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书成前往省城开会。他向上峰报告:“尚山卒已是罪恶滔天,竟然将征兵当作生意来做,这就间接鼓励了逃兵事件的发生;将牛维富之类逃回不可能再去当兵的,以此为由没收已付的款物,还对相关人士进行罚款。这些没收款和罚款本应上交县政府的,但全进了尚山卒的腰包。事实上,他在双龙已成了扰乱社会的土霸王。”
丁书成举例说:“有次一个头发有些长的人路过,尚山卒手下的人问话听是苗族口音,听不懂,一冒火就将人家砍了。有次他派便衣到双龙客栈查号捕杀嫌疑,查出十多人是湖南客商,对方认为仅是路过,不愿交治安费,即以漏税为由,将反抗的客商逮捕斩首……最近,又由于他的暴行,产生了易家寨暴动打死保警兵的事件。虽然打死的是尚山卒的人,暂时削弱了他的力量,但不以儆效尤,恐怕会让这些刁民得寸进尺,各地会如春潮汹涌般效仿。”
此时南京已经进行战略调整,打蛇先打头,擒贼先擒王,将像十多年前集中兵力追剿中共中央红军那样,改全面进攻为重点进攻,集中国军优势兵力,重点攻击共军山东和陕北两大解放区。而延安,更是重中之重。为此,上峰要求确保后方稳定,做好军队后勤保障工作,不但要防止内部生乱,更要防止共党地下分子趁虚而入。
省政府同意丁书成提出消灭尚山卒和易家寨暴民的想法,并对他的政治敏锐性给予了高度评价。具体行动听候通知。
在国军攻占延安一周后的凌晨鸡叫三场,杨青云的第一连到达双龙保警中队街北检查站,揉着双眼醒来的保警哨,一看那背着长枪扛着机枪车上放小钢炮的是国军,听说是去沿江县驻防,没敢多问,立即抬开路障放行。接着是第二连。两个连的队伍过完又归于寂静。
第一连向南,对南边炮楼的保警队称,去沿江县城驻防;第二连向东,称到乌江县城驻防。这些是部队驻防的常态,没有人在意,只是觉得国军夜行军很少,此时应该有什么紧急任务。在东、南两边部队停止前进反身炮击炮楼前,除连长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
这一切都是杨青云的计策,借口驻防,用暗度陈仓之计,打个尚山卒措手不及。这样,己方伤亡最小,还可避免误伤老百姓,造成没有必要的不良影响。他命令官兵白天睡觉,晚饭后连夜乘汽车到达双龙场。
最先是街北边的炮楼被炮弹击中起火,接着是南面炮楼处传来枪炮声,几乎是同时,东边炮楼处也是枪炮声大作。
尚山卒被枪炮声惊醒,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此时天已麻麻亮,东边的国军向中队营房冲来,他正号令阻击时,南边也冲来一队国军。他此时已清醒,北边的国军也应冲到街上了,三个出口肯定已被堵死,来不及返回房中通知其他人,也不敢去地窖取金银,只好钻进营房后的地道,跌跌撞撞进入山后溶洞。
炮楼中的双龙保警兵基本没有存活,其余缴械投降者众多。当日,接报的丁书成骑马带人到双龙对保警中队的人财物进行接收。杨青云对丁书成说:“历史经验证明,杀人才能树威!”
