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普惠走到门口,他一只手搭上了门把手,刚要推开门往里进,却听得北边有人喊了一声:“刘巡长,张科长,你俩过来一下!”
二人循声望去,见曾悼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朝着他二人喊话。
张泽趁机说道!:“曾处长喊我们呢,快走吧!”刘普惠把搭上门把手的手又放了下来,回头朝着曾悼喊了一声:“来了!处长!”便退回了步子,向着曾悼走了过去,张泽亦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曾悼的身边。曾悼说:“马上去会议室开会,就等着你俩呢!”
“是!”二人随即上了二楼。
曾悼看着所有落座的人,说:“诸位,今晚益都城的共党分子有大动作,将有一个共党大员到达益都县城,聚合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马上集合所有的警察部队,咱们将配合日本宪兵队、保安团联合行动,务必将他们一网打尽,咱们主要负责昭德街各大路口的盘查封锁,这是那个共党大员的肖像画,你们每人一份,见到长的这个模样的人,一个也不要放过,宁可错抓一千,也不放走一个!”说着,他把摆在面前的一摞照片往前一推,看着廖荣,说:“廖科长,你来分一下!”
“是!”廖荣站了起来,将那摞照片拿在手里,挨个分了一圈儿。
曾悼看了看众人,继续说:“诸位,马上点起你们的人马,即刻行动,今晚是我们建功的好机会,望警务处的全体同仁竭诚合作,再建新功!”
“是!”在座的人都站了起来,齐刷刷地回道。
所有的人都向外走去。曾悼又说了一句:“张科长,廖科长,你们二位留一下!”
曾悼看着张泽说:“今晚你们两个替换一下,廖科长留守值班,你负责老槐树路口的盘查!”
“是!”廖荣应喏一声,出去了。
“为什么要替换?”张泽看着曾悼问道。
曾悼说:“还看不出来吗?我是给你一次建功受勋的机会,那个共党大员要进县城,所有的路口都设防盘查,他唯一进城的入口就是老槐树路口,你带着人过去以后,于暗处设伏,暗暗跟踪此人,看看他跟什么样的人接触,然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我已经给你抽调了二十人的精锐警察,全部由你调遣!”
不得不说,这个曾悼确实是为这个女婿想得面面俱到。但是张泽却不这么想,他知道那个所谓的共党大员是不会出现的,情报早被他送出去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李书记早已经取消了这次计划安排。他想留守在警务处,所有的警察都出去执行任务了,这是他营救陈招娣的一次绝好的机会。他甚至都设想好了,打自己的腿一枪,再放陈招娣跑掉,制造一个“抢枪逃逸”的假象。如此,亦是情理之中的事。但他这些美好的设想,都被曾悼的“偏心”打破了。他现在更担心曾秋云,他想把曾秋云坠落悬崖的事告诉曾悼,但他不晓得该如何编这个瞎话,总不能说她走亲戚误入劈山口,不小心掉下去的吧!这个谎言亦太幼稚了,曾悼可是个“老油条”,他怎么会相信这样天真的故事呢?张泽琢磨着,脑子一时有些乱,慢腾腾地走出了会议室。
却说武仕德一行几人早就出了营房,摸到了县城脚下,每个路口都是宪兵队、警务处、保安团的人马严密布防,他们都便装打扮,对进出城的人挨个搜查、盘问,一帮人围着城外转了大半个圈儿,亦没找到进县城的缺口。最终在昭德街老槐树路口处隐蔽下来。
武仕德看着空荡荡的路口,回头看着展新,轻声说道:“政委,这个路口好像没人把守!”
展新躲在黑暗中,手里握着驳壳枪,看了看路口的动静,压低着声音,说:“敌人早有防备,这个路口恰恰是最危险的入口!我们切不可轻进!”
