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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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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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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北腔》连载

第二十三章 办盛席吉福得贵子 再赴宴乞丐复赐名

两人在北平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仍然没有探听到李先生一众人的半点儿消息,仿如凭空蒸发了一般,年关将近,两人便商量着回去。

北平火车站,大金和招娣坐在站台的候车室里说着话,全然没有留意背后站了五个戴着礼帽的健壮男子。大金觉得背后有动静,警觉地回头看,却被背后的一个男子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其余的四个男子也迅速分散开来,把二人围在了中间。

“你们要干什么?”大金瞅着按着他肩膀的人问道。

“少爷,我们是来押你们回家的。”那人回了一句,一只手挑了挑压住眉心的帽沿,大金这才看清了,原来是江古。

“江副官?”大金惊异地喊了一声。

江古看着大金,哭笑了一声:“大少爷,你可把我给害苦了,跑了你,约长关了我半月的禁闭,若不是我主动请缨来北平找你们,怕是这会儿还在禁闭室关着呢,我们兄弟在北平转了都快半月了,再找不到你们,怕是连命都丢了,这会儿,说啥你也得跟着我走了!”

“江副官,你不用抓我我也会回去的,不然我们来站台干什么。”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刚买的车票,递到江古的手里。江古仔细看了看,这才放下心来,说:“好吧,咱们一起回去”他朝着旁侧的一个兄弟说:“你快去把车票买了!”

“是”那人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售票处。

一行七人,黎明时分到了益都火车站,大金和招娣便在这里分道扬镳,大金跟着江古一帮人去了县城,姑且不提。却说陈招娣,打了个洋包车,直向扈家赶去。远远地,就看见自家门口围了一大帮子人,那座青砖古韵的大门楼上也是披红挂绿、张灯结彩,她正暗自琢磨着,站在门口的大银和大铁发现了她,走了过来,二人手里各拿了一根长杆子,杆子顶端盘着一挂大地红。大铁张着嘴,呲着满口的大板儿牙,笑嘻嘻地说:“吆,这是谁?这不是咱们的陈大小姐回来了吗?”

陈招娣看着他那副贱笑的表情,就有那么几分的讨厌,问道:“你们俩在这里干吗?”

扈大铁说:“怎么大小姐不知道吗?你爹和你家的那个丫鬟小翠又给你生了一个弟弟,今天大摆酒宴,乡亲们都来喝满月酒,咱们即是同乡,又是同窗,岂有不来的道理。”大铁这番话,听着是好话,暗里却阴讽带刺儿,特别是说到“和丫鬟小翠又给你生了个弟弟”的气候,着重加重了语气。招娣听着,脸就觉得有些火辣。大铁瞅出了她表情的变化,不但没有止声,反而更加放肆地说:“我没算错的话,陈夫人离世不到两个月,而你这个弟弟却是今天过百天,也就是说,你娘还没死的时候,你这个弟弟就已经出生了,而那个时候你正好在家里,你不会不知道此事吧?”陈招娣盯着大铁,眼睛突然喷射出了愤怒,忿忿地说:“你这可真是一张臭嘴啊,你再说信不信我给你拔了这满嘴的透风牙?”大铁看着她是真的火了,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旁侧的大银亦问了句:“学妹,你不是跟我哥私奔了吗?怎么回来了?我哥呢?”

“谁说的我跟你哥私奔了?”

大银哈哈一笑:“吆……还不承认?全天下都知道这件事,我哥带着你跑了,可把我爹急疯了,那老油头打发了好几十个警卫全中国的找你们俩呢!”

他管他爹叫“老油头”。

招娣不再说什么,她也不想对他们说什么,解释吗?没用,这个时候的解释只能是越描越黑。再说,亦没有必要向他们两个解释。

大银盯着招娣,笑着说:“要说陈学妹长得那可真叫一个漂亮,难怪我大哥那么矜持的人,提起你来就眉飞色舞的,若是我早就把持不住了,也就是我大哥看上了你,我这个做兄弟的没了办法,倘若换了别人,打破头我也会把你抢到手的,哈哈……”

旁侧的大铁一脸的坏笑,亦应和:“是啊,是啊。”

大银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说道:“有你什么事?倘若是你,我早就打折了你的双腿了。”

大铁忙回道:“二哥别说笑,我哪敢跟二哥抢媳妇呢,是吧?”

