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苍蝇树空叔系情缘
陈家院吉福设阔宴
娘站土岭望北方,风吹辽原摇金粮,黍谷随风三尺浪,皇天厚土益北乡。
雄壮汉子抬轿杠,花轿颠出青纱帐,高粱红透二姑娘,满脸娇羞醉红妆。
娘啊娘,儿子跪着你金衣裳,天苍苍野茫茫,一曲益北腔。
娘啊娘,儿子听着你高声唱,甩锄头挺长枪,魂魄系原上。
这首古老的歌谣在益北乡平原大地上传唱着。它就像是一坛子窖藏老酒,在地下封存了多年,开坛之香,浓郁甘醇。
我的故乡,扈家官庄,坐落于益北乡平原大地,这个有着四百年历史的小村落,人不过千,正是这么一个孤兀小村,却从来不缺少故事。
故事的种子丰腴饱满,就像村东湾沿上的那棵“苍蝇树”,枝繁叶茂,盘根错节。苍蝇树有一抱多粗,它倔犟地生长在湾沿东岸,默默面对着村落百年沧桑。其实村民们都不晓得这棵树的真实名称,只是每每到了秋天,树上就会结出像苍蝇一般模样的种子。“苍蝇树”因此而得名。
此时此刻,苍蝇树底下蹲着一个老人,正专心地捡拾着那些掉落在草丛里的树种子。谁都不知道他捡拾这些种子有何用。这个捡拾树种子的老人是扈家官庄人氏,乡民们都称呼他为“空叔”。空叔年龄并不大,因被村里辈份最高的六爷认作义子,所以就赚了个叔辈的称呼。
空叔本不是扈家官庄人氏,他十八岁那年乞讨到了这里,村东的六爷看他可怜,便收留他做了义子,可只过了两年,已是高龄的六爷就得病身亡了。六爷死后,空叔住着六爷的破宅子,耕着几分薄田,生活虽然清苦,但日子总算是过了下来。
相传六爷的祖父曾在雍正年间做过内阁大学士,官至正二品,亦曾名声显赫。到了六爷父亲那一辈,已然是家道中落,六爷出生时,便生在扈家官庄的这座破宅子里,父亲常对他讲起爷爷当年的辉煌,劝他奋发读书,再图功名。六爷虽是努力,却是屡考不中,后来心灰意冷。扈家官庄之所以称谓“官庄”,顾名思义,曾经出过达官贵人的村庄,此名号绝非空冠,与此段历史不无关系。也就在那时,便将“扈家”改为“扈家官庄”。
六爷活着的时候经常向人讲起他祖宗的这段辉煌史,但是肯信他的人却没有几个。空叔是信的,因为六爷留给他的满满一屋子的书籍并不是寻常百姓家所能拥有的。那都是些绝世奇书古典。空叔天赋异禀,六爷看了一辈子都看不明白的书,他一看就懂一悟就透。
空叔正蹲身专注地捡拾着苍蝇树种子,忽听得有人喊他:“空叔——”
空叔直起腰身,瞅着身后站着的一个后生笑眯眯地说:“喔!是铜娃啊,啥事啊?”
铜娃,本村富户陈吉福家的长工,一个十几岁的英俊少年,生得面红齿白。铜娃子是个孤儿,八岁的时候跟着爷爷讨饭到了扈家,爷爷突然暴病身故,客死他乡。好心的陈吉福便葬了铜娃爷爷,收留铜娃做了长工。
铜娃看着空叔笑着说:“我家大小姐今天过满月,摆酒宴款待乡邻,老爷让我来请你去记个账。”
“喔!好好。”空叔把盛了树种的马褂攥在手里,回头问道:“陈家生的是丫头还是小子?”
“丫头!”铜娃应道。
空叔的脸上满满的诧异:“怎么会是丫头呢?今年咱们村里添了四个娃子,可都是小子啊!”空叔收拾了马褂,跟着铜娃上了湾沿,只管向村中街走去。两人一前一后,一袋烟的工夫就到了陈家门口。
陈先生迎了出来,双手抱拳,朝着空叔恭恭敬敬地作揖打躬:“空叔来了,快里面请,又要麻烦先生了!”
