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陈招娣一直暗暗跟着梁虎一帮人,心里也是十分的着急,她琢磨着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武罗锅夫妇。她是识得这个梁虎的,武仕德轩辕台打擂的时候,这个狗汉奸在台上耀武扬威,吆五喝六的得意样儿,她记得一清二楚,只是自己不晓得这个梁虎认不认识自己,思来想去,她觉得只有拼一把了。最后一咬牙,快速越过了梁虎那帮人,赶到武罗锅身边,把消息告知了他二人。还好,陈招娣的这个举动,并没有引起身后紧跟着的梁虎的注意。跟在武罗锅身后走着的潘玉香也听到了陈招娣刚才的一通话,不仅花容失色,似乎连脚步都吓得迈不动了,浑身颤抖了起来。武罗锅忙一把扶住她,大声说了句:“绣花,你怎么了?”武罗锅回头扶潘玉香的时候,故意不经意地搭眼瞟了一眼身后的情况,果然见三个人紧跟着自己,离着也就十几步远的距离,一个个贼眉鼠眼,鬼鬼祟祟。武罗锅之所以这样喊潘玉香,也是使了个“障眼法”,是想告诉后面的人,他们认错人了。
那后面跟着的梁虎岂会这么好糊弄,他早就把这二人认死了。武罗锅的儿子武仕德是水渠武工队的大队长,这在宪兵队,警务处,保安团都是挂了名的,自从上次宪兵队抓捕失败以后,那是画了头像满大街张贴告示捉拿的,那梁虎身为保安团的团练,岂会不认识这两个人,再说,这夫妻二人的体貌特征又这么明显,男的矮陀丑,女的高靓俊,是县城里的独一对儿,走到哪里亦是招眼的,
却说武罗锅夫妇远远地跟着陈招娣,慌慌张张地紧走着,陈招娣突然身形一闪,拐进了一条弄巷,武罗锅夫妇亦随后拐了进去。梁虎见此情景,领着两个兵丁迅速跑到了巷口张望,却不见了两人的身影。梁虎纳闷,不过是短短的十几秒钟的时间,就没了人影,难道会隐身术?他从腰里掏出了手枪,喊了一声:“他们跑不了,肯定躲进宅院里去了,挨家挨户地搜!”
原来,陈招娣见巷口有一户人家大敞着院门,便率先迅速跑进了那家院子,等着武罗锅夫妇随后跑了进来,随后将院门插上了。三个人进了院子,也不敢贸然进屋,陈招娣琢磨着,一会儿梁虎肯定会搜查,她可不想给这家户主惹麻烦。只是盼望着多捱些时间,那武仕德尽快带了人过来救他们。招娣正琢磨着,院门就“咣当咣当”响了起来:“开门,开门!”
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高喊了一声:“谁啊,怎么这么砸门!”他刚喊完话,就看见了站在院内的陈招娣三个人。同时,陈招娣亦拿眼打量着他。她就觉得面前的这个人特别的面熟,名字就在嘴边,却一时着急就是喊不出来,许久,她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声音低低地说:“刘玉山!”她想起了在轩辕台上打擂的那天,狠揍梁虎的那个壮士。刘玉山虽然不认识陈招娣这帮人,但见对方直接喊出了自己的名号,遂轻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刘师傅救我们,有汉奸追我们!”陈招娣回道。刘玉山闻言,说了一声:“莫怕,你们且进屋,这里由我来应付!”陈招娣应喏一声,拉着武罗锅夫妇就进了内屋。刘玉山见众人进了屋,关上了屋门,这才把院门打了开来。其中的一个士兵大喊了一声:“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是不是在里面藏人啦!”
没等刘玉山回答,梁虎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刘玉山,问了一句:“是你?”
刘玉山也看着他,脸上荡过一丝轻笑:“这不是梁团练吗?”
“刘玉山”梁虎也一口喊出了他的名号,随即把手里的枪扬了扬,冷冷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我的家啊,你说我在这里做什么?”刘玉山亦冷冷地回道。
“你不是河南的吗?怎么会住在这里?”梁虎又问了一句。
刘玉山微微一笑,回道:“我本来是要回去的,可自从那天在轩辕台打完擂台以后,就不想走了,长这么大,比试功夫还从来就没有败过,那天却被那个柳生伟旭打败了,我心有不甘,正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我必须要找个机会再跟那个日本武士比试一下!”
刘玉山不提便罢,一提起轩辕台打擂的事,那梁虎不免就腾地升起了一股子火气,他不会忘了被他打趴下的事,那天自己亦是当众出尽了丑的。想到这里,梁虎提起了手枪,猛地指着刘玉山的脑门,恨恨地说:“今天本团长倒想看看,是你的功夫厉害,还是老子的枪子厉害!”说着,他朝着身侧的两个人摆了摆头。“进去搜!”那两个士兵端着枪就往院子里冲。刘玉山一琢磨,真不能跟他们客气了,这两个人进了屋,肯定会把那帮人搜出来,想到这里,他突然一个快手,猛地按住了梁虎手里的那把驳壳枪的扳机,把枪口轻摆了一下,又迅速松开了手,与此同时,梁虎亦扣动了扳机,“啪”得一声枪响,子弹却正打中了一个士兵的后脑勺,那小子连哼都没哼一下,像头死猪一样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刘玉山又飞起一脚,把梁虎手里的手枪踢飞,一个返腕儿,扭住了梁虎的胳膊。那个士兵见状,举起了手里的长枪对准了刘玉山,刘玉山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他随手一扬,那把匕首寒光一闪,插进了士兵的咽喉,那人亦随即倒了下去。这几乎是瞬间发生的变故。那梁虎早就晓得刘玉山功夫了得,他是领教过的,所以亦早就有了防备,趁着他甩飞镖的当隙,猛地一个转身,被刘玉山扭着的那只手就挣脱了出去,随后一个飞脚,照着他裆下踢去,刘玉山轻轻提气,他那清瘦的身子轻飘飘闪了开去。那梁虎却不近前,一转身跑了出去,跑了二十几步远,回过头来喊了一句:“你等着,有种的别跑!”说着,钻进了赶集的人流里。
招娣领着武罗锅夫妇由内屋走了出来,地上躺着两具尸体,潘玉香紧紧挎住武罗锅的胳膊,一边向院门靠近,一边胆颤心惊地瞅着那两个死人。招娣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刘玉山,说道:“刘师傅,谢谢你的搭救!”