“你们回去吧,我自己去营救!”武仕德赌气地说了一句。
“你没看到敌人层层设防吗?你去了还不是自投罗网?”展新说。
“我不怕!”武仕德上来了那股子怮劲儿,鼓着嘴说。
“这是命令!”展新厉声说道,随即她一摆手,“小龙,玉山,把他给我押回去!”“是!”两人应了一声,扭住了武仕德的胳膊,架着他向北退去,展新随后跟了过去。
一伙人摸黑回了水渠营房,仕德是极不情愿地跟着回来的。展新回头看着众人,说:“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武队长,你过来一下!”说着,转身进了屋,展新倒了一茶缸热水,端到仕德跟前,说:“来,喝口水!”武仕德看了看她,把茶缸接在手里,仍然鼓着嘴,不说话。展新微微笑了笑,说:“招娣虽然被逮捕了,但我分析日本人是不会急着杀她的,一,她是扈大金的未婚妻,而扈大金又是中川大佐赏识的人,极力想得到的人,所以,日本人会照顾扈大金的面子,不会杀她;二,日本人把招娣转移警务处,我分析是没有抓住招娣是共产党的把柄,抑或是为了引鱼上钩,布下天罗地网,好把我们一网打尽!我们不去营救,招娣同志反而安全,我们若是营救失败,恰恰是害了他!”展新说着,看了看仕德,继续说:“我觉得,只有一个人能救她!”
“谁?”武仕德问道。
“扈大金!只要他向日本人要人,中川大佐没准就会放了她!”展新说。
“可是那扈大金远在重洋彼岸,又如何能救招娣?”仕德说。
“这正是我忧虑所在,若是能有办法让大金知道就好了!”展新说。
两人都沉思了下来。一会儿,武仕德说:“想让大金知道这件事,只有去找扈信了,他肯定知道扈大金的地址,到时候给他去一封信就好了,明天我就过去找他!”武仕德说。
展新立马说道:“不行,你去太冒险,那个扈信现在可是铁杆儿的汉奸!日本人的走狗!”
两人说着话的当隙,曹小龙一推门进来了,说:“队长,卢红星和铜娃回来了,还救回了曾秋云!”
展新“噌”地站了起来,“在哪?走,过去看看!”
曾秋云倒在炕上,她浑身是血,全身浮肿,呼吸很微弱,胡丫正坐在炕沿上,焦急地握着曾秋云的手,不知所措,见展新进来,站了起来,轻喊了一声:“政委!”
展新把一直指头贴在嘴唇上,朝着胡丫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她走到炕根儿,坐在曾秋云的身边,摸了摸她的脉搏,轻轻摇了摇头。她回头看着身后的卢红星,问道:“你们在哪里发现的她?”
卢红星说:“劈山山腰上,我们在悬崖底下走了好几个来回,也没发现有人的身影,后来,一个战士一抬头,发现了她,当时的她,身子悬挂在半山腰的一棵松树上,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弄下来的!”
“卢队长,你们辛苦了,都去休息吧!”
众人退出了屋子,只有武仕德站在那里没动,他看着展新,问道:“政委,她还有救吗?”
展新轻轻摇了摇头,说:“她负伤很重,脉搏基本摸不到了,已经无法挽救了!”沉默了一会儿,她继续说:“曾秋云同志是潍县医院附属医校的导师,也是我的医学老师,她是一名很优秀的大夫。前几年,是我介绍她入的党,她一直是我们安插在敌人心脏的一颗炸弹,窃取的情报都是一线的,如今,她的牺牲对我们党组织是一个重大的损失。”展新说着,眼圈儿都红了。
武仕德沉吟了一会儿,说:“她不是还没死吗?有一个人,说不定能救她!”
“谁?”展新看着他,问道。
“空叔!”仕德说。
“空叔?”展新疑惑地问。
“是的,我们村的一个人,我听我父亲经常提起他,说他自己研制了一种药丸,叫“空谷丸”,能救人性命,甚至是起死回生!”
“有那么神?”展新盯着仕德,疑惑地问。
“不管怎样,我就得去请他来一下了!”
