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梁虎在地上发现了一个物件,遂举到眼前查看,却是一个装饰兵器用的金箍红穗头,梁虎端详着那个穗头,就觉得好生面熟!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昨夜的一幕画面:那汉子的刀柄上垂着一根很特别的金箍红穗头,迎风招展,他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握住刀鞘,缓缓抽出那把寒光闪闪的大刀,刀锋后面藏着一双犀利的充满杀气的眼睛……
梁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挥手,“跟我来!”当头领着跑出了巷子,直奔马护三练摊耍艺的那个场子而去,到了那里一看,哪还有半个人影。
却说马护三背着那个受伤的汉子,武仕德挑着行李担,两人出了西巷子口,又顺着一条胡同向南飞奔,出了县城,又上了小路,一直跑到一处山凹里,在一座牧羊人垒砌的小石屋跟前停了下来,马护三把汉子放到石屋里面的一块青石板上,让武仕德从行李箱里取出灯笼点了插在石缝里,借着灯光,见那汉子脸色惨白,呼吸微弱,马护三扳住那汉子的肩膀使劲摇晃了几下,嘴里着急地喊着:“二师兄,醒醒!”
武仕德听到师父喊他师兄,就琢磨着这两个人肯定是认识。那汉子身子疲软,哪里喊得醒。马护三说:“失血过多,看来得马上给他止血,仕德,快取出金疮药来!”武仕德打开行李箱,从里面取出一个药瓶递到师父手里。马护三早就撕开了汉子的一条裤腿,见他大腿上一条一尺多长的刀伤翻着皮肉,正往外浸着鲜血,马护三将金疮药倒在伤口上,又从武仕德手里接过绷带,将汉子的伤腿包扎了起来。忙完这一切,马护三长嘘了一口气,在石板上坐了下来。武仕德问道:“师父,他还有救吗?”
“咱们也只能做这么多了,有没有救,那就得看他的造化了!”马护三说。
“师父,你认识他?”
“嗯”马护三答应一声,“他叫赵士华,是我的同门师兄!”说着,马护三瞅着躺在石板上的赵士华,又说:“我这个师兄平日里行踪不定,不晓得他怎么会被那群恶棍追杀!”
武仕德问道:“师父,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马护三沉吟了一会儿,说:“此处往南八十里便是仰天山文殊寺,赵师兄的伤势严重,我只是暂时止血保住了他的性命,我们须到那里由我师父给他治疗才保他无事,只是这八十里的路程,怎么赶过去才好!”
武仕德说:“师父放心,天一亮我就去县城买一辆独轮车,咱们推着师伯赶路就好!”
“嗯!”马护三应了一声,“好主意,照此办法,咱们紧着赶路,估计明晚就能赶到文殊寺!”
转眼天亮,那武仕德也是机灵,果然从农户家里买了一辆独轮车回来,师徒二人一起忙活,把赵士华平放在车盘一侧,又取了一条软毯将他盖了个严实,特意留了一条呼吸的缝隙。另一侧又放了行李箱,师徒二人倒换着推车,顺着一条崎岖的山路向南而去。一路上也算顺利,黄昏时分就到达了仰天山脚下。
仰天山,地处王坟镇南大约三十里,此山并不高,海拔亦就八百多米,其势却挺拔险峻,山上奇花异草,古树参天,山涧飞瀑,仿若世外桃源。山北脚下有一座寺院,名唤文殊寺!其寺虽不大,透着古色古香,却是颇有些年头,相传是宋朝始皇赵匡胤命人所建,距今已有几千年的历史。
师徒二人将木轮车一直推到山脚下,再也无法前进,马护三便背起了赵士华拾阶而上,武仕德后面扶着,一起向着寺院走去,马护三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对这里的情形颇为熟悉,他晓得这个时间师父还不会入睡,又看见文昌阁的窗口亮着灯光,便直奔那里而去,武仕德头前紧跑两步推开了木门,见一个长老正盘膝坐在一个圆蒲团上打坐。
“师父!”马护三轻喊了一声,那个长老闻声回过头来。但见他鹤发童颜,慈眉善目,正是马护三的师父静禅长老。
静禅长老凝神细看,禁不住轻喊了一声:“护三!你怎么来了?”
