真的没有了主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其实,是她对杨的感情有一种隐隐的期待吧!而那无法释怀的郑超,或许早就在大学校园有了女朋友,如今都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了吧。郑超忘了她,聂思倩却一辈子也不会忘他。如今,孩子是她可以活下去的唯一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