“我跟你一起去!”展新说。
“不用,你好好照顾曾秋云,我即刻启程,半个时辰就回来了!”仕德说着,转身出了营房,去了马厮,骑了那匹黑鬃马,快马加鞭,连夜向着扈家村赶去。
大年初一的夜,死一般的沉寂。为了过好这个年,人们都累了快半个月了,昨晚总算是把年忙活过去了,所以,今夜,都早早的睡了。小小的村落里亦不失它的年味儿,远远地,就能看到扈家村那几盏高挂在树顶的大红灯笼,没有风,那些零碎的灯笼像是一朵朵粉红色的圣莲,飘在村落的上空。
要说最气派的,那就得数扈信宅邸上的那一排红灯笼了,门楼挑翅一边一个,院墙上也挂了一遛儿,隔着三四尺就有一个,都有瓷缸那么大,绸缎的灯笼围子,镀金的上下合盖儿,下面垂着一尺多长的线坠头,把他家那高耸的门楼、古朴的院墙映衬得粉红一片。
空叔家也挂了两个红灯笼,插在破栅栏门的两侧,这是破天荒的事儿,亦是往年看不到的景儿。每个却像暖水壶那般粗细,红帆布的灯笼罩儿上,还有几个指头那么大的窟窿,或是为了省灯油,里面跳跃着豆大点儿的火头。灯火既小,罩布又厚,那盏灯笼根本就没有多少光亮,即使是在漆黑一片的夜里,也像两朵暗红色的鬼火,死气沉沉地定在那里。多亏今夜没有风,不然就那点儿火头儿,是经不住屁大点儿的风吹的。
武仕德没摇晃空叔家的栅栏门,却直接去了他家的屋后边,抬起脚来跺他家的屋后根儿,别说这招儿还真好使,只跺了两三下,空叔就起来了,他披着厚厚的长袍,出了屋门,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谁啊?要翻天啊!”
武仕德站在东墙外面,小声说道:“空叔,闲话少说,快跟着我走,救人要紧!”空叔听出来了,这人是武仕德,遂回了句:“稍等,我穿好了衣裳,就跟你去!”他亦不耽搁片刻工夫,回屋迅速穿好了衣服,出了门口。武仕德早就上了马,他牵着马缰绳在他家的门口来回踱着。“空叔,快上马!”
“哎,哎!”空叔应喏着,蹬着马蹬子就欲上马,却突然愣了一个神儿,武仕德看出了他的表情变化,遂问了一句:“怎么了,空叔,忘了带药了?”
“没有,没有,这个岂能不带!”说着,回头看了看挂在门口的两盏灯笼,犹豫了一会儿,走到栅栏门跟前,嘴巴贴着灯笼布,从那些窟窿里往里吹了一口急气,那盏灯笼便黑了下来,他又走到另一盏灯笼跟前,同样地吹灭了灯火,这才返回神来,走到那匹马身边,返身上了马。武仕德双腿一紧,嘴里沉沉地喊了一声:“驾!”
那匹马慢慢向南而去,出了村口,武仕德这才扬起了鞭子,狠狠打了一个鞭哨,那匹马马踏浮雪,向西疾奔而去。
须臾,二人到了营房,径直进了亮着灯的那间屋子,推门进了屋,展新坐在炕沿上,正使劲儿攥着曾秋云的手,焦急地等待着,见有人进来,忙站了起来,说:“空叔来了!”
空叔走到炕前,把曾秋云的一只手握在手里,捏着脉搏先把了把脉象,这才从长袍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纸团儿,他将纸片儿层层剥开,捏出了一个指头肚儿那般大的黄色的药丸,扳开她的嘴放进去,展新早就端来了一碗水,空叔接在手里,给她服下,这才离了炕沿儿。
展新忙问了一句:“空叔,她怎么样?”
空叔抬眼,疑惑地看了看展新,又看着武仕德,武仕德忙说了一句:“空叔,这是我们部队的展政委!”
空叔也忙打招呼:“喔,喔!展政委好,她没事了,只须静心调养,数日就好!”
展新满脸是笑,突然叫了一声:“真的?真是神了哎!”
空叔说:“多亏我来得及时,若再晚来一刻钟,只怕是“空谷丸”也救不了她了!”
“空叔,你的“空谷丸”到底是什么神药,都赶上太上老君的回魂丹啦!我也是正经的医学院毕业的,还从来没见识过这么神奇的药丸,能让我看一下你的药丸吗?”展新激动地说。
空叔看着展新,笑了笑,却扭转了话题,他说:“这人的性命是保住了,不过……”
“不过什么?”展新刚才还惊喜的表情,突然阴沉了下来,她不晓得空叔大喘气的言词后面会跳出什么话。
“不过,她的身孕是保不住了!”空叔悠悠地说。
“她怀孕了?”展新语气有些疑惑。
“是的,应该是有两个月的身孕了!”空叔回道。
展新的语气又忧伤了起来,悠悠地说:“我真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要个孩子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心愿,快四十的人了,终于是看到了希望,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我若不发展她参加革命,她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武仕德走过去,说道:“政委,别自责了,这都是命数,秋云姐能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机会还会有的!”