“师父,我二师兄受伤了,快些就他!”
静禅方丈道:“快把他背到禅房!”
静禅长老给赵士华把了把脉,遂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给他服下,又翻起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这才放心地说了句:“没事了,好歹保住了性命!”又回头问马护三:“这是怎么回事?”马护三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向师父说了个明白。遂又问道:“师父,我大师兄为什么会被追杀?他到底做什么了?”
静禅长老双手合十,先念了个法号,悠悠地说:“你二师兄做的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佛慈悲,本以佛法普渡众生,善莫大焉,怎奈天下邪恶丛生,黎民百姓煎熬,我辈苍渺,只得以一己之力惩恶扬善,即便杀生,佛祖亦可饶恕!”言罢,他扭头瞅着武仕德:“这位是?”
马护三笑着说:“师父!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我的徒弟武仕德!”
“奥?”静禅方丈凝神看着仕德,悠然地说:“这孩子生得好生俊俏,一身健壮的身骨,眉宇间又透着一股子浩然正气,嗯!是个练舞的好材料!”
武仕德慌忙跪拜请安:“多谢师祖!”
静禅长老微微一笑,将仕德搀扶了起来。
武仕德根本就听不懂静禅法师说的什么,只是双手合什,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谨遵师祖教诲!”
夜色深沉,本是仲夏之夜,这里却没有丝毫闷躁之感,山风徐徐,树叶摇摆,瀑布飞泉之声交响耳畔,真一个人间仙境。
武仕德和马护三同卧一塌,师徒二人都没有睡意,武仕德问道:“师父,徒弟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师父!”
“问吧!”马护三笑着说。
武仕德:“你和二师伯既然都做了静禅长老的徒弟,为什么都没削发为僧呢?”
马护三笑着说:“我们也不晓得原因,静禅长老虽然收了好多徒弟,却只认了我们三个俗家弟子,我们想出家为僧他都不同意,只说等我们艺成就要游走天下,惩恶扬善匡扶正义,不能一辈子待在寺院,由此可见,师父虽出家为僧,却是心怀天下疾苦啊!”
武仕德若有所悟地“嗯”了一声,遂又问道:“师父,刚才你说师祖收了你们三个徒弟,你又称呼赵师伯为二师兄,那你的大师兄是谁呢?”
马护三一笑:“你这个娃儿可真是有心,观察得如此细致,说起我的大师兄,我也感到奇怪,其实我和二师兄都没见过他。十六年前,十九岁的我一路乞讨来到了文殊寺,跟着静禅长老学功夫,二师兄也不过比我早来了一年,而那个时候大师兄已经离开了寺院两年多了,所以我俩都没见过他。后来只是听师父讲起过他,他是一个孤儿,无名无姓,师父便给他起了个法号叫:空颜。师父从小把他扶养成人,悉心教授他武艺,他也学得了一身好本事,尤其轻功了得,且擅长使一手燕子镖。十八岁那年,他瞒着师父下了山,单枪匹马摸进了王坟镇杨镇保家里,一鼓作气杀了杨镇保以及他的恶奴共计十三人,从此一去没了音信!”
武仕德疑惑地问:“他为什么要杀那杨镇保?”
“到底为什么我也不晓得,师父只说他是为了报仇雪恨!”
此时,窗纸上的暗亮已映上了一抹红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马护三困意袭了上来,只觉得双眼皮上下直跳,他打了个哈欠,说:“仕德,睡会儿吧,天快亮了!”说着,翻了个身,须臾,便传来他呼呼的鼾声。
保安团的梁虎,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到了警务处刘普惠的办公处,他是急着向刘巡长汇报昨夜的战绩来了。
“人呢?抓住了吗?”
“报告刘巡长,抓住了四个,逃脱了一个!”
刘普惠脸一沉:“什么?逃跑了一个,你们三十多个人,还抓不住一个共党?”
“本来他受了重伤,是决然逃不掉的,却被两个卖艺的人给救了!”梁虎阴着脸回应。
“什么卖艺的,这么大胆?”刘普惠狠狠捶了一下桌子。
梁虎嘴巴凑到刘巡长耳边,小声地说,“这两个卖艺的颇有些来源,其中一个认识扈约长,可能跟他是老乡!”
