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一路驶向聂思倩提供的省市。车窗外不同省份的建筑、田野、山川、河流、城市的大桥、隧道一一驶过,看到城市与村庄轮换交替。经历了白天与黑夜,在走走停停之中,眼看家乡的土地和村庄越来越清晰,村子的目标越来越近,聂思倩内心翻江倒海,再也无法控制泪水夺眶而出。熟悉的树木、房子还有家乡的广告牌,以及标志性建筑、路牌等等,都在向回归的游子招手,她的眼泪打湿了孩子的头发。她使劲抱着小虎泣不成声。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个见到父母时的场景。她是要先抱抱父母,还是先跪下来请求他们原谅?她怎么向父母诉说自己的遭遇,可又怎么说得出口?父母看到她带着这么一个孩子,如何解释?是要如实告诉他们曾经所遭受的一切,还是隐忍埋藏在心底?怎么办?是要全家人一起承受她所有的苦痛,还是一个人用余生慢慢去消化曾经的伤害?她要怎么告诉父母,才显得客观真实?这一切就像做梦一般,曾经还以为自己从此与世隔绝,彻底消失在家人的世界里,可今天在警察的帮助下,她马上就可以见到家人了。现实与梦境,曾经那么残酷那么遥远,如今却触手可得。
“黄警官,麻烦您不要告诉我父母这几年在外遭受的一切好吗?我害怕他们会接受不了!因为,我在他们心中始终是纯洁可爱的闺女,任何人不容侵犯的。曾经我品学兼优,是老师学生心目中的好学生,也是父母心中的骄傲,未来的大学生,前程似锦。可惜……我要让他们知道,她的女儿没有经受过挫折,也无人践踏和欺辱过,我依然还是他们心目中最爱最好学的女儿。”聂思倩求警察帮她。
“你有没有想过,我跨省送你回家,且是警车开道,家人看到外地的警车同你一起出现,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你要如何自圆其说?恐怕纸里包不住火,即便你不说,他们也会猜测到怎么一回事。我想你的父母不会责怪你,也不会因为你所经历的一切就改变对你的看法。他们只会更心痛更加心疼你,呵护你,用更多的爱弥补你曾经缺失的亲情。相信这个孩子,他们也会欣然接受,顺其自然好吧!不要想太多,毕竟错误不在你,是人贩子的错。”黄警官这样说了,聂思倩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妈妈,我们的新家到了吗?你说新家的爷爷奶奶会喜欢我吗?会有旺旺爸爸吗?会有我的爷爷奶奶对我一样好吗?”小虎的疑问让聂思倩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孩子,新家的爷爷奶奶一定会非常疼爱你的,家里所有亲人都会很喜欢你。不要再想旺旺爸爸了,他在另一个世界会想你的,孩子!到了新家不要提过去的一切好吗?”聂思倩内心泛起一层涟漪。她没想到,孩子心里依然想着旺旺,以及从小照顾过他的爷爷、奶奶。
车子缓慢驶入了村子,人们看到警车都在观望。聂思倩低下头,不好意思触碰每一个村民的眼神。她关上了窗户,突然感到自己真的变了,不像以前那么自信了。或许,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她再也找不回从前的自己。因为她的经历给了她无限的压力和自卑,让她感到现在的自己再也无法与过去同日而语了。
在聂思倩的指引下,他们到达巷子口,因车子太宽,路口太窄进不去。因此,他们一起下车,步行回家。村口的几个大妈看到警察和陌生人进来,都忍不住丢下手里的活计,站起来看这些人。突然,她们再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女人,不就是聂思倩吗?
“思倩、思倩,是你吗?”一个大妈喊道,她的声音惊讶而宏亮,像要让全村的人听到一样。聂思倩听到大妈喊她,立即停下脚步,看着这几个盯着自己看的老邻居。“孩子,真的是你呀,你总算是回来了!”四奶奶握着聂思倩的手,抱着她的肩膀哭着说:“死孩子,你这一走,一个声响都没有,让你父母好找啊!”说完她泣不成声,抱着思倩哭起来。“是呀,你说你这个孩子,这几年连个音讯也没有,全村人都在惦念你,你让家人受苦了。”三奶奶说。思倩为奶奶们和大妈擦着眼泪。
“思倩回来了,思倩回来了,大家都出来啊!”大妈再次大声地呐喊。于是,几秒种的功夫,所有的人都一窝蜂似的从各自的家里跑出来,大家都围了上来。没有人相信奇迹会出现,曾经人们想象了很多聂思倩的下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激动地抱着聂思倩有说不完的话。人们擦泪的擦泪,握着聂思倩的手紧紧不放。聂思倩早已哭成泪人。
“谢谢大家,我也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我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大家了。”聂思倩说完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姐姐、姐姐!”弟弟妹妹们从人群中穿过,左右手拉着聂思倩的手。早已说不出话的聂思倩,把弟弟妹妹们搂在怀里,三人同时大哭起来。“妈妈、妈妈,不要哭!”小虎站在妈妈身边,拉着妈妈的衣襟,好奇地看着这些人泪奔,拥抱。
