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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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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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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北腔》连载

第二十一章 假善吉福金屋藏娇 蛇蝎陈翠密谋害人

且说陈吉福回了家,走到东偏房的门口,一手掀开门帘,看着坐在炕沿上的陈招娣,满腹牢骚:“你这个丫头可真是不听话,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走了,我看你这个大学是白上了,一点儿礼数都不懂!”陈招娣没搭理他,头也没回,只是看着尹淑琴的眼睛沉默不语。尹淑琴开了腔:“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了家就不问青红皂白,数落女儿的不是!”

陈吉福听了尹淑琴的话,那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不问青红皂白?你问问她,我们满屋子的人吃饭,就为了给她和大金接风洗尘,她倒好,抬起屁股就走了人,我看这丫头这么刁蛮,就是被你惯的!”尹淑琴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几句,招娣使劲捏了捏她的手,朝着她眨了一下眼睛,尹淑琴明白女儿的意思,便不再反驳,只是朝着站在陈吉福身后的铜娃说道:“铜娃,老爷喝醉了,快扶他去休息吧!”

夜色已沉,一弯秋月缓缓升出东天的那片小树林,它仿佛刚刚把心事丢弃在小树林的深处,如今挂了一副灿烂的容颜,坦坦荡荡地微笑着。

铜娃已经倒下睡了,朦胧间听到轻微的敲门声。他慌忙穿好了衣服开门,这个点儿,除了老爷是不会有人来敲门的,打开门,还没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就懵懂地问了一句:“老爷,有什么事吗?”

“我不是老爷,我是大小姐!”门外的陈招娣应道。

“喔,大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嗯!有事,咱们屋里说话!”陈招娣说着,一步迈进了屋子,反手把门带上了。

铜娃点着了那盏煤油灯,端到炕台上,又拿起一块布拍了拍炕头前的那把椅子上的尘土,说道:“大小姐,您请坐。”陈招娣坐下,朝着铜娃挥挥手:“铜娃,你也坐吧。”铜娃应喏一声,在炕沿上坐了下来,抬起头看着招娣,说:“大小姐,有什么事你就问吧!”

招娣说:“我想问问你关于武仕德的一些情况,我走了这四年,他都做什么了?”

“喔!你去北平上学,刚走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也走了,从此就再也没回来过,我听乡民们说他拜师学艺去了!”铜娃说。

陈招娣看着铜娃,语气有些纳闷:“拜师学艺?”

“是啊!他是在口埠集上遇到了一个卖艺的人,然后就跟着他走了!”

“喔!”招娣应了一声,“我再问你一件事情,是关于丫鬟陈翠的事,我听我娘说,去年春天陈翠嫁出去了,只有我爹一个人去送的她,你应该也跟着去了吧?我晓得你跟我爹那是形影不离的!”

铜娃没急着应答,脸上却掠过一丝微弱的惶恐,虽然灯光昏暗,但他的这个表情仍然没逃过陈招娣那双犀利的眼睛。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陈招娣的语调也变得犀利起来,盯着铜娃严厉地问道。

铜娃仍然没有回话,却从炕席底下抽出了一杆长烟袋,取出烟丝在烟锅里按实了,把烟锅探到灯火上,狠命地嘬了一口,烟雾还没从嘴巴里吐出来,却不断剧烈地咳嗽起来。招娣看着他这个举动,觉得很是诧异,要知道铜娃是从来不抽烟的,她又看到他抽烟的样子,就断定他是在逞强,便一把把他手里的烟袋夺了过来,往门口一扔,说:“铜娃,你这是干吗?有什么事就说嘛,干吗这样!”

铜娃呆坐在那里许久没有回声,过了一会儿竟然轻声抽泣了起来。招娣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铜娃接在手里,拭了拭眼角流下来的两行泪水,悠悠地说:“大小姐,我如果说了,在你们家的长工也算是走到头了!”停了一阵子,他似乎是下了决心,语气中有了一丝鱼死网破的意思:“也罢!不说我也会憋屈死的。陈翠哪里是嫁给什么人啊,她是被老爷藏起来生儿子去了!”

