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聂思倩的精心照顾下,她看到朱旺旺睁开眼睛,时不时会微笑一下,身上也有了一些知觉,可以主动进餐简单的流食。为了能更好地促进他康复,她决定去一次外面的镇上,为他采购奶粉等营养品,让他好得快一点。
村里的人们每月十五号去山外的镇上赶集。大清早,人们背着背篓,挎着大包小包的一个人,甚至全家老小齐出动,翻到大山外去赶集。他们卖完山货,换购自己需要的生活用品,到傍晚甚至半夜才回来。在集市上有了好收入,人们换购的食物、药品和衣物就能多一些,这也是人们最高兴的时刻。每次从集上回来,第二天人们总是要左邻右舍炫耀自家的战利品。谁家采摘的山货种类多,山货卖了好价钱,又换回来什么新衣服,给孩子们带了什么玩具、零食和生活用品等,他们都要互相炫耀和试探,总要攀比一番,内心才有种释然。下一次,男人们再去山里采药挖食用菌、竹笋和蘑菇等,拿到集上去卖总要拼个好价钱。似乎,山民们在一次次比拼谁卖了好价,采的品种多,药材好,质量上乘就成为一种荣耀,也是经验和财富的象征。大山赋予了淳朴善良的村民赖以生存的资本,也给他们简单的生活带来乐趣。他们乐享在农活之外的消遣,格外的创收中。于是,山里的孩子放学了帮着大人去田里干活,也会去山里采药。妇女和老人也不甘示弱,也三五成群的去山里采药材、蘑菇、野木耳等。
聂思倩一直没有参与过山民的任何集体活动,更不知道山民们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去采摘山货,有怎样的经验可循。她在人们眼中就是那个不安分的危险人物,怎么可以随意外出。自从朱旺旺伤后不能自理,她照顾病人的举动还是引起了村民的关注和肯定。人们似乎都以为她接受了现实,良心发现才会死心塌地留下来照顾朱旺旺。人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仿佛她也不再需要人们格外关注了。聂思倩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现在她有了机会,可以去寻找自己的自由,但良心和牵绊让她选择了接受目前的困难,让人活下去也是一种本真的选择。
看到所谓的“丈夫”躺在病床上。她想要的自由或许是有了,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脚上的链子被她拿掉了,双腿和身子都自由了,可是她的心却不自由了!以前想着跑出去,可是眼下,她一心想朱旺旺站起来走路,和正常人一样活着。本能的善良让她像一个女主人一样,挑起了这个家的一切。
抱着孩子,她相求了邻居的嫂子一起去镇上。这个嫂子平日和她来往不多。因为自身特殊的情况,村里的人们对她争议颇多,所以让别人答应带她去山外,也是很有挑战性的。
当她抱着三岁大的小虎出现在大嫂家的院子时,嫂子一家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镇定地站在门口说明来意:“嫂子,我是旺旺家的,旺旺现在病倒在床上,我想请您带我一起去集上给他买些补品。您也知道,我从来没有出过这个山,这是第一次!”她放下小虎,小虎和大嫂家的孩子们玩去了。她走到嫂子身边。
“不是我不想带你出去,只是我不敢!村上人都会不愿意的,想你的情况你也知道,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带你出去。万一,留下旺旺一个人怎么办啊?本来你就逃跑过,村人对你依然有很多看法,我不想帮你带路。”大嫂说得很实际,却也如此。
“大嫂你听我说,他现在急需要好的营养品,就我们家那些面糊糊、米汤之类的,他何时才能恢复。嫂子,要是我有走的心,前段时间他病倒的时候,我早就走了,为什么还要留下来照顾他。我是一个被拐的女人,是一个曾经厌恶这里,想要挣脱束缚的人不假,可是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我也是人,毕竟家里只剩下我可以照顾他。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他饿死吗?”聂思倩几乎跪下来求她。
“起来,我带你去!”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她抬起头来一看,竟然是杨忠凯。他去家里找她,没有看到她和孩子,家里锅里的水还是热的。估摸是出去了,就到处找,没想听到聂思倩跪着求人家给她带路。他心疼地说:“我带你去,不要为难大嫂了!”她站起来,看着村长,大嫂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也好,既然村长都这么信任你,他能担保不出事,我也就无所顾及了。好,我带你去,等我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出发。”大嫂和家人商量了一下,说看在村长的面子上,只好答应和思倩一起去。
“思倩,咱不为难大嫂了,我带你出去好吗?”杨村长说。
“不了,村长,谢谢你的好意。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可以帮我照看我的孩子和朱旺旺吗?我将感激不尽!”聂思倩的请求让他为难了。他有些面色难堪,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村长,你就帮帮她吧,我们出去,她家里的孩子和病人也是需要有人照顾的不是吗?”大嫂说。