三个人正说着话,空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朝着这边高喊了一声:“你们说啥呢!吉时已到,燃放鞭炮。”大银二人应喏一声,拿出洋火,点了那两挂“大地红”,大院门口噼里啪啦响了起来,弥漫着丝丝袅袅的烟雾。

招娣不再搭理他俩,转身往家里走去,站在门口的空叔盯着她一直看着,待过她走到跟前,说了一句:“大小姐回来啦。”

陈招娣赶忙回了个礼:“空叔也来了。”

空叔点了点头,跟在招娣后面进了院子,高声喊了一句:“大小姐回来了。”

满院子的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招娣也打量着院子里的人,武罗锅站在粮囤前,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茶碗儿,只是没见潘玉香。村子里能来的都来了,大人孩子足有上百号人。陈招娣走到武罗锅跟上,打了个招呼,说:“武伯伯,怎么不见潘大娘过来。”

武罗锅笑着回应:“本来说好要一起来的,却突然说有事去了大集,所以就没有过来。”

“喔!仕德呢?回过家吗?”陈招娣又问道。

武罗锅听了她的问话,脸上的表情沉重起来,他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没有啊!这个娃子也真是的,这一走就是四年,连个家信也没有,他不晓得爹娘是如何牵挂他的。”

陈招娣慌忙安慰他:“武伯伯,你切莫太过焦急,我武哥不会有事的。”

“唉,但愿如此”武罗锅说道:“当初他非得跟着那个耍艺的人走,我和你潘大娘也没有办法。”

“那个耍艺的人你们认识吗?叫什么名字?”招娣又问道。

“我们不认识,不过他们走的那天来家里坐过一会儿,他只说自己是寿光县的,叫马护三。”

“马护三……”陈招娣嘟囔着这个名字。

“小姐,你回来了!”背后有人说话,招娣回头看,见是铜娃,铜娃的身侧站着阿球和胡丫。

“嗯,回来了,怎么不见孙叔?”招娣问道。

“我二叔没来,她还要照顾药房的生意。”一旁的阿球抢着回答。

“嗯!”陈招娣点点头,目光投向了胡丫,仔细地把她打量了一阵子,说:“丫丫姐长得可真是够俊俏的。”

一眨眼二十年过去了,这胡丫也是二十七八的人了,正所谓女大十八变,这丫头很有当年胡清风的样子,特别是那双水灵的大眼睛,眨动着灵气,透着文静,身材清瘦,突兀有致。

胡丫赶忙回应,笑着说:“大小姐可别这么说我,俺一个做下人的,怎么承受得起呢?”

招娣走到她的跟前,拉着她的双手说:“胡丫姐,当年你家也是镇上的富户,你也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只是被奸人所害,你爹娘才含冤屈死,这事儿你不知道吗?”

“知道。”胡丫回道,眼睛里闪着晶亮。

“以后你不用再叫我大小姐,咱俩就以姐妹相称,好吗?”

胡丫使劲点点头,一下子把招娣抱了起来,说:“我的好妹妹!”

过了一会儿,招娣看着胡丫说:“丫姐,我早就听说你和阿球有情有意,怎么你们都这么大年龄了,还不把亲事给办了?”没想到招娣这么一说,胡丫沉默下来,低着头不再说话。

“怎么了?”招娣问了一句,把目光转向阿球,说:“阿球,你来说,是有什么困难吗?”

阿球赶忙回答:“不是,不是,我也早有此意,只是胡丫不同意,非得要我帮着她夺回属于她家的东西再成亲。”

招娣看着胡丫,说:“你说的是同福包子铺吗?”

胡丫咬着嘴唇,使劲点了点头。招娣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丫姐,你放心,你家的东西我一定会帮你夺回来的,你家的深仇大恨我也一定会帮你报的,坏人终归是没有好下场的,将来,不单单是你的仇要报,全中国穷苦老百姓的仇恨都要报,你相信我……”

胡丫也盯着招娣的眼睛,忧伤的眼神透出了坚韧,她使劲点了点头。

招娣又说:“丫姐,现在你就听我的,抓紧先和阿球把婚事给办了,好吗?”胡丫又点了点头。

陈吉福一直在屋里忙着招呼客人,这会儿也从厅屋走了出来,背后跟着扈挺。陈吉福抬眼寻摸了一圈儿,见招娣正和铜娃一帮人说话,遂高声喊了一句:“是招娣回来了吗?”