空叔也躬腰回礼,跟着陈吉福进了正屋。陈先生双手朝着太师椅一摆,示意空叔上座,空叔笑着点点头,于太师椅上坐定,手里还攥着那件包裹了苍蝇树种子的马褂,却又一时不知放在什么地方是好,左右环顾了一下,颇有些为难。
陈吉福看在眼里,连忙上前走几步,双手摊在他的面前:“空叔,马褂交给我,且让我暂时替您保管吧?”
“不用,不用。”空叔连连摇头,双手抱住马褂,生怕别人抢了他的宝贝,眼睛仍然不断地四处打量,最后抬了抬屁股,将马褂塞到屁股后面那一丁点儿空隙里,这才放心地转回了身。
“空叔,你这是什么宝贝?这么珍贵?”陈吉福打趣地问。没等空叔回答,一旁的铜娃子开了腔:“里面包裹的是苍蝇树种子,珍贵着呢!”
空叔双手高扬,将两只肥袖口一抖擞:“铜娃,上茶!”
陈吉福朝着铜娃摆摆手,铜娃应喏一声便出去了,一会儿的工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到方桌上。
空叔端起茶水,一口倒进嘴巴,两腮鼓得像个皮球,下颚抖几下,从嘴里挤出一滩黏糊糊的唾液垂落在墨汁里。他缓缓搅动研磨石,砚底的墨汁也浓烈起来,屋里散发着淡淡的墨香。空叔放下茶碗儿,陶醉地嗅了嗅墨汁的味道,抬起头看着铜娃:“再去倒一杯茶水来!”
铜娃一掀门帘出去了。这个当隙,院子里有动静,想是贺喜的乡亲们来了。
女人生娃坐月子送鸡蛋面条,娃儿出满月送水果面饼,娶亲送油条火烧儿,丧事送刀切寿片儿,这是益北乡的风俗习惯。而像这样的人情都要做个记录,等人家再有公事,是要依着账本还回去的。空叔就是这样的记账先生,也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识文断字的人,哪家有什么红白公事必然是请他的。由此,空叔在村子里也是德高望重。
譬如陈吉福,那可算是村子里首屈一指的富户,家有良田百亩,又在口埠镇上开着一家颇有规模的吉福大药房,财大气粗的主,对空叔也是毕恭毕敬的。
此时院子里已然嘈杂起来。铜娃拖着长长的嗓门高喊一声:“扈约长到,面饼五包……”话音一落,就听见门楼外面人嘈马嘶。看来扈约长是带着手下来的。陈吉福不敢怠慢,手提长衫向门外而去。但见门外尘土飞扬,陈吉福轻咳两声,抬手拨了拨飘在脸前的飞尘,定睛细看,果不其然,见门口两侧,一边各站了两个背着长枪的士兵,都表情严肃,直挺挺地立在那里。
扈信和一个年轻的士官各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并排当前而立。后面还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两侧各站着一个丫鬟。
扈信。写的一手好文章,靠给达官贵族写状纸为生,颇有声望,后来被国民政府封为一方约长。扈约长大圆脸盘,蒜头鼻子,五短身材,最有特征的就是他那对万中无一的小眼睛,好像魔术师手里的小棉花球,一捏成条,一松成球。扈约长今年春天亦是喜得贵子,且是一对双胞胎小子,是他正值妙龄的二姨太为他所生,大儿取名扈大金,小儿取名扈大银。
扈信娶有两房太太。正房柳氏住在益都县城,偏房冯氏住在扈家村,两房太太各居一方,不相往来。大太太柳氏嫁给扈信六年,未曾孕育。柳氏本是益都县司法部柳义生的千金小姐,柳义生在县城里可算是政府大员,交际甚广,扈信能有今日亦是亏了岳丈的提携。扈信想要生男娃,也好延续扈氏家族香火,但柳氏一直未孕,他对大太太便彻底失去了信心,有心纳妾,因碍于大太太的阻挠,更担心岳丈的不悦,所以一直不敢造次。
去年夏天,扈信从县城偷偷领来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把她安置在扈家村的老宅子里,跟着自己的母亲同住,对外公开声称是自己的二姨太。今年春天二姨太就给她生了一对双胞胎小子。扈家官庄四百多年的历史,自有村史记载,生双胞胎这也是首例,扈信对此很是引以为豪,自从生了一对小子以后,扈信的嘴巴就高兴得没闭上过。今天来陈家上礼,他也是特地让二姨太抱了两个娃儿过来的:“江副官,快叫太太下车!”
