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苍翠,碧水丹田。山涧鸟鸣,云雾缭绕。红彤彤的太阳依然每天从山顶越过,升腾在天空中。大地、树木、河流依然迎接着朝霞和落幕,仿佛人间的喜怒哀乐,似乎与大自然没有任何关系。自然界的动物,有些可以抛弃自己的幼崽;有些则终生守护着自己的孩子。人类社会中,有些女人心智不成熟便有了孩子,她们便不顾一切抛弃了孩子;也有人无法生育,想尽办法抱养别人的孩子。看似平衡的世界,却又处处充满着遗憾和残忍。
孩子,是女人一生永远不变的话题。任何女人,在孩子面前,都会本能的母爱泛滥和流露,这是大多数女性心存的善良和天性使然。虽然,心性不定的聂思倩在内心笃定自己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但直到生产的那刻起,她对于女人的概念,甚至母亲的概念不再那么模糊了。如今,听到儿子嘹亮的啼哭声,她多么想拥抱他弱小的身躯,可以亲自喂养他。她的心被孩子的哭声牵绊着,仿佛她想念孩子的时候,孩子便能感应似的,从那边传来哭声。她为孩子感到不幸,谁家的孩子刚生下来就见不到母亲?这个孩子注定生下来就是不幸福的。她哀叹母子的命运如此悲悯。
“是我把他带到这万恶的人世间来的,他又如何能健康的长大体会人间美好呢?是我怀胎十月的亲骨肉,是我用鲜血换来的孩子,我为什么没有资格好好抱抱我的孩子呢?为什么那个老女人如此的残忍!不,我要见我的孩子,我一定要见我的孩子。”聂思倩心想着,就拼命敲门,大声喊着来人开门。不一会的功夫,朱旺旺就打开了房门。他一进门就冲到聂思倩面前,抱住她说:“媳妇,你是想通了吗?要见咱娃吗?我妈说了,什么时候你正常了能带娃了,她就让你出来,和我一起好好过日子。你想好了吗?如果你想通了,我这就给我妈说去。”朱旺旺的内心是非常期待这个年轻的女人陪伴他度过一生的。他非常爱这个女人,比爱自己还要爱,但他内心又对她十分防备不信任。他有时会觉得自己太幸运了,这辈子还能碰上这样漂亮的女人。尽管她瞧不起自己,根本不爱自己。可他打工挣钱花了大半生的积蓄买下的女人,他真的很心疼钱啊。有时想到她会陪着自己和娃过日子,内心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感激。
因此,朱旺旺不愿意看到女人不开心,他认为自己是真心想要有个家,守护妻儿。看到她每日痛苦、抑郁,他也很难受,因此却也暴躁起来,莫名的火就会发泄在女人身上,有时打骂了对方还不解气,也不知道怎样她才能被感动,于是经常在门外靠着墙壁抽烟。他真想好好疼爱这个女人,也希望她真的能体会他的一片赤诚。可惜,他们永远不会交织在同一条感情的归属中。他们之间,永远都是强压与被迫碰触,身心无法交融。逐渐,他也会在打骂她的时候,体会到自尊心受伤的心灵抚慰。
“我要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的胸好疼,我要给孩子喂奶,我要见我的孩子,你听见了吗?”聂思倩大声喊道,并推开了他。
“好,我去给我妈说说,试试看,能否把孩子给你抱过来!”朱旺旺又喜又急,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突然就母性大发的女人。对他来说,女人心上有了孩子,便是顾家想过日子的表现。
他给母亲说明了来意,说着就想抱儿子过去。“你这个软蛋,她叫你来抱娃你就给她吗?你也不想想,她既然有心爱孩子,咱们就偏偏不让她见,见不上孩子,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她自然就会留下来。你不怕她养了孩子,哪天抱着娃一起跑了,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去去去,给娃洗尿布去!几十岁的人了,没有脑子,脑袋都叫浆糊糊住了。”他妈的话,那么刺耳却真实地敲打着他,让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他怔怔的愣了半会,只能提着孩子的尿布去外面洗了。他想过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但他又怕守不住那个女人。
“你看看咱儿这个软怂,一辈子娶不下媳妇,现在有了,竟然连个媳妇都守不住,哄不下。那女的天天哭哭啼啼,真是晦气。你妈养娃是正主意,再不要节外生枝,以免遭受变故。”他爹说。
听到院子里老人砍柴的声音,朱旺旺和他妈说话的声音。很长时间过去了,厨房的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传来,依然不见他抱着孩子过来。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发呆。家里的父母、弟弟、妹妹和亲人们,也不知道他们都还好吗?郑超现在应该快要高考了吧。他还会想念我这个已经跌落谷底的人吗?她突然想看看自己的模样。于是,她爬起来,想起窗台上有小块参差不齐的破镜子,她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尘土,利用窗户投射出仅有的光亮仔细端详着自己。
一个面色苍白,满脸愁容,眼睛布满血丝,头发凌乱,憔悴的女人出现在镜子中。“天啊!这是自己吗?为什么我不认识这个女人呢?那个天真烂漫,让男生们倾慕的靓丽女子,让女生们艳羡嫉妒的青春美貌的女孩子,竟然不复存在了。天啊,我真的悲哀了,这辈子就毁了。”她拿起炕头那个干瘪的稀疏的梳子,想要梳理自己的头发,却发现原本光滑的秀发再也不能一梳到底。她流着眼泪,哼唱着歌谣,在那里梳来梳去。她想起以前上学,每天都要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出门。踏着清晨的阳光,听着父母的唠叨,她高兴的和同学们走进校园里。郑超总是随时随地都会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孩。他们总是形影不离,出双入对,让好多让人羡慕。
想起他们在那青翠的山涧,听着流水的淙淙还有鸟儿的欢叫。他的吻那么轻柔而热烈,她感受着空灵的悸动和一切美好的情愫。他们憧憬遥远的未来。那湛蓝色的天空,那碧绿的草地,那家乡的田野,熟悉的建筑和道路。他的眼里永远充满热情和温柔,永远只能容下她一个人的影子。如今,她心爱的男孩子,看到她这副落魄不堪的模样,会不会吓得失声尖叫?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郑超,我爱你,我一直离不开你,现在是,这一辈都是。你不能离开我,无论我死了还是活着,我一定要亲自见到你,告诉你,我爱你!”聂思倩内心鼓起了勇气,说出了从来没有给郑超说过的“我爱你。”不知不觉,她不再流泪,放下了梳子。她从地下摸到一块石头,开始在土墙壁上写下了一行行字。每一个字都是半个,她不愿意写全完整的字句,她只想自己一人知晓这所有文字的背后,所期待的美好情景!
她写给父母亲人,写给爱的人,写给出生未见过面的孩子。尤其想要给孩子说话时,她的心非常的痛。写着写着,她就在墙壁上使劲地敲打,她恨不能穿透这束缚她肉身的土房子,还她自由。为了亲人和孩子,她要抛却满腔的恼怒和无奈。老天爷派人来囚禁她,残忍地折磨她,是否要她坚强站起来,或许会有自由的那一天。
聂福全找了一段时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加之身体有恙只能回到家里。家人看到他破烂不堪地提着一个布兜回来,沧桑无比。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因为他的表情告诉所有人,孩子还是没有消息。张秀兰强忍着泪水说:“他爸,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随后,转身就去给他做热乎乎的饭。孩子们都围过来抱住父亲,久久哭泣。
郑超一边复习,一边陷入无限的思念中。在这场意外的事故中,所有深爱她的人都是痛苦的。而这种没有任何消息的苦闷压抑着所有人,比任何事情都要让人揪心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