展新这才收起悲伤的情绪,说:“空叔,谢谢你,你救过了她的性命,就是革命的大功臣,我会请示上级,给你记上一功的!”
空叔连忙摆手,说:“展政委可别这么说,我空叔治病救人,一不图财,二不图名,只是出自于发心!”
展新看着武仕德,说:“天也快亮了,你带着空叔去休息一会儿吧!今晚我陪着秋云姐,她醒了我就告诉你们!”
高柳水渠武工队军营,大年初二。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武仕德就来到了曾秋云那间房舍,他推开门,见展新坐在炕沿上,脑袋趴伏在被角,像是睡了。门吱呦一声响,她又醒了过来。武仕德昨夜一夜未眠,他想了一宿。展新看着仕德,说:“喔!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仕德看着炕上紧闭着双眼的曾秋云,问道:“醒过来了吗?”
“没有,不过脉络比以前明显多了,空叔的药丸还真是神奇!”
“政委,我有个想法!”
展新看着他,说:“奥?,什么想法,你说!”
武仕德说:“昨晚咱俩讨论的那档子事,怎么从扈信那里弄到扈大金的地址,我觉得空叔去就很合适!”
“是吗?你觉得他行?那需要跟他明说吗?”
“明说,不需要隐瞒,空叔的为人我是信任的!”
“那好,事不宜迟,你抓紧去找他说,尽快让他过去!”展新说。
仕德抬脚就去了空叔就寝的那间房舍,却见房门虚开,屋里没有半个人影,武仕德打了一个愣,“难道空叔不辞而别了?”他就担心这个,空叔虽是热心助人,正直善良,清心寡欲,却也是自由散漫惯了,来无踪去无影的。正疑惑间,却见空叔拉着武罗锅的手回了屋子。原来,他一大早就去找武罗锅唠嗑去了,这两个一起长大的同乡,好长时间没见面了,走着说不完的话。武仕德把爹支了出去,也不瞒他,把陈招娣被捕的事前前后后给他讲了一遍,最后说明用意,让他去趟县城,从扈信那里套出扈大银的地址。空叔满口答应,即刻启程,去了县城。
空叔路上特意买了几包点心,便逢着路人打听扈信的宅邸。扈信在县城的宅邸那是首屈一指的,为没有不知道的,所以倒也好找。空叔按响了那个门铃。金管家出来了,开了门,见一个穿着破旧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用疑惑的眼神,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遂问了句:“你找谁?”
“我找扈约长,就说扈家村的空叔来拜访他!”空叔笑嘻嘻地说。
金管家回了一句:“你等着,我去通报我家姥爷一声!”遂转身进了那栋两层小楼。一会儿,扈信出来了,亲自到门口迎接他,他拉开了门,朝着空叔抱拳施礼:“什么风把空叔吹来了,下人刚才怠慢了,快里面请!”
大年初二,扈信今天没去县委务公,不过,昨天晚上,宪兵队的那场抓捕行动,也让他忙活了半宿,他负责调配县城里所有武装的具体细致事宜,虽然是徒劳无功,但是日本人安排的事情那是不能马虎的。
空叔跟着扈信进了楼,将吊在手里的那包点心放在了一张檀木桌子上,在客厅的一张红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还故意扭了扭屁股,他晓得这张椅子值钱,虽然他不晓得到底能值多少钱,但他知道,这里的任何一件物件,都是他没见过的宝贝。
扈信看着他滑稽的动作,笑了笑:“空叔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随即,他吩咐下人上了茶,看着空叔问了句:“空叔,怎么大年初二就跑我这里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空叔端着那盏精致的白瓷小茶碗儿,先举到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上面青花粙图案,描画的是一只振翅飞翔的凤凰,美轮美奂,色彩分明,遂笑着回了句:“没事就不能来拜访约长大人吗?”扈信见他瞅着一个茶碗儿出神,笑了笑,说:“空叔若是喜欢这个,走时我让下人给你准备一套!”
空叔连连摆手,说:“这却使不得,我这个穷嘴巴,用这玩意儿喝茶怕是烧了嘴!”
“哎!空叔这是说哪里话,这样的物件我家里有的是,走时给你捎上一套就是了!”
空叔笑笑,问道:“怎么不见大公子?”