刘普惠听了,脸色由刚才的愤怒变成了阴沉,他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朝着梁虎一挥手:“你先回去吧,我去跟曾处长汇报!”梁虎退了出去。刘普惠不敢怠慢,直接去了曾悼的办公处,曾悼听完刘普惠的汇报,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也不敢轻易行动,左思右想,便把此事又汇报给了裴县长,裴县长听完陈述,大手一挥,说了句:“只要是包庇乱党的人,不管牵扯到谁,一律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曾悼奉了裴县长的命令,顿时觉得腰杆子硬了起来,亲自点了警务处的精兵强将,领着去了扈信的办公处。
扈信正在办公,江古急急火火跑了进来,说:“约长,警务处的人来了!”
“来了就来了呗!你着什么慌啊!”扈信话音刚落,曾悼已然走了进来,身侧跟着他的左右干将,刘普惠和张泽。
扈信就觉得惊讶,慢腾腾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看着曾悼表情有些疑惑,语气夹带着阴冷:“曾处长这是干吗?怎么用这种方式拜访我啊?”
“对不起,约长,今天在下不是来拜访你的,是来执行公务的!”说着,将手里的那封裴九斤亲自写的公函递到扈信的办公桌上。扈信拿起那封公函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脸上升起一股子怒气,将公函啪得往桌面上一拍,看着曾悼,说:“曾处长这是什么意思?是谁在县长面前诬告我私藏共党?”
曾悼忙陪着笑脸,说:“扈约长不必发怒,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真金不怕火炼,既然是清白的,约长就主动配合调查,也好让诬告约长的人哑口无言……”
“配合调查,配合个屁”扈信一拍桌子骂了一声。
曾悼不为所动,只是缓缓地说道:“约长还记得那晚在昭德街照顾的那两个人吗?正是他们救走了咱们追捕的共党赵士华……”
扈信眨巴眨巴眼睛,他就想起了那晚在古街偶遇的武仕德和他的师父马护三,难道他们两个是共党?
曾悼没说话,只是盯着扈信的表情变化,嘴角浮起了一缕笑意。
扈信说:“曾处长,倘若那两个人真是共党,我负责把他们抓过来,以洗却我的清白!”
曾悼:“扈约长话说得轻巧,那两个人居无定所,你又能到哪里去抓他们?”
扈信陷入了沉思,曾悼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他只识得那个武仕德,要说去扈家村找到他的父母那还容易,他们两位一辈子待在村子里,可以说是足不出户,最远不过是到口埠集练练摊儿,可那个武仕德就很难说了,跟着师父四海漂泊,能否找到实在是个未知数。但他转念一想,找不找得到是一个概念,找不找却是一种态度,想到这里,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声:“江副官,进来!”江古推开门走了进来。扈信吩咐道:“你带些人,现在就去扈家走一遭,把武罗锅的儿子武仕德给我抓过来!”
“是!”江古敬了个军礼,转身出去了。
曾悼笑笑:“扈约长做事果然有魄力,那我们就静候佳音了!”
大约两个时辰后,江古回来了,正如曾处长所料,人没抓回来。
扈信无奈地摊开手说:“抓不到人,你看怎么办?”
曾悼阴冷地笑了笑:“扈约长不会是敷衍卑职吧?此案可是由裴县长亲自督办,不是我为难扈约长,如此我可怎么向裴县长交差?”
扈信沉吟了一会儿,心想曾悼说得亦不无道理,的确是件棘手的事,悠悠地说:“你看这样好不好,马上请示司法部,把抓来的四个共党择日枪决,咱们来个挂饵钓鱼,现在就大贴告示,通告全县皆知,到那个时候,余匪或许会来搭救,咱们再来个瓮中捉鳖,将他们一网打尽……”
曾悼没说话,心中暗忖:你扈约长要司法部做什么事,还用得着请示吗?谁不知道那司法部的柳义生是你的岳丈?他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仍然趋炎附势:“约长,如此倒是未尝不可!卑职这就去裴县长那里复命,咱们依计行事!”