“生儿子?”陈招娣只觉得面前一阵恍惚,那盏炕沿上摆放的煤油灯,本来跳跃着豆大的鲜亮的灯火,如今在她的视线里却缓缓影散,幻化成一片红彤彤的光晕,没了主次的亮点。

其实,要说最了解陈吉福的,就应该是铜娃了,他是老爷的贴心人,从七岁那年进了陈家,到现今三十有五,算起来在陈家已经呆了小三十年的光景。他跟着老爷东奔西走寸步不离,老爷的什么事他亦是晓得的。这些年老爷也没拿他当外人,一直当亲生儿子一般对待,从这一点上来说,铜娃还是感激老爷的。只是有一件事情,让他越来越看清了陈吉福的真实嘴脸,但他为了顾全大局,一直委曲求全。他是喜欢陈翠的,陈翠也喜欢她,十几年前,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龄,两情相悦,便商量着要谈婚论嫁,铜娃想把此事先告知老爷夫人,也好让主家玉成了他们这份姻缘,还没等他向老爷开口,有一天陈翠突然流着泪对他说,说自己已经心有所属,让他忘记对她的这份情感,陈翠的突然变卦让铜娃甚是心痛,他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直到某一天,他无意中撞见了老爷跟陈翠搂在了一起,铜娃才明白其中的原委。那一刻,铜娃的心都碎了,自己跟了老爷这么多年,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大善人会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他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一个是自己深爱的女人,一个是对自己恩重如山的老爷,他权衡利弊,最终选择了妥协,但这丑恶的一幕,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他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更可悲的是,他却每天不得不面对自己最恶心的人,违心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这些年,铜娃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整个人也好像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不善言辞。

有一天,两人有一个单独碰面的机会,铜娃问小翠:“你怎么会跟老爷搅在一起,你这样做对得起夫人对你的信任吗?”

陈翠流着泪,一副委屈的表情:“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老爷强占了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铜娃问道:“你真喜欢他吗?”

陈翠悲戚戚地说:“我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糟老头子呢!铜娃哥,我对不起你,你就不要再牵挂我了,找个更好的女人成亲吧!”

铜娃瞪着愤怒的眼睛:“如果你是被强迫的,我就去告诉夫人。”陈翠慌忙拽住铜娃的衣袖,哭着哀求道:“求你了,铜娃哥,别这么做,老爷根本就不听夫人的,再说!再说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你说什么?”铜娃嚎叫一声,一拳打在了墙上。

陈招娣一直静静地听着铜娃的诉说,没想到他说到激动处,却忽然举起了拳头,狠狠捶在了炕沿上。招娣忙走了过去,双手攥住铜娃的胳膊,悠悠地说:“铜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铜娃仍然抑制不住自己悲愤的情绪,愤然而言:“他俩的奸情已经十几年了,自从大小姐去了北平上学以后,他们就愈发的放肆起来,陈翠怀孕也是前年的事,后来老爷见她的肚子逐渐鼓涨,怕被夫人发觉不好解释,便慌称给陈翠找了人家,实则是给她找了一个地方生孩子去了!”

招娣:“这件事这么久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铜娃:“大小姐,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走的时候才十六岁,还是个不经事的孩子,再说老爷那种霸道的性格,他听过谁的话,甭说你,即使是夫人,他也没放在眼里!”

招娣不再问话,只说了一句:“铜娃,难为你了!”然后抬起头望着黑黝黝的屋顶,把即将流出来的泪水硬生生地压了回去。她又低下头看着铜娃,问道:“铜娃,你知道陈翠在哪里住吗?”

铜娃没说话,点了点头。

“明天就带我过去,好吗?”

铜娃又点了点头。

东方初升的那轮日头,像一只跳跃的小鹿,几个蹦跃就窜出了地平线,等它从小树林后面露出圆脸的时候,人们已经开始忙碌一天的活计了。

这个时辰,陈吉福方才醒了过来,他穿好了衣服,来到了院子里踱着步,昨晚他喝多了酒,迷迷糊糊地就睡到了现在。陈招娣早就装扮妥当,从西厢房走了出来,来到院子里,打了一声招呼:“爹!起来了?”