“大金去了日本留学了,已经走了一些时日了”扈信呷了一口茶水,回道。
“喔!”空叔咕哝了一句,脸上有些失落。
“怎么了?难道空叔找大金有什么事吗?”
空叔呷了一口茶水,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十年前咱们村子里同年生的那五个娃子,应该都是庚申年属猴的吧?”
“嗯。是啊!怎么了?”扈信疑惑地问。
空叔轻咳了两声,捋了捋下颚那缕小胡须,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位公子的生辰八字是庚申年农历的正月十五卯时出生,对吧?”
扈信频频颔首,说:“空叔真是好记性,没想到二十年前的事,还记得这么清楚!”
空叔摇头晃脑,继续说:“正月十五卯时隶猴,初春之时,聪明灵秀,生得父辈支撑,憾之官位不久,财亦起落沉浮,因之陷小人背叛使坏,损重难料,若奉寅虎之扰,天干不逢时,地支恶东北,乃太凶之置也!”
扈信听得一脸的懵,问道:“空叔,这是啥意思?”
空叔悠然道:“今年是属猴的本命年,猴者命犯太岁,煞星东北,实为多灾多难的年景啊!生日这天且不可动土,此为大忌,若犯,怕有血光之灾啊!”
空叔巧舌如簧,一顿鼓噪,那扈信亦是听得赤眼瞪眼,深信不疑。要说空叔鼓捣这个,那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他家的藏书里,有的是这样的言词,空叔何等的聪明,那是熟读《周易》的,天干地支、文王八卦、阴阳风水、那也是默记于心的。一时把扈信忽悠得懵了神,遂愣愣地问了句:“那怎么办?”
空叔说:“大金远在日本,方位东北,正是凶向,又适本命年太岁压顶,要提醒他生日那天切勿动土,方能逃避血光之灾啊!”他故意顿了一下话头,又接着说:“以我之见,你须给大金写封书信,提醒他注意才是!”
扈信沉吟了一会儿,说:“空叔,我给娃儿写信,有些事怕是写不明白,还烦请空叔不吝笔墨,即刻书信一封,我给娃儿寄去才好!”
空叔慌忙推脱,说:“扈约长,你可是益都第一笔,我在你面前岂敢造次?”
扈信笑笑,说:“空叔此言差矣,所谓人有所长,要说我写些官文、状纸之类的还说可以,若是写阴阳八卦之类的东西怕是就没有这么细致了,空叔莫再推脱,烦请执笔吧!”
空叔点了点头,不再推诿。扈信招呼一声,下人端上了文房四宝,磨好了墨,浸好了笔尖,空叔便铺纸举笔,随手写了一首七绝诗:
招摇躲忌月中天
地支东北染凶顽
有道庚申本命日
难过随风躲清闲
扈信读了一遍,禁不住朝着空叔伸了伸大拇指,“空叔好文采!”他又读了几遍,禁不住锁起了眉头,说:“空叔写的这么含蓄,大金能看得懂吗?”
空叔笑了笑,说:“大金是何等聪明的人,那是上过北京大学的,岂能看不懂呢?扈约长尽管给他邮寄去就是了,在正月十五之前务必使他看到此信,让他躲避自己的生日!”
扈信算了算日子,忙说:“空叔放心,来得及,来得及,我即刻就发!”
其实,这是一首藏头诗,扈信一时急躁,并没看出来。每句首字相连,便是:招地(娣)有难。
扈信把信折叠好,塞进了口袋,看着空叔,说道:“我还有一事相问,烦请空叔赐教!”
“约长有什么事尽管说,不必吞吐,凭咱们的关系,不该这样的!”空叔笑着说。
“我儿大金,按他的命相找个什么样的女人做妻室合适啊?”
空叔一笑,心中暗暗琢磨,他知道招娣和大金的事,招娣既然已经搬来了他家住,看来就是下定决心要嫁给扈大金了,不如借此机会,从中作合,玉成了这桩姻缘,既然这个扈信愿信这个,索性就胡诌野扯一通,让他真假难辨。况且那招娣有难,亦需要扈信的搭救。想到这里,他遂说道:“公子是庚申正月卯时猴,以我算来,须双申叠压,方为上上之姻,可找庚申秋酉时猴,当真绝配啊!”空叔看着扈信犯着迷糊,似乎没听懂,遂说:“直接了当地说吧!大金找个同岁的,十月酉时生人的女子配对,最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