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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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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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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往后刨》连载

第五章 垄断经营

廉记商行将随行就市收购的告示,贴到了各主要集镇。此时,全县主要集镇的收购处,都成了廉家的代购店,那些只有三五户人家的乡场,没有人办理这一业务。之前的一些坐商,让亲友带着上门向廉杰才道歉,送礼表忠心。廉杰才也需利用他们对生漆的懂行,大都收在了旗下。有这些人的参与,比他另派人去收购要节省不少经费,至少是不出房租开工钱了。这样一来,他年收生漆达两万斤左右,名副其实成了全县生漆收购、运输、销售的“总经理”。

全国生产的生漆本省居首,乌江又居全省各县之冠,雷春和说,全国生漆收购的质和量,在乌江流域各县中,数乌江最强。生漆价格非常昂贵,每斤值一块银元。廉杰才购销生漆,每斤纯利润在百分之二十五左右,每年仅生漆生意,可赚大洋五千左右。

青龙场之前的坐商史启发,请孟医生带着他来到廉家,赔礼道歉,之前受了德江王记商行蛊惑收购,出的价钱比廉记商行高一点,糊里糊涂帮外人搞起了内耗,看在亲戚的分儿上,请廉老板原谅。他老婆姓廉,名杰兰,虽与廉杰才没有血缘关系,但在乌江两岸,也有一笔难写同姓之族亲的传统。

廉杰才安慰他,生意各做各的,没有不想赚钱的道理,也可理解。我和王记商行都是为汉口商号雷老板做事,西南片区交雷记商行的价格都是一样的。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了,经县政府备了案,今后各县的生漆在各县交售,自行安排船只运输,各个等级的价格在收购前,根据丰收或歉收进行商定,擅自收购外县的,收一罚二。

孟医生睁大眼睛疑问,漆农遍布各县山山岭岭、田边土角,边界犬牙交错,谁能分辨?哪个又有时间和精力去查清?

廉杰才回答,这个和你老人家抓药不同,多一钱或少一钱治不好病,甚至搭配不当还会死人。我们做生意的,不乏通风报信之人,这罚款由谁出?羊毛还能出在猪身上?是擅自到外县出售生漆的人,也就是说买生漆的没有责任。这罚款用来干什么?全部给举报的人,没有人跟钱过不去的。

史启发说,这些好办,现在实行付一半赊欠一半,待今年生漆到汉口交售后,再付欠单上的钱。欠单上都有村寨地名姓氏,按单顺藤摸瓜一个都跑不脱。

孟医生说,他不晓得找那边县的亲戚朋友代他交呀?

廉杰才说,那也可以呀。无水不行船,代交一次两次可以,多次了不给人家点好处人家不会白跑。如果劳务费多了,那不成了除去锅巴没有饭了?这还是小事,人人都不会像你老人家那样为人坦荡,到时亲戚见财起意,硬说是自己的,对方只能吃哑巴亏。再打个比方你就会明白,比如你私下买栋房子,用堂岳父的名字,到时他打官司说是他买的,你头也大得不行。

见孟医生点头,史启发说,只要是行家,收购时用竹签插下去提起来一看,就知道这生漆是来源于张家湾还是高家寨。长在红沙土上的漆树,所产的漆质色彩鲜艳赤黄,质地较好;长在黑泥土上的漆树,所产的漆质色黄黑,质量较次;一山之隔,土壤不同,漆质不同。就是同一个坝子,也有上坝下坝之分,上坝是沙地,下坝可能是黄泥。再说,平常赶场上下,走亲访友,方圆百里,哪有认不得的。都说秀才无假漆无真,如何验漆,还真是一门学问。

廉杰才听史启发介绍过用双眼看漆膜、看色彩、看漆液、看转色、看丝条、看漆渣等验漆质量常用办法,以及纸试、圈试、水试、煎盘法等,觉得此人可用,就说,梁山好汉——不打不相识,既然他外公都说你可做青龙场的代理人,那还有什么话说?今年秋天起,我还要扩展生意,桐子、棬子、五倍子、棕片我都要收购,你也可以一并代理下来。

史启发鸡啄米般地点头,称廉杰才心胸宽大,真是难得的好人,似再生父母。

二人以孟医生为证,签订了生漆购销协议。其中除赊一半货款外,还有最关键的一条:一旦发生意外事故,如船翻或匪抢,损失也得各负一半。史启发同意。他认为,好的说不坏,坏的说不好,没有人故意说自己遇到了船毁人亡这种忌讳的话。至于匪抢,都是乌江沿岸的漆商集中出行,请得有武装护送,一般土匪啃不动,何况两天可到乌江与长江交汇处的涪陵,次日转大船,第四天就可达汉口交售,所以,匪抢的情况是能够避免的。当然,为以防万一,他也可与交售量大的漆农签订类似的协议。