“嗯!”陈吉福慢悠悠应了一声,他还在为昨晚的事生着气,扭头看了看铜娃睡觉的东偏房,没好气地说了句:“铜娃怎么还没起来,往常这个点儿早就把院子打扫完了!”

“铜娃可能是这些天事多,累坏了,也没什么紧要的事儿,就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招娣接上了话,“爹!跟你商量个事,我今天想去趟县城,想让铜娃拉着我去!”

陈吉福看了女儿一眼,说:“丫头,你昨天刚回家,也不好好歇歇,急着去县城做什么?”

“去我同学家走一遭,有些课程的事需要商讨!”

“哪个同学啊?”

“县城里还有别的同学吗?当然是扈大金家啦!”

陈招娣话音刚落,陈吉福刚才那副沉闷的表情立马就欢快起来,忙不迭失地说:“好啊!好啊!这样做就对了,多去县城走走,多和大金那孩子沟通沟通。你们且只管去,今天是口埠大集,我让大银把我捎到药铺去!”陈吉福说着,抬脚出去了,一副美美的表情。

陈吉福前脚刚走,铜娃就拉开门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昨夜或许没睡好,两只眼睛肿胀着,布满了血丝。

“铜娃,你没事吧?”陈招娣关切地问道。

“没事,我去套车,一会儿咱们就起程!”铜娃说着,转身向着马棚走去。

一辆马车奔驰在向东去的那条土路上,铜娃使劲地摇晃着鞭子,打着一个个的响鞕,车上坐着陈招娣。

“到了,那座宅邸就是!”铜娃指着远处拐角处的一座颇为豪华的宅子说。陈招娣下了车。铜娃把马车远远地停了,拴到一处隐蔽的地方,两人便悄声细脚地向那座宅子走去,走到宅子门口,见门口的树上拴着一辆马车,铜娃不仅吃了一惊,脱口而出:“老爷过来了!”说着,拉着招娣的手,迅速躲在了墙根处。

“他怎么会来呢?”陈招娣小声地问。

“这是大银的马车,他肯定是让大银把他捎带到了集上,又赶着大银的马车来了这里!”

“那怎么办呢?有什么办法进去吗?”陈招娣着急地问。

铜娃说:“这座宅子是这个村子里最好的宅子,是老爷专门给陈翠买的,高墙固垒,想翻墙而入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那怎么办?”

铜娃想了想,说:“等!我们只有在这里等,我们须先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一会儿陈翠一定会出来送老爷的,到时候你偷着看看也就是了!”

事情果然如铜娃所料,大约一个时辰后,大门一响,陈吉福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招娣定睛一看,那个女人果然是陈翠。

陈吉福走到门楼外边,回头将手搭到陈翠的肩膀上,笑着说:“翠儿,快回去吧,外面风大,可别冻着我的宝贝儿子!”

陈翠娇责道:“你眼里就只有你的宝贝儿子,什么时候想过我?”

“翠儿这是说哪里话?我心里怎么会没有你呢?那个女人给我生了一群丫头,你却给我生了一个儿子,你可是我们陈家的功臣。”

陈吉福能说出这样的话,亦的确是他的肺腑之言,想想这些年,那尹淑琴接连给他生了三个丫头,那肚子便瘪着再也没有了动静。这么多年他为了求子可谓是煞费苦心,给丫头取个名字也能看得出来,又是“呼娣”又是“唤娣”的,连呼带唤的也没招来个带把的,陈吉福亦心灰意冷了,如今,陈翠给他生出了儿子,他岂不喜出望外,得意忘形?