仰天山文殊寺。
且说赵士华昏迷了两天以后,终于是醒了过来。又休养了数日,体力亦逐渐地恢复了。
原来,前几日赵士华和其余的四个共产党员在县城开小组会议,不知怎么着走漏了风声,遭到警务处和保安团的联合围剿,除了赵士华一人逃脱,其余的四个同志都被逮捕了。如今,刚刚发展起来的益都县城的地下党组织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赵士华失去了与组织的联系,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师兄有什么打算?”马护三问道。
赵士华说:“我要去趟县城,营救我的同志们”
马护三说:“你一个人去怎么能行?你且再休养几日,改日我们同去”。
赵士华看着马护三,点了点头。
又过了几日,三人辞别了静禅长老,一行人黎明动身,大约傍晚时分到达了益都,来到了昭德街南首的城楼口,见那里围了一帮人,正看着墙上贴着的一张告示议论纷纷,三人便走了过去,看了才知道,原来是一张政府张贴的通告,意为明天正午在轩辕门枪决四个共党分子,告示的右下角落款:益都县司法部。上面盖着司法部的红印章。
赵士华看完了通告,不仅陷入了沉思,马护三看着他忧郁的表情,内心亦是无比沉重,他懂得二师兄的心情。
马护三道:“我们商量一下营救计划,今晚就行动,营救被关押的四名同志!”
“怎么救?关押在哪里都不知道!”赵士华轻叹了一声。
仕德说:“两位师父,不如我们今晚先在县城住下来,商量一下营救方案,明天伺机再劫持法场,是为上策!”
赵士华看了看武仕德:“仕德说得对,敌人这次的计划,很有可能是故意设套引我们上钩,我们切不可冒昧行动,别再营救不成,搭上我们三人的性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天空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若游丝,仿如密密麻麻的针线,带着些许的凉意,把古城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昭德街上戒备森严,南北城门楼都站了荷枪实弹的兵士,每个巷子口也有持枪的士兵把守。即使如此,仍然挡不住观看的人流往古街里面拥挤,但凡进入的人,把守的兵士一律严格仔细地搜身,不敢有分毫的懈怠。
且说马护三和赵士华早就趴在了轩辕台对面那间古房的房顶上,瞪圆了眼睛瞅着街面上的动静,而武仕德则混入观看的人流。这是三人商定的计划,马护三和赵士华埋伏在屋顶,届时二人从屋顶跳下,以砍杀为号,混迹在人群中的武仕德再见机行事趁乱救人。
十点钟左右,街北突然骚动起来,两人眼睛紧贴着屋顶脊瓦向北望去,见一大纵人马正向这里缓缓走来,头前是一纵马队开路,头前的三匹高头大马上,分别坐着警务处的张泽,司法部的王权,以及保安团的梁虎。后面紧跟着四辆囚车,囚车里分别站立着一个人,身子被囚禁在囚车里,只露着脑袋,正是赵士华的四个同志。再后面是一大帮背着长枪的兵士队列。
须臾,这队人马就来到了轩辕台,一队士兵将囚犯压上了台,分别绑在四根大木柱子上。此时,台下早就围了乌压压的一群人,大家伙都沉寂不语,屏住呼吸看着台上的四个人。武仕德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眼睛盯住台上的人似乎要冒出火来。几百人围聚的场子此时仿若地狱般的沉寂,沙沙的雨声盈响在每个人的耳畔,那屋顶上垂落的雨滴敲打着地上的青石板,叮叮当当、清脆悦耳,除了这些天作的音符,似乎听不到别的声息了!