招娣回头看着陈吉福,回道:“嗯,爹!我回来了。”

“大金呢?那孩子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陈吉福故意把嗓门儿提得很高,也好让满院子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喊话,他心里美滋滋的,扈约长家的大公子是他未来的乘龙快婿,这是令他很骄傲的事情。

“他来这里做什么?”招娣回道。

陈吉福哈哈一笑,说:“这丫头还不好意思了。”随即又喊了一声:“铜娃,抓紧扎棚子,摆酒席,时辰不早了,也该安排了。”铜娃应了一声,自顾忙去了。

扎棚子,就是在院子里埋柱子,遮篷布,因为正是隆冬时节,外面天寒地冻的,露天吃饭总是不舒服的事,所以要用厚布遮盖起整个院子来,好在昨天就埋好了柱子,撑好了横架,现在只需把篷布遮盖上去就是了,又有好几个乡亲过来帮忙,不一会儿的工夫大敞篷就扎好了,大家又一起忙活着摆好了酒桌,上好了酒菜,就等着陈吉福一声令下,大开宴席了。

门口的铜娃高喊了一声:“扈约长驾到,油饼一箱,随礼一箱……”

陈吉福回头看了看扈挺,说:“扈约长来了,咱们快去门口迎接吧。”两人抬脚向外走去,路过胡丫的身边的时候,全然没有留意胡丫望着扈挺,眼睛里透露出来的那股子愤怒的眼神。阿球使劲攥着她的手,他感觉到她的手在剧烈的抖动着。

二人来到门口,见大街上停了一辆福特轿车,江副官先下了车,拉开了后面的车门,扈信拄着文明棍,从车上跨了下来,车门的另一侧下来了扈大金。陈吉福慌忙跑上去,笑着说:“扈约长这么忙的人,也能来赏光,叫寒舍蓬荜生辉啊。”

扈信瞅瞅陈吉福,说:“陈老板这是说哪里话,咱们一个村住着,你家有什么事落下过我扈信?”随即话锋一转,带着调侃的语气说:“不过我不得不佩服陈大老板啊,这已经是知天命的人了,还能抱的美人归,而且还生了一个带把的,这下子可圆了你终身的夙愿了,哈哈哈”

陈吉福身后的扈挺也随着哈哈大笑起来。

“扈约长就别取笑我了,快里面请!”陈吉福弓着腰,把众人往里面让。大金跟在后面,不说话,眼睛却一直往门口寻摸,都知道他在找谁,他在寻找陈招娣。

大银和大铁凑了上来,拉住了大金的手,亲切地说:“大哥,你也来了!”

“嗯嗯!”大金应喏着,眼睛却一直望着门口。

“别看了,招娣儿妹子在院子里呢!”大银笑着说:“大哥,你这次回来,还回县城吗?”

“能不回去吗?这段时间,爹看得我紧,哪里也不让我去。”大金说。

“能不看着你吗?再不看好你,怕是跟人私奔了就不回来了!”大银笑着说。

“闭上你的乌鸦嘴,别胡说八道的。”大金瞪了他一眼。

“吆,还生气了,你这段时间没回来,娘可是想你了,你没去家里走一遭吗?”大银说

大金说:“刚才和爹已经去了!”

所有的人进了院子,都入了座,陈吉福端着酒杯站了起来,高兴地说:“今天是我陈家大喜的日子,我陈吉福熬了大半辈子,终于有后了,今天摆酒席,就是为了给儿子庆贺百天,大家尽管开怀畅饮。”

“好……”院子里有无数的声音拐着弯儿转着腔地高声应和着,那些声音里,也不知道有多少是附和的,有多少是讽刺的,他陈吉福自大不觉,做的这种事又有谁能赞赏?陈夫人刚刚走了两月,可以说是尸骨未寒,他却在这里大摆宴席,庆贺孩子的百天大喜,更可耻的是,这个孩子还是他和他的下人打的“提前亮”,他陈吉福自诩的“大善人”称谓,如今是不攻自破,这可真是货真价实的“伪善人”,而且,他已经肆无忌惮,毫不避讳,看来,他是被“传宗接代”这个魔咒彻底地冲昏了头脑了。

小翠抱着孩子走了出来,站到了陈吉福的身后,朝着众人频频颔首,脸上满满的幸福。

坐在桌子旁的陈招娣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顾着端起一杯茶水,一口倒进了肚子里。坐在她旁侧的大金看出了端倪,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招娣?”

“没事,我肚子有点儿不舒服,喝杯茶暖暖胃。”

“陈大善人,谈谈你和小翠的感情史呗!”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惹得满院子的人一片笑声。

陈吉福一笑:“这有什么好谈的,今天是办孩子的喜事,不谈这个,不谈这个!”

“陈大善人怎么还不好意思啦,哈哈”有人又喊了一声,满院子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陈吉福的脸上有了些许的尴尬,看了看陈翠怀里的孩子,对着小翠说道:“你先进去吧!”陈翠转身进了屋。

陈吉福端起酒杯,大声说:“在喝酒之前,还有件事情要宣布,还要麻烦空叔给犬子起个名字……”说着,他低头瞅着坐在他身侧的空叔。

空叔笑笑,微微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他的眼前恍过二十年前的一幕,二十年前,也是在这个院子里,也是这帮子人,自己也是坐在这个位置,情景竟是如此的相像,那是陈招娣的满月喜宴;一晃二十年,真是岁月如刀啊!