“是!”江副官应喏一声,径直走到车棚跟前,手掀布帘,恭恭敬敬地说:“少奶奶请下车!”
话音落处,见一只绣脚从棚帘后面伸了出来,先轻轻点住地面,大红色的鞋帮子,裹着一只修尖的小脚丫,鞋面上挑了一朵碎花牡丹,随着风摆滴溜乱颤儿。但见此女,十八九岁的妙龄,柳眉凤目,浓妆艳抹,神情挑逗,透着一股子媚娆。
两侧的丫鬟掀着布帘,她一手抱着一个婴儿,稳稳地下了车。此人正是扈信的二姨太冯灯花。
冯灯花满面春风,左右手各抱着一个娃儿,跟在扈信屁股后面,见人就呲牙咧嘴,像是一半来道喜,一半是来显摆的。
扈信见了早就迎在门口的陈吉福,双手抱拳连连拱手:“恭喜陈老板喜得千金,恭喜恭喜!”扈信说这话时,声音故意提高八度,弦外有音。他琢磨着,你陈吉福生的不过是个丫头,而我扈信一下子生出两个小子,看不羡煞你。他搭眼偷偷瞅了瞅陈吉福,见他一脸淡然,只是谈笑风生,却无半点儿在意。
陈吉福笑笑,接着扈信的话茬回礼:“哪里比得了扈约长啊,你这可是一生俩小子啊!这可是百年不遇,咱们村子里的头一遭啊!”
扈信听了陈吉福的赞美,心里有了些许的平衡,他从老婆怀里接过一个娃儿,狠狠亲了一口,发出一声夸张的吧嗒声,然后笑嘻嘻地说:“是啊!这可是我的命根子奥!”
陈吉福往旁侧一闪身,笑眯眯地说:“扈约长,夫人,快里边请。”他朝着那些士兵也挥挥手,“兄弟们,也都里面请吧!”
那些兄弟们都抬眼看着扈信,就等他下命令了。扈信朝着副官大手一挥:“江副官,难得陈大老板盛情,叫兄弟们都进院喝茶去吧!”
江副官亦随即一挥手:“弟兄们,都进去喝茶了!”那帮兄弟们才散了队形,都跟着扈信进了陈家大院。
牵马车的那个兵士朝着铜娃子摆手,大声喊他:“小兄弟,过来过来。”铜娃跑了过去,哈着腰笑眯眯地说:“长官何事?”
士兵拍拍铜娃的肩膀,把缰绳递到他的手里,微微一笑:“小兄弟,这马就交给你了,弄点儿草料,可得把它们喂饱了,有什么闪失,拿你是问。”
铜娃忙躬腰回应:“不敢,不敢,长官尽管放心,保证少不了一根马毛!”
士兵哈哈一笑,拍了拍铜娃的脸蛋,说“你小子,挺机灵,行!就交给你了!”说罢,转身进了院子。
士兵进了院子,憋在铜娃心里的那股子窝火才发泄出来,脸朝着院门口,鼻子一皱,嘴里吐出了一个“呸”字,却像蚊子叫唤那么轻,或许只有他自己听得见。也难怪,这些挎着枪的家伙可是惹不起的,就连陈老爷都是恭恭敬敬的,何况他一个下人。
院子里寒暄着,门外的铜娃又高喊了一声:“扈保长到,水果两篮……”
铜娃话音未落,扈保长也一手各挎着一篮子苹果进了院子,陈吉福忙迎了过去,拱手迎接。
扈保长本名扈挺,是村子里的保长,扈挺和扈信本是叔伯兄弟,扈挺只比扈信小了两个月。他也是今年春天刚生了一个儿子,也是空叔起的名字:扈大铁。
“保长过来了,怎么没见夫人一起来?”陈吉福笑着问。
扈挺赶忙还礼,笑着说:“没有没有,孩子还小,带出来怕受了风寒,所以没让内人过来!”