王权缓步走上了轩辕台,张泽亦随后跟了上来。王权手里拿着筒子喇叭大声喊话:“诸位乡亲父老,这台上的四个人就是共匪,共匪是做什么的?他们就是与政府抗衡的邪恶组织,如今是太平盛世,人们安居乐业,他们却违背天意,搞什么共产主义,正所谓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今天我们要在这里枪决他们,杀一儆百,以儆效尤!”说着,朝着台下站着的兵士一挥手:“执行!”从台下跑上来了四个士兵,都一字儿排开,举起了手里的长枪对准了那四个人。
“预备……”王权喊了一声,高高举起了一只手。屋顶上的两个人看在眼里,赵士华心里琢磨着:该出手了。遂将那把朴刀握在手里,随时准备一跃而下;马护三亦抽出了背后的那把大刀,也准备随时跳将下去。
王权将高高举着的那只手突然往下一压,同时嘴里高喊了一声:“开枪!”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枪声还没响起,却听得铛铛铛几声清脆的兵器相撞之声,只见台上的那四个端着枪的士兵几乎同时叫了一声,齐刷刷地倒了下去。每个人的咽喉之处各插着一枚飞镖。与此同时,街东的屋顶上有个影子闪了一下。
那轩辕台本来在昭德街的南首,位于靠近南城门的街东,马护三二人趴伏在街西面的屋顶上,与轩辕台隔着一条三丈多宽的大街。适才两人刚要起势往下跳,却听一声脆响,轩辕台上执行枪决的士兵突然倒下,正自疑惑间,透过稀薄的雨雾,就看到对面的屋顶上站起了一个蒙面黑衣人,见他一只手搭上了一根连着地面的绳索,顺势滑了下去,像一只飞翔的矫燕。赵士华喊了一声:“杀!”纵身从屋顶跃下,马护三紧随其后。两人挥刀杀入士兵的群围之中,围观的百姓一时间大乱,四下逃离。武仕德正虎视眈眈地瞅着台上的一举一动,见师父二人已经杀入,便打算冲上台去救人,还没动身,就听得台上的王权朝着台下的梁虎高喊了一声:“抓住他们,一个也不能跑了!”随即对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士兵喊道:“快点,先打死台上的那四个人!”几个士兵举起了长枪,张泽突然喊了一声:“不许开枪!”
王权看着张泽:“张科长,你想干吗?”
张泽:“我们曾处长说过,今天只是想钓鱼上钩,没说要真打死他们!”
“去你的吧!一会儿都被救走了,怕是鱼饵也没了!”随即他又回身冲着梁虎喊道:“快开枪。”
武仕德就站在台子底下,他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还没回过神来,梁虎举枪率先扣动了扳机,啪啪几声枪响,绑在柱子上的四人顿时胸前渗出殷殷鲜血。
武仕德强忍着泪水,瞪圆着眼睛,紧握着拳头,一时懵在了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抓住他们!”喊声越来越急促,只见从南城门,街北,巷子口涌出了大批的士兵,将两人团团围在了里面。马护三瞅了一眼轩辕台上已然死去的四个人,扯直了嗓子高喊了一声:“师兄,人都死了,抓紧突围!”赵士华听得明白,脑子里亦是清晰,但被那么多人围困,哪里脱得了身?
王权突然举起了手里的驳壳枪,对着混战中的赵士华瞄准了一阵子,然后接连开了两枪,赵士华正在奋力杀敌,哪里有半点儿防备,应声倒了下去。王权又举起了枪对准了马护三,却被旁侧的张泽猛地压了下去:“不能开抢,曾处长有令,抓活的!”
王权看看张泽:“你们曾处长要抓活的,我们柳部长可没有这样吩咐,此二人武艺高强,再不开枪打死,甭说抓活的,再等一会怕是连鬼影子也见不到了”说着,又举起了手枪对准了马护三。就在此时,听得人群里一阵骚乱,只见一匹黑鬃马马踏水花儿,凶猛地冲进了人群,仿若鬼域黑煞。马背上趴伏着一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手里挥舞着一把大刀左劈右挂,正如一道黑色的旋风,霎那间就冲开了一道豁口,转眼间来到了马护三跟前,喊了一声:“快上马!”马护三回头一瞅,大刀一挥,纵身一跃,纵身跳上了马背,眼睛环顾左右:“二师兄呢?”蒙面人厉吓一声:“他已经死了!”随即双腿一夹,那匹黑鬃马“咴咴”狂嘶两声,前蹄腾空,身子直立,旋即扬起了四蹄,向着南城门口冲了过去,转眼就来到了城门楼。把守在城门口的几个士兵奉了张泽的命令:不许开枪,只抓活的。此时也没人敢开枪射击。见那匹黑马如同疯了一般横冲直撞,不自觉得往两侧闪去,黑鬃马乘势冲出了城口。王权随后跑了过来,高声大喊:“打死他们,一个不留!”后面的士兵这才恍过神来,举枪射击,但为时已晚,那匹马早就冲出了城门楼,顺着那条土路向南疾奔而去。