“孩子,快叫舅舅、姨”思倩挣脱开弟弟妹妹,让小虎喊他们。孩子吓得退缩了,不敢叫。“小虎,不怕,他们是我的亲人,也是你的亲人。”
正当人们擦眼泪,喜出望外之时,却对聂思倩身边的孩子以及身旁的警察充满了疑惑。聂福全早已挣脱人群,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女儿明显老了,眼窝深陷,胳膊上,脖子上还有清晰可见的伤疤。他实在忍不住眼泪了,流着泪心疼地看着早已面目全非的女儿!正在这时,聂思倩看到了父亲,那个威严慈祥,可敬可爱的父亲。他流着眼泪,心疼的看着自己。“爸爸,爸爸!”聂思倩不顾一切地扑进爸爸怀里,大声嚎啕。抱着爸爸的肩膀,她感到父亲的背驮了,身子骨明显瘦了。她睁开眼再看父亲时,他眼里充满了泪水,脸上手上到处是皱纹满布,就连头发也全白了。他不相信这是自己心中硬朗的父亲,他俨然是一个老头了!她可以想象父亲是如何为了他,茶不思饭不香,夜不能寐;为了找寻自己,花费了多少精力。
“爸爸,您受苦了,都是女儿不好。”聂思倩再一次抱着爸爸,泣不成声。此刻,张秀兰头发花白地眯着眼睛看女儿,因为长年劳累,哭劳成疾,她的眼睛视力明显下降,已经看不到远处的东西了。她不敢相信这一天真的来了,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涌进了胡同,村子里的人都一窝蜂来看热闹。张秀兰挤过人群,看到了女儿聂思倩。“孩子,你这是遭了什么罪,满身都是疤痕。孩子,你让我想的好苦呀!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啊!思倩,啊,娃呀!你的心好狠啊,这一走就是三年啊。这三年,你知道我和你爸爸是怎么度过的吗?娃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张秀兰边说边迎上去抱着女儿痛哭。聂思倩用沙哑的声音,喊出了“妈妈、妈妈!”他们需要释放压抑许久的苦闷,把所有的委屈和思念全部和盘托出。他们是如此不幸,又是如此幸运,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聂思倩回来的消息传到了全村。村长还特意在广播上通知了这一好消息。人们都来向聂福全贺喜,为他们失而复得的女儿,为全家团聚而送上祝福。黄警官感动之余,把这些场景拍了工作照片。弟弟妹妹们拉着聂思倩的手,在大家地拥护下,一起回到她阔别已久的家里。她走到家门口的那一刻,停下脚步,犹豫了。多少个日夜,她日思夜想的家门,今天终于在自己面前了,她快步流星地牵着儿子的手,走进了家门。
进到屋子,她看到自己的床还是临走时的样子,她的日记本、课本、小玩具都在。家人为了等她回来,把她所有的衣服都洗干净了叠放得整整齐齐。时间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一切好像都回到了还在上学时的老样子。看到熟悉的场景她的记忆全都恢复了。她每天上学放学回家都要去看望奶奶,和村里的老人没大没小的打招呼。她像一只美丽的蝴蝶,深受大家的喜爱!曾经,全家人都为她骄傲,为她的青春美丽,为她的博学多思而竖起拇指。多少人看好她一定会考上好的大学,相信她一定有一个不可估量的前途。可惜,这一切都定格在了三年前,她就像蝴蝶一般飞走了,带走了大家对她的思念。她仔细地看着家里的一切,眼里的泪水滴落在一本本红色的荣誉证书上,她翻开了自己的历史,以及在校学习的那段美好时光。弟弟妹妹们为她翻出了学校寄来的毕业照,她抚摸着毕业照,眼泪模糊!
“亲爱的同学们,你们还好吗?亲爱的郑超你也好吗?我想你们,雨薇、周敏、李娜,你们都在哪?当年的你们都好吗?”一切的疑问充斥着大脑,她真的觉得辜负了很多人。
当她走到里屋,看到奶奶的遗照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奶奶竟然走了!“奶奶,您怎么不等等我?我回来了,您也回来吧。”聂思倩跪在奶奶遗像前,给老人家点燃香蜡,撕心裂肺地哭着。
“起来,奶奶已经看到你回来了。”秀兰抹着眼泪,扶起思倩。她嘴里念着奶奶的好,这世间,没有比奶奶离开还让她伤心的事了。“不要难过了,奶奶在天上看着呢,她今天一定很高兴!”聂福全说着。
“是呀,孩子,别难过了,如今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管在外面经历了什么,都过去了。”三奶奶说。
“是呀,思倩,你回来就好。”二爸、二妈一家人都来了。看到二爸、二妈,聂思倩过去抱了抱他们,大家都在不停擦泪。
“好了,既然你们全家人都在这里,我们也要回去了。看到你们一家人团聚,我们很是欣慰。回去之后,我们会很快查清楚聂思倩当年受骗的经历,尽快将那伙人贩子抓获,向社会公布。”黄警官说完,提着相机就要走。聂福全说什么也不要走。“黄警官,请你们留步,今天大家都在,我们全家高兴,我去镇上给咱买肉去,秀兰你叫几个婶子烧锅做饭。今天,我们好好喝酒聚聚,感谢我们的警察同志一路护送孩子们回家。”
“好!我们一起喝酒吃肉,不醉不归,庆祝我们的思倩回家。”巷子里的人们、弟弟妹妹们高兴地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