“我今天真的还有很多事情,我可以去叫人来帮忙。思倩你就放心去吧!”村长艰难地说。
他偷偷塞给她几张钞票,转身离开了。看到他离开的背影,她握着手里的钱,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动。他去叫了两个村里的老人照看旺旺,也顺便照看小虎。
聂思倩背着包,她没有带多少东西。家里存储的干货是朱旺旺以前采摘晾干的,卖不了多少钱,但给旺旺换点营养品,绝对还是绰绰有余的。嫂子背着大包小包的山货和药材,带着聂思倩一路前进了。
离开村庄,他们翻了一座山,看到眼前一条河流。河面上有木头搭建的小桥。她们十分小心地走着。聂思倩因腿脚不利索,差点掉尽水里,幸好那嫂子眼急手快,将她一把拉住。
“谢谢您,要不是您,今天我就成了落鸡汤了。”聂思倩感激地说,急忙收拾好随身携带的东西,生怕也有闪失。“没事,这算啥,下次你再走,就不害怕了。这山里河流多,像这样的桥还有好几个,你要学会适应。我们都是邻居,互相帮衬点,今后就不害怕了。”大嫂的话简单却蕴含哲理。大家都互相理解,处事为人简单一些,也不会有那么多障碍了。
道路崎岖不平,山涧多石头。有些地势险要,路滑湿窄,并且时不时会遇到诸如瀑布之类的山涧流水,偶尔也有石头泥沙落下来。她们口渴了,就停下来在那山泉的流动水处用手端了喝,山泉水特别甘甜纯净。路上遇到好的药材,大嫂随手就挖出来放进篮子里。有好的野果,大嫂会上树给聂思倩摘了吃。果子很多,有些酸涩有些甜腻,各有不同滋味。山一座连着一座,爬上翻下有好几道山路盘旋延伸,他们淌过几条小溪、河流,终于看到山脚平地处的城镇。
“你看看,公路虽然崎岖,因势而造,一条条山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每一条路都是连接不同村子的要道,村民们都熟悉。要去大城市,山外的人坐车,我们却靠走山路。如今,外面有些地方通车了,为了节省时间也是有人坐车的!”大嫂指着蜿蜒盘踞的公路,站在山顶对思倩说。她看着这些崎岖漫长的公路,突然感到有些熟悉。这不就是那些人贩子带她来的路吗?在那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上,那两个丧心病狂的恶人对她做了什么,今日又翻腾了出来,令她十分憎恶和心痛。她不想再去看那些充满罪恶感的路,更不想回想那个黑夜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黑漆漆的车厢,寒冷、无助、疼痛占据她的全身,在生死挣扎与对人性善恶的疑惑和仇恨中,她埋藏在心底许久的耻辱。
“旺旺媳妇,我们马上就到了。”大嫂说。
“为什么今天没有见到路人,出村时,我看到好多人跟在后面,今天的路上只有我们?”聂思倩不解地问。
“你不知道,山民为了多弄些药材,都喜欢走自己开拓出的路,有几条小道可以通到镇上他们很清楚。山大道多,人少,不一会就都散开了,在这大自然面前,人类多么渺小啊。不过放心,他们不会迷路,他们有的是办法到达目的地。外地人很快就会迷失这大山里,找不到回去的路,可我们常年生活在这,早已习惯了。”大嫂是一个很有阅历的人,她说的很有道理。
“嗷,我们快到了吧,那密集的村庄和建筑,想必就是镇上最大的集市区了吧!”思倩高兴地说。
“是的,我们再走半个钟头应该就到了,走!”她说。
来到集市上,思倩被热闹繁华的街市,形形色色的商品所惊呆了。街道两旁的货物堆积如山,小商小贩吆喝着叫卖着。前来逛街的男男女女,一拨又一拨游走,观赏,把玩,挑选。各色的民族服饰或新潮的服装挂在路边,让人目不暇接。街道的商店内琳琅满目。小摊点上卖什么的都有,生意火爆。集市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大嫂找了一个地方,两人摊开小摊点,开始叫卖。大多数人喜欢山里的山货,看到大嫂摆出来的都是奇珍异味的上好食材,有钱的城里人一枪而光。大嫂炫耀地说,要不是背不动,她每次都想多带些山货。聂思倩的干货都被大嫂一并卖了,钱给了她。她们卖完东西差不多下午了,去吃了点东西。
大嫂和她一起来到其他摊点,一一挑选必需品。她看到小孩的衣服很漂亮,就给小虎挑选了一身衣裳。在大姐的鼓励下,她给自己买了一件衣服。来到商店,她给旺旺买了些营养品。她翻了一下口袋,大嫂卖东西的钱以及杨村长给的钱,还留有。她们就到处转,瞎逛。走到书刊亭,她停下来了。神不知鬼不觉想要买几份报纸,随意便挑选了几张就买了。
“你买这无用的东西干啥?”大嫂问。
“谁说无用了,回去没事可以打发时间啊!”她笑着说。
“哎,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不想怎么种田挣钱,就知道咬文嚼字,你不想想挣钱,看今后怎么养活旺旺呢?”大嫂说。
“你说的对,所以我想看看外面的信息,有没有什么搞养殖的门路或者什么做手工的活,可以多赚些零花钱。家里的地我干不动,我想先卖出去再说。”思倩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你要卖地,真的假的?要是你卖地第一个给我家。我家除了我还有三个壮劳力,正愁没地种呢。不过话说回来,山上到处是地,只要勤快开荒地就有了。”大嫂兴奋地说。
“好!”她们赶紧背着东西原路返回,趁着夜色尽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