却说混杂在人群里的武仕德,本来伺机想冲上台去营救那四个人,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枪打死,心里悲愤不已,正恍惚间,又看着二师伯中枪倒在了血泊之中,却又无计可施。他强忍着悲愤,混进嘈杂的人流里,也趁乱跑了出去。武仕德跑了一阵子,回头看看并没有人来追赶他,这才停住了脚步,低头思量:那个蒙面人和师父会去哪里呢?他突然想起了前几日搭救二师伯的那间山脚小石屋,便撒开脚丫子向那里跑去。
那匹黑鬃马一路狂奔,马护三坐在马背上,紧紧抱住前面那个蒙面人的腰,两人来到了那座小石屋,马护三只觉得大腿一阵抽搐,疼得他从马背上滚了下来,蒙面人慌忙把他搀住,扶到石屋里的青石板上坐定。蒙面人撕开他的裤子,见他的腿上有一条半尺长的口子,翻着皮肉,露着里面白森森的骨头。蒙面人先从背上取下一个酒葫芦,拔下塞子,将烈酒倒在鲜殷殷的伤口上,只疼得马护三大叫一声,昏了过去。蒙面人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将裹纸层层剥开,显露出了一个拇指般大的药丸子,他熟练地将药丸揉碎,成了粉末状,再均匀地撒在伤口上,然后用绷带给他包扎了起来。
少许,马护三悠悠醒来,他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右腿,却没有了一点儿疼痛的感觉,他满脸的纳闷:“奇怪了,这位大侠给我的伤腿用了什么良药?怎么只一会的工夫就不再疼了?”
蒙面人没搭理他,面朝外站在石屋的门口,望着外面的稠密的雨丝发呆!马护三悠悠地说:“大侠,我看你一身的好武艺,又有一手的好镖法,莫非你就是江湖上传言的燕子侠?”
那人仍然不说话,一双炯炯的眼睛盯着雨雾中的远山,身上的一件黑色的披风被山风吹了起来,猎猎而舞。
马护三又说:“仰天山文殊寺的静禅长老是我的师父,刚才战死在轩辕台下的那是我的二师兄赵士华,听我的师父说,我还有个大师兄,法号空颜,擅使一手燕子镖,空颜大师兄武艺高超,独走江湖,行侠仗义,却无人识得他的庐山真面目,莫非?大侠……”
“师弟的伤势已无大碍,我就先走了”蒙面侠客没等马护三说完,语气冰冷地回应道。蒙面人回头瞅了一眼,又迅速转过身,大踏步出了石屋,少许,就听得外面马嘶之声传来,紧接着就是马蹄声远去的声音。刚才蒙面人称呼马护三为师弟,似乎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却说武仕德撒开脚丫子跑到那间小石屋,见师父果然在那里,他坐在那块青石板上,腿上绑着一块白绷带,却没见那个蒙面黑衣人。
“师父,你受伤了?”武仕德俯身察看。
“没事,已无大碍了!”马护三说。
武仕德左右看看,问道:“师父,那个黑衣人呢?”
“他给我包扎了伤口就走了!”
石屋外密雨如织,整个世界灰蒙蒙的一片。马护三看着笼罩在水雾里的远山,喃喃地说:“仕德,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武仕德问道。
马护三语气充满了感慨,说:“仕德,为师这些年卖艺漂泊,四海为家,到处传播共产主义,可是收效甚微啊!如今我看明白了一个真理!”
“什么真理?”武仕德纳闷地问。
马护三坚韧地说:“我打算回寿光,组织一群有志之士,成立一支武装力量,一起对抗腐败的国民政府,我算看明白了,没有枪杆子,只用嘴皮子是永远干不过敌人的,我们的共产主义也就是空谈”
“师父,你去哪里我也跟着你!”武仕德说。
两日后,师徒二人就到了寿光县西北的一个小镇:牛头镇。二人租赁了一座隐蔽的小院居住了下来。没有钱财,没有熟人,如何展开他们的计划,一时成了马护三愁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