陈翠撒了个娇,说:“既然如此,那就尽快想办法让你的夫人把那个家给我腾出来,我可不想一辈子憋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陈吉福连忙安慰她:“我这不是一直在按照你的计划实施嘛,你且稍安勿躁,到不了年底,你就是那个家的少奶奶!”陈翠这才欣慰地笑了,转身进了院子,把门插上了。陈吉福解开了马车,打马而去。

刚才两人的一番话,听得陈招娣一身的冷汗,她清楚地听见陈吉福对着陈翠说“按着她的计划实施”,还说“年底那个家就是陈翠的。”陈招娣眉头紧锁,暗暗思忖:计划实施?什么计划呢?难道他们俩想谋杀自己的生母?想到这里,陈招娣直觉得全身毛孔倒立,浑身嗖嗖地冒着寒气,她朝着铜娃喊了一声:“铜娃,快回家!”两人一边向着马车小跑着过去,陈招娣一边说道:“铜娃,你不是说小翠是被迫的吗?我怎么觉得这个女人倒像是一肚子的坏水。”

铜娃应道:“是啊,真没想到陈翠是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真是错看她了。”

陈招娣:“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也算是看透了陈翠的真实面目,也不用再把你们的事耿耿于怀了,你没娶她做你的女人,可真是你的造化。”

陈招娣说的话不无道理,但亦是片面的,一个人的本性使然,是与生俱来的那种欲望,在金钱利诱面前,人是会变的,会变得无比的贪婪,无比的险恶。陈翠是一个凡人,而且还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凡人,陈吉福的家财万贯是每个人垂涎欲滴的,哪个势力的女人又不想把这一切据为己有呢?

陈招娣坐上了马车,又问了一句:“铜娃,药房的孙正义知道我爹的这种事吗?”

铜娃一边解马缰绳,一边说:“他不知道,这件事只有我知道!大小姐,咱们去哪里?”

“回家。”

铜娃挥鞭催马,向着扈家村赶去。

陈招娣进了家门,直向内屋走去,她大踏步进了东厢房,见陈唤娣正坐在炕沿上喂尹淑琴喝药,陈招娣朝着唤娣说:“二妹,你先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二人来到院子里,唤娣见大姐表情严肃,不解地问道:“有什么事吗?姐姐。”

“我让你给我准备的那副药呢?”

“什么药?给咱娘喝的药吗?”

“是的,你快去给我拿来,我有用”

“姐姐莫急,我去给你取去!”唤娣说着,转身进了内屋,一会儿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包着中药的纸包,陈招娣接在手里,也不和妹妹说什么缘由,一转身出了门口,铜娃坐在马车上等在那里,陈招娣一步跨上了马车,说了一句:“走!”

铜娃问道:“大小姐,咱们去哪里?”

“去吉福大药房,我要查查这些中药有没有问题!”陈招娣说。

铜娃沉吟了一会儿,说:“药都是药房掌柜孙正义给抓的,应该没问题吧?”

“有没有问题,且问了再说!”

“可是这个点儿,老爷正在药房里,我们即使去了也没法查啊。”铜娃回道。他这一句话提醒了陈招娣,她只顾着着急了,把这个茬给忘了。

“那怎么办呢?”陈招娣着急地说道。

“小姐稍安勿躁,此事不易如此心急,心急反而会坏了大事,你想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一定要先稳住自己的心神,否则将事与愿违。”

听着铜娃的一番话,陈招娣这才冷静下来,坐在车上,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带着悲伤,悠然道:“我娘生病多年,喝了那么多的药,然而病情不但不见好转,反而会恶化,我怀疑这问题就出在这个药上。”

铜娃听了微微点点头:“大小姐说的不无道理,这些药都是孙正义亲手抓的,也只有问他才能明白其中的原委,老爷今天没有马车,那个扈大银一般在包子铺只待一个上午,中午就会回扈家,老爷肯定会搭他的顺风车回家,我们不如先赶到集上去,不进药房,等到老爷走了,我们再进去问孙掌柜也不迟。”

陈招娣点点头:“嗯!就听你的。”铜娃马鞭一扬,马车又向着口埠集飞驰而去。正如铜娃所料,那陈吉福赶着马车从陈翠那里直接去了大集,把扈大银的马车还了,又去药房待了一阵子,中午时分,扈大银往回走,去了吉福大药房,接上了陈吉福,两人一起回家了。见陈吉福走了,铜娃和招娣便随后进了药房。药房里,孙掌柜正站在柜台后面忙碌着,阿球和胡丫招呼着生意。孙掌柜一抬头,见是招娣和铜娃进来,忙打招呼:“原来是招娣啊,什么时候回来的?”旁侧的阿球和胡丫循声抬头,亦同时打着招呼:“大小姐回来了!”