所有的人都屏息静气,等着空叔说出孩子的名字,小院里一时安静异常,鸦雀无声。空叔仍然闭着眼睛,众人不晓得他在想什么,空叔并没有琢磨什么名字,他还在琢磨着二十年的一幕情景,记得当时陈吉福亦是这样端着酒杯,向自己请讨女儿的名字,还未等他想好,一个乞丐突然高喊了一声:“我看就叫陈招娣吧!”声音高亢入耳,如今这一幕仿佛就在眼前,空叔的耳朵里仿佛又灌入了那个独特的声音。

“我看就叫陈得弟吧!”

突然,那个独特的声音传了过来,仿佛是从记忆深处传出来的,又好像即在耳畔。空叔猛地睁开了眼睛。目光不由得向着粮囤口那个位置望去,果然见一个乞丐坐在那里,他头上戴着一顶巨大的破斗笠,遮住了他的整个面目,正端起一杯酒,慢腾腾地饮着。

所有的人都诧异,院子里一片沉寂,这一幕仿如二十年前的重演,把在场的乡亲们都镇住了。

陈吉福也看见那个乞丐了,他喊了一声:“乡亲们,尽管吃喝吧!”大家伙儿这才都端起了酒杯,院子里又喧闹了起来。陈吉福端着酒杯,走到乞丐的身侧,笑了笑,问道:“这位兄弟是?”

乞丐依然饮着酒,头也没抬,悠悠地说:“陈大善人可是贵人多忘事,二十年前正是在下坐在这里给大小姐起的名字,难道你忘了吗?”

陈吉福满脸的惊讶,喃喃道:“果然是你。”

“嗯,是我!我说过,有缘总会再聚,这不,咱们又相会了。”

陈吉福:“我觉得好生奇怪,如果说二十年前与先生相聚是偶遇,那么这次难道还是偶遇?先生难道又是路过此处讨杯酒喝?”

“是啊!我两次要饭路过贵地,却总是遇到陈大善人摆喜宴,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请问先生,给我儿子起的陈得弟这个名字,有何深意吗?”

乞丐说:“陈大善人你自己想啊!二十年前我给你的女儿起名招娣,意思就是她的出生会招来一个弟弟,如今招娣真有了弟弟,不叫得弟又叫什么呢?”

陈吉福:“嗯!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我的儿子就叫这个名字了。”

乞丐继续说道:“给你儿子起名得弟,也算是给你女儿起名招娣的一个完美收官吧,须知世间诸事,皆有佛法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缘自圆满。”

陈吉福听了他的一番话,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局促不安,遂说了一句:“先生可真乃是高人啊!”

乞丐又倒了一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说道:“不知道你的大小姐还好吗?”

陈吉福忙说了句:“丫头就在这里,我把她叫过来给你敬酒,不管怎么样,她的名字还是先生给起的呢!”说着,回头朝着旁侧坐着的陈招娣喊了一声:“招娣,你过来一下。”

陈招娣应喏一声,走了过来。

陈吉福指着那个乞丐,说:“快谢过这位大叔,我经常对你提起的那个为你赐名赠坠的大师就是他!”

“奥?”陈招娣亦是满腹狐疑,她先是仔细地上上下下把乞丐打量了一番,既而从桌子上端起了一杯酒,举到乞丐的面前,说:“多谢大叔赐名。”

乞丐慢腾腾站了起来,先将头顶的那顶巨大的斗笠往脑后一掀,露出了他的真面目。陈吉福搭眼端详,果然是多年前的那个乞丐,虽然是二十年时光的打磨,但是他英俊的面貌基本没有变样,只是脸上多了些纵横交错的皱纹。

陈招娣亦看着他,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就觉得面前这个人似曾相识,任她苦思冥想,却又想不起像谁,或者说在哪里见过,反正就是一种很独特的感觉,就觉得他很亲切。那一刻,陈招娣联想了那么多身边的人,企图把这个人的模样和他们联系在一起,她就是没想一个人,那就是她自己。

其实,她长得很像他。

乞丐从陈招娣手里接过酒杯,扬起脖子一饮而尽,用别样的眼神瞅了一眼陈招娣,朝着陈吉福一抱拳:“陈大老板,告辞了!”说着,快步出了院子,顺着村中土路向南而去。

空叔一直坐在椅子上喝酒,但他的眼睛从来就没有从乞丐身上挪来过,他见乞丐突然出了院子,便将手里的酒杯一放,亦随后跟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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