可不久,史启发还是被人举报到县政府,说他短斤少两还压级压价。廉杰才见到蔡县长,建议他不用管这种似是而非的小事。蔡县长回答,人家李甲不是匿名告状,时间地点都是清清楚楚的,而且已经批转给双龙区区长钱忠禄去处理了。

廉杰才带信通知史启发进城,问他短斤少两压级压价问题。史启发说,那举报人李甲,自己并没有多少棵漆树,都是上门收购别人的,用来加工后分等级,这样就多赚了些。我这边,也不过要两三斤才会相差一两。也就是在别人那里交三斤,到我这里也有两斤九两左右。李甲收购的生漆,并没有全部交到这里,他到处造谣说德江县收购不扣秤,等级价格打得合理,喊大家拿到德江地盘上去交售。

廉杰才听后说,他李甲想讨死。嘱咐他如此这般。

双龙区公所秘书来到收购点,李甲并没有交售生漆,只是站在远处看热闹。突然间,一位漆农大声嚷起来,史启发收购点短斤少两,压级压价!

秘书站过去大声喊道,大家不要往前挤,大家不要往前挤,现在我宣布,青龙乡史启发商行暂停收购,接受政府整治。说完将大声嚷叫漆农的大漆竹筒交给身边人,现在我们请师傅验漆。

师傅用铁丝钩从竹筒中取出生漆,滴在土纸上,划燃一支火柴,点燃,土纸与生漆接触时,火势变小,且发出爆炸声。师傅大声对秘书说,这生漆掺水了。

秘书喊,将他抓起来!

两个乡丁将漆农双手扭住后,漆农脸色变得如土,大喊冤枉。

师傅说,没有冤枉你。说着拿起一只盛有清水的陶瓷碗,倒入清水说,你这不但掺水,还掺菜油了。他端起碗让秘书看后,又在众人眼前绕了一圈。他解释,好漆呈圆珠状沉入碗底,这掺水的漆不但不能构成圆珠,还有菜油花浮于水面。

众人窃窃私语,真是看不出,看去老实巴交的,还晓得搞这些名堂。有人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哪个人嫌钱多的?

漆农喊冤枉没有放油时,师傅右手提着漆筒在手中迭闪两下,说这里面如果不是渗有漆锅巴,就是放有石子。

秘书喊商店伙计将生漆倒入盆中查看。倒完生漆,用漆钩在漆筒里钩刮,一团一团的生漆从里面滚出来,突然听到盆里有石子跌落的声音,他将石子刨出来展现在大家眼前说,大家都看到了,这三斤漆里面有……有一、二、三、四、五、六,六颗大小石子,至少有二两。

秘书指着漆农喊,把他捆起来!

话音刚落,一个乡丁一脚踹在漆农脚弯上,漆农随即跌跪在地。另一个乡丁早从腰间取出棕绳,将绳子从他脖子向胸前肩胛处缠绕回,从双臂缠绕直到将双手叠放捆起来,又将绳子穿在脖子后的绳子上,往下一拉,那漆农痛得往后缩成一团,汗水瞬间从头发脸上流下来,钻进衣服里。上半身开始湿起来了,口中“妈也老天”地叫喊,不一会儿,尿液打湿裤裆,流了一地。

史启发站出来对乡丁说,兄弟些,把他绳子放松点,看他这老实巴交的样子,也不是偷奸耍滑的人,没有坏人在后面教唆,他也不敢做出这些骗人的勾当来。

那漆农一听,马上说,这些生漆是李甲喊我来交的,交后给我一百个铜板,谁知他这里面掺水放油加石子害我。李甲之前对我说,区长是他亲戚,如果将史乡长扳倒了,他当老板和青龙乡的乡长,我就到他这商行来做过秤员,比别人多一倍的工钱。

把李甲给我抓起来!秘书对乡丁喊。

众人回头看时,不见了李甲,有人回答,李甲之前还在这里呢,说史启发漆行这样不对那样乱整,还说漆中那油那水那石子都是师傅耍邪法(魔术)放进去的。

秘书说,邪法?我看他李甲才是中了邪!不但犯了诬告罪,还犯了教唆罪。秘书指着盆中的生漆说,铁证如山,眼见为实。他跑,跑得了初一跑不过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史启发带着乡丁去抓李甲时,李甲已逃之夭夭,史启发一把火将李甲的茅草房烧了个精光。

李甲没有跑回家,他知道回家必然被抓,跑去外地做了两年长工,打听到晋成皇在青龙山出没,到其手下做了一名得力的土匪,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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