“我昨天晚上回来的!”陈招娣说着,还没等孙正义再问,便把那包中药放在了他的面前,捉紧地问道:“孙叔,你快看看这副药都有什么。”孙正义解开药包,仔细看了一遍,说:“这是我给你娘抓的药吧,没什么问题啊!”听了孙正义的回话,招娣一时没了言语,瞪着那包柜台上的中药懵了神儿。“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孙正义问道。

陈招娣听了孙正义的问话,这才回过神儿来,慌忙搪塞道:“喔,喔,没事!”又转过身对着身后的铜娃说:“咱们回家吧!”说着,又转身出了药房,铜娃随后跟了出去。

阿球走了过来,看着招娣出去的背影,一脸疑惑地说:“二叔,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像丢了魂一样,莽莽撞撞的……”孙正义摇了摇头,说:“我哪里知道啊!”

胡丫说:“大小姐刚来了没说几句话就走了,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好了,都别猜了,快去干活吧!”孙正义说道。

却说招娣和铜娃又赶回了扈家,进了家门,并没见到陈吉福,就琢磨着大银拉着他直接去了他家里,找那个扈挺喝酒去了。

招娣把唤娣招呼到跟前,问道:“二妹,平常咱娘的药都是由谁来煎熬的?”

唤娣看着招娣,就觉得今天姐姐的行举很是反常,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回道:“都是由爹亲自煎熬的。”

“奥?都是在哪里煎熬的?”陈招娣紧着问。

“在厨屋里啊!”

“你且带我去看看!”

姊妹俩来到了厨屋,招娣蹲下身细细地查看,她先拿起了那个熬药的小砂锅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又放回到原处,看了一阵子,似乎是并没发现什么异样,站起了身子,对着唤娣说:“二妹,咱爹熬药的药渣都在什么地方?”

“每次熬了药,爹都会把药渣倒进东湾沿的那棵苍蝇树那里去。”唤娣回道。

“奥?快带我去看看。”

“姐,今天你好生奇怪,看那个干吗?”

“废话少说,快带我过去!”说着,招娣拉着唤娣就出去了,铜娃也紧跟着去了。

初冬时节,那棵苍蝇树早就落败了一树的苍蝇种子,树上还三三两两的挂着些许的枯叶,正在冷冷的风中颤抖着,仿若随时都会随风而逝,已经过了雨季,所以东湾里也没有一滴水,湾底长出的稀稀疏疏的矮草,如今亦都已经被冻黄了叶子,似乎熬不过这个初冬的夜晚了。

三个人来到那棵苍蝇树底下,陈唤娣指着一滩黑色的药渣说:“姐!那就是,你过去看吧!”陈招娣走到近前,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拨拉着。突然,她的手停了下来,伸出两只指头,从那堆药渣里捏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她将眼睛凑到跟前,仔细地查看着,那个东西有成人的大拇指那般大,与罂粟疙瘩有几分相似,通身墨黑。铜娃亦凑到跟前,问道:“怎么了,小姐,有什么发现吗?”

“铜娃,你看看这是什么?我在那副药里没发现有这个东西!”

铜娃亦把眼睛递上去看了一阵子,最后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晓得这是什么。”

陈招娣站起身来,看着铜娃说:“走,咱们马上再去镇上,也许孙正义识得这个东西!”说着,她又回头瞅着唤娣说:“二妹,今天的事你切不可对咱爹提及,记住了吗?”陈唤娣满脸的疑惑,但是看着大姐严肃的表情,也不再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铜娃和招娣又赶车去了镇上的吉福大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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