陈吉福把扈挺、扈信等人让进了屋,刚刚落座,就听得院子里的铜娃又是一声吆喝:“武罗锅到,煎饼……一摞……”陈吉福闻声起了身,大踏步出了院子,门口迎接武罗锅去了。屋子的一角坐着扈信、扈挺二人,俩个人相视一笑,小声嘀咕了起来,扈信朝着扈挺挤挤眼睛,说了句:“武罗锅来了!”扈挺也笑笑:“一摞煎饼就来混吃混喝,这个罗锅是怎么想的!”两人说话的当隙,陈吉福已经把武罗锅迎进了院子,一旁坐着的扈信扈挺二人,抬眼看了罗锅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淡,屁股都没抬一下。陈吉福看在眼里,脸上已然有了几分不悦,冲着扈信、扈挺兄弟二人,故意大声说:“武兄来了!”二人这才站起身来,朝着罗锅施礼:“武兄好!”陈吉福瞅着二人的表情,心里已然明白了几分,他微微笑笑,打着哈哈圆场子:“今天我陈吉福喜得千金,来到我家的都是客人,你们都来贺喜,有这一份心意,我陈吉福很知足,大家公平对待,同喜,同喜!”
这本是些说教的话,也是句句带着软刺儿,专门说给扈姓兄弟二人听的,但从陈吉福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了几分调侃,不温不火,不亢不卑。陈吉福是做生意的,五湖四海的结交朋友,大场面也是没少见过,所以说话的水准也是有的。扈姓兄弟都是聪明人,能听得懂陈吉福话里的弦外之音,两人连连抱拳,嘴里应喏着:“陈老板说得极是。”
扈挺心里暗暗琢磨着,这个陈吉福对武罗锅可是够好的了。正待此时,他一抬眼,却见武罗锅的老婆潘玉香由门口走了进来,扈挺一改刚才的冷淡,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子,笑嘻嘻地抱拳施礼:“嫂子也来了!”那潘玉香却故意不搭理他,只是伸出一只手挎住武罗锅的胳膊,慢慢悠悠从扈氏兄弟面前走过。
武罗锅,因背后有一个罗锅而得名,如此叫着,天长日久,连他自己也忘了自己的真实名字。武罗锅是个侏儒,佝偻着身子,背后压着个罗锅。他与扈挺扈信本是同龄人,却因为常年辛苦操累,看上去比二人大了何止十几岁的样子。武罗锅是个老实人,不善言辞,他会剃头,祖传的手艺,每天挑着剃头担子走街串巷,赚点儿辛苦钱,也多亏了他会这个手艺,不然,凭他的身形,怕是连个婆娘也讨不到的。
可如今,武罗锅不但讨到了婆娘,而且他的婆娘还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一枝花。那婆娘本名潘玉香,是南村潘祥家的女儿,二十出头岁的芳龄,整整比武罗锅小了十岁,生得面若桃花,柳眉凤眼,腰身纤细,却是个美人胚子。
这两人做夫妻,那真是另类的一对,一个貌似天仙,一个丑陋无比,莫说扈家村,就连口埠镇,这也是独一对。俩个人一起赶集,武罗锅挑着剃头担子头前走着,后面跟着潘玉香,那婆娘巧移金莲,轻摆罗纱,恍若一朵随影莲花。引得一群孩子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跳着高、拍着手地唱:“武大郎,串街巷,后面跟着潘玉香;潘玉香,赛天仙,后面坐着潘金莲……”
武罗锅听了也不生气,只是憨厚地笑笑,他不识字,也从来不入人堆听故事,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武大郎是谁,更不认识潘金莲。他只晓得剃个头能赚一个铜板,剃十个头就能赚十个铜板,有了这十个铜板,他就能给潘玉香扯一块她喜欢的花布料,给她做一件花裙子,武罗锅的世界里只有潘玉香,潘玉香高兴的事,就是他高兴的事,潘玉香想要的物件,他竭尽全力的满足她,就是潘玉香想摘天上的星星,武罗锅也急着到处去借梯子。
其实,潘玉香能嫁给武罗锅亦是颇有一番渊源的,当年潘玉香的爹与武罗锅的爹是生死兄弟,两人各自成家以后,便给他俩定下了这门娃娃亲,潘家日子过得寒微,武爹有个剃头的手艺,日子过得相对宽裕些,便时常接济,这么多年两家相濡以沫,互相扶持着总算是把日子过了下来。