次日,丁书成率队带着被捆绑的钱忠禄区长及其家人、尚山卒的两个老婆和副中队长、三个分队长等人进城。杨青云部驻扎在双龙中队营房和凤鸣书院,按兵不动。
丁书成经过简单审讯,将称霸一方的钱忠禄父子、作恶多端的副中队长和两个分队长枪毙,宣布没收其家产。参与作恶的其他队员,分别给予不同的罚款,其余人员混合编入县大队的三个中队,在乌江及周边县通缉尚山卒:生擒者赏关金券十万元,打死者奖关金券五万元,提供有效线索的赏关金券一万元。
包玉英对古福贵摇头笑道:“太少了,生擒也才赏不到百斤盐巴,还不如将数字增加20倍,写成法币好听些。”
古福贵回答:“真写成赏盐巴那就好喽,去年七月间盐价每百斤还不到五万元关金券,才一年就涨了一倍多,待抓到这土霸王时,不知这点钱还能买什么。”
五天后,杨青云要求丁书成派两个中队第二天赶到双龙场调用。次日,杨青云命令营长率一个连和两个保警中队,天麻麻亮时离开凤鸣书院,翻上松林坡,下到双龙河,绕双龙河溯流而上。
峡谷山上干活的人看到像蚂蚁一样的军队和保警队开来时,猛然醒悟,急忙从桐子树下提起铜锣,急促地敲起来。军队和保警队就地扎营,停止了前进。
杨青云带着两个连向沿江方向出发,众人以为要去沿江驻防。两个连翻过凝柏桠,到达青龙场后沿龙溪沟上了青龙坳,下到青龙坝驻扎在青龙庙。次日早饭后,向双龙坳开去。
青龙庙事件发生后,在部队学了一些军事知识的易光洪,预感到必遭政府镇压,就派人在双龙场和青龙场打探消息,果然,发现双龙保警队一个分队前来报复,被他组织人员在峡谷成功伏击,取得胜利:己方无人伤亡,缴获了二十多条快枪,不少弹药,使参与人员士气大涨。
易光洪在何尼姑的葬礼上对大家说:“易何两族的族亲和亲朋,都有人参与袭击保警队。亲连亲戚连戚,大家已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都跑不脱了,只有团结起来,构筑防御工事,才能有效阻击敌人,保护男女老少的生命。”
大家这才发觉,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只得按他的办法,整修号军留下的两个营盘。何家寨负责整修双龙口上来的,并负责防守。白虎岩这边的营盘,由易家寨负责。由他和两族各选出五人统一指挥,并在双龙场、青龙场、虎坪场都安排人前往打探消息。
时间过去了两个月,双龙保警队没有动静,县保警队也未前来,还听说丁书成县长喜见坐山观虎斗,两天前还传来尚山卒被杨青云率国军围攻,钱区长等人被丁书成杀死的消息,大家悬着的心已放下大半,只是上山干活发现险情鸣锣为号的规定没有改变。
在双龙口这边铜锣急响时,白虎岩那边也敲响起来,两寨在家和在山上干活的,提起身边的刀枪,向营盘赶去。两边的军队都停止了前进,抢占制高点,封锁起这两条进出的主要通道,留下两边的深山老林。道路两旁,四处张贴布告,行人准出不准进,指名捉拿易光洪等人。
军警封锁完毕的第二天太阳上山时,军队开始炮击,继而冲锋。众人在易光洪的指挥下,凭险扼守,一天过去了,军警虽然未能接近营盘,但民众已死伤十余人。
为避免重大伤亡,易光洪派何族长代表民众前往军警处谈判,请求停止炮击,愿意交出易光洪等人,条件是只要不伤老百姓,两天内交人。杨青云同意,此时军警伤亡人数也上升到二十多人,带来的炮弹已所剩无几。
易光洪向众人说明:“目前处于敌强我弱状态,再打下去,枪弹耗尽,仅凭长刀短棒难以抵抗,伤亡更大,只有秘密组织民众转移。”
两天过去了,天上下着大雨,杨青云不见有人将易光洪等人送来。午饭后,雨过天晴,杨青云用强大火力掩护,土兵攀缘上岩,攻入营盘,发现上当,营盘内已空无一人,易何两寨只剩下一些老人。杨青云大怒,两边武装会合后,下令烧毁易家寨、何家寨民房,见人就杀,何族长刚张口准备解释就变成了枪下鬼。随后全部军警前往附近的深山老林搜捕。
搜捕的士兵报告:“从洞口痕迹看,有上百人藏在林中溶洞里。”
杨青云察看洞口,认为此洞不比青龙洞,狭窄且不会太深远,令用硫磺、辣椒熏洞。熏洞半日,确认洞内没有声息时才停止,进洞查看,男女老少共死亡九十四人,仅有两人还在喘气。另一个洞是穿洞,入洞民众全部从山那边出洞逃走了。另两个溶洞居高临下,不利熏洞,除在洞口被打死的人外,大多则被劝降出洞。出洞民众被迫在被全部枪杀或指认组织者、持枪抵抗者中选择。被指认者被就地枪决。
杨青云命令部队和保警队,在方圆二十里反复搜山清寨,凡是参与暴动者,包括曾经通风报信的,只要抓获,就地枪毙。让他愤愤不平的是,十来个组织者,除易族长在虎坪场洞中因朋友上山送饭被人告发,被抓获枪杀后割下首级外,其余均未抓到,连易光洪化装在枫林坝朋友家的碾房里也躲过一劫。先后死亡一是六十五人并导致十六户绝户的,主要是妇弱老小。
丁书成在县城,用何族长、易族长的头颅为牺牲的军警官兵祭奠,并举行“易家寨殉难官兵追悼会”。
杨青云离开时要求丁书成在周边县保警队配合下,继续追捕暴动者,使其躲过初一,也不要想逃过十五。但后来一件又一件接连发生与政治有关的大事,让他将这单纯的暴动扫尾丢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