武大和金莲,是否真实存在,我不晓得,就连懂得最多的空叔也迷糊,不敢妄下断语,或许是施耐庵杜撰出来的,但是武罗锅和潘玉香,却切切实实地存在着,他们曾经生活在这个叫做扈家官庄的村子里,也留下了他们的子嗣后人。
当年,潘玉香嫁给武罗锅,多少还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这也难怪,潘玉香这么好的人儿嫁给武罗锅实在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令多少纨绔子弟捶胸顿足扼腕叹息啊!但是潘玉香嫁给武罗锅又是自然而然的事,两家仿佛是一家,这么多年互相扶持着过来了,潘玉香已经习惯了武罗锅的那个罗锅子。
武罗锅自从娶了潘玉香,他的剃头生意也是陡然见好,这也多亏了潘玉香,大家伙特意找武罗锅剃头,不为别的,只为了能让潘玉香洗洗头,摸摸脑袋,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美人,寻求点儿心理刺激。
美中不足的是,自从潘玉香十六岁那年嫁过来,两人成亲都快六年了,潘玉香却没有给武罗锅添个一儿半女,肚子始终不见鼓涨。
武罗锅晓得自己的毛病,这事是怪不得潘玉香的,他到处求医问药,也好让潘玉香给自己添个一儿半女,武罗锅中药吃了一箩筐,偏方用了一抽屉,却始终没什么起色,就在他不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潘玉香的肚子却偷偷地鼓了起来。那武罗锅天天乐呵呵地盯着那肚子瞅,生怕她再瘪下去。可喜可贺、谢天谢地,他武罗锅终于如愿以偿了。今年潘玉香真生了,且给武罗锅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这让武罗锅喜出望外,整天恣得合不拢嘴。
武罗锅跑到空叔那里特意拜访,请求空叔给孩子起个名字,空叔也是费了心神,接连查了好几天康熙字典,给娃儿起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武仕德。寓意:仕途光明,品德高尚。
且说陈家大院,贺喜的乡亲们陆续造访,到了午时,院子里已然聚了上百号人。陈吉福吩咐家人大摆筵席,院子里早就摆好了十几张桌子,大家伙儿围着方桌团团坐定,便有下人开始上菜,片刻的工夫,桌面上已然摆满了丰盛的酒菜。院子里热闹非凡,喧嚣嘈杂,笼罩着热酒热菜的雾气,散发着浓郁的美酒佳肴的味道!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咱们请陈大老板讲两句好不好?”空叔拍着桌子大声吆喝,一嗓子把大家伙都震得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又把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陈吉福,陈吉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转了一个整圈儿,高兴地说:“也没什么好讲的,今天我陈吉福喜得千金,这是好事,如果非得要我说两句,我就得感谢乡亲们的厚爱啦……”下边有人接了一句:“陈大善人说的哪里话,平常对我们乡亲们可没少接济。”百十号乡亲们立马齐声应和:“是啊!陈大善人,没少接济我们啊……”陈吉福双手往下压压,大声说:“乡亲们可别这么说,咱们一个村住着,谁不用着谁呢!”说罢,他端起了一杯酒,走到空叔面前,把酒恭恭敬敬递到空叔手里,说:“大家用餐之前,我还有个请求,请求空叔趁着还没有醉酒,给我的女儿起个好听的名字!”“好好好!”众人又是一阵应和。陈吉福慌忙抬起了双手,使劲儿往下压压,大声地说:“大家静一静,让空叔好好想一想……”院子里又沉寂了下来,一时间鸦雀无声,都等着空叔起名字呢!。
空叔欣然把酒接在手里,摇头晃脑地琢磨着。
此时,门外有“铛铛铛”的声音传来,其音刺耳。陈吉福循声向门楼处望去,大家伙儿亦瞪大了眼睛,目光一起投向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