刘玉山回过头看着招娣,微微一笑,说:“小姐不必客气!”
招娣说:“刘师傅,如今你杀了保安团的人,那个梁虎岂肯善罢甘休,想他急着回去召集人马去了,用不了多久,他们还会再来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才不怕这群鸟汉奸!”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看这个地方你也不能呆了,不如跟着我们走吧!”招娣说着,一指身后的武氏夫妇,“这两位是八路军东进支队武队长的父母,倘若刘师傅有意,不如就跟着他们去部队暂住些时日,躲躲风头!”
刘玉山听了,眼神突然活跃了起来,说:“真的?不瞒诸位,我一直寻找八路军游击队,早想参加队伍打鬼子,只是苦无门路找到他们,如此太好了!”
招娣说:“像刘师傅这样的身手,八路军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不宜迟,你抓紧准备一下,咱们赶快上路吧!”
“好,诸位且稍等片刻,我进屋拿两件衣服就出来!”刘玉山说着,转身进了内屋。
一众人从院子出来,顺着小巷向北而去,刚刚钻进了弄巷口,那梁虎就领着三四十个保安团的人把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一纵宪兵队的人,带来了两挺歪把子,朝着院门口支了起来,他们来得可真够快的。
招娣一帮人向北疾行,走到孟七集街北首的时候,招娣停住了脚步,她让武罗锅先带着刘玉山回部队,说自己要在这里等会儿武仕德。武罗锅点点头,三个人继续北去。招娣算计着这个时辰武仕德也该带着队伍过来了,倘若自己和他们走岔劈了,那武仕德贸然进入孟七大集,被包围在刘玉山那座小院的敌人发现那就不妙了。招娣站的这个地方是从北边进入集市的唯一入口,如若武仕德的人过来,她肯定会发现他们的。事实证明,陈招娣这一做法是正确的,她站在这里不到一刻钟的工夫,武仕德和卢红星就带着人急匆匆地赶来了,大约有七八个人,唤娣和仕德跑在最头前。招娣迎了上去,招呼住了众人,武仕德急呼呼地问了句:“招娣,我爹我娘呢?”
招娣看着武仕德,说:“放心,他们已经安全撤离了,多亏了刘师傅的搭救!我们才得以脱身!”
“刘师傅?”武仕德有些纳闷。
“说起来这个人你应该也认识,那天打擂台的时候,就是打倒梁团练的那个清瘦汉子!”
武仕德点点头,脑子里有了印象。
陈招娣说:“这次多亏了他的搭救,他已经保护着武叔潘婶去了部队,你也赶快回去,这里不可久留,敌人正在集市里面搜捕呢!”武仕德点点头,转过身来,领着众人向北而去。招娣看着他们的身影一直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回头对着陈唤娣说:“走吧!”姐妹二人遂重新向学堂走去。
从孟七市场到十中学堂,有两三公里的脚程,步行也须半个多时辰,姐妹两人牵着手走在路上。唤娣看着招娣,突然问道:“姐姐,问你个事儿,你们为什么要分开?”
“你说什么?”招娣没听明白,看着她反问了一句。
“我说你和仕德哥!你们俩本来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开呢?而且你还要嫁给那个扈大金,你是真的爱他吗?”唤娣说。
招娣被她这一问,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许久,才慢悠悠地说了句:“咱爹不是反对我和仕德在一起嘛!”
没想到,唤娣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不是那么简单吧!凭着姐姐的性格,你若认定的事,又有什么人能阻碍得了你,再说了,即使你不跟仕德哥好了,也没必要非得作贱自己,嫁给那个扈大金啊!”
唤娣的一番话,触到了招娣的痛处,她把攥着唤娣的手忽然一甩,生气地说:“别胡说八道,我怎么是作贱自己呢!”说着,脸上荡起了温怒。
“吆……姐姐生气啦?”唤娣看着招娣的脸,笑着说。招娣没说话,亦没搭理她。
唤娣停住了脚步,又重新攥住了招娣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说:“姐姐,这次我去仕德哥的军营,一提到你出事了,他焦急得不得了,看得出来,他心里还是装着你的。”
“你瞎说什么啊,他是为了他的爹娘着急的,别瞎猜!”招娣慌忙掩饰道。
唤娣表情突然凝重了起来,语气带着严肃,说:“姐姐,你是怎么了?仕德哥才是你真爱的人啊!你为什么这么绝情”说着,她抽了抽鼻子,“你们绝对有什么事瞒着我!”
招娣没再回话,只感到五脏六腑天翻地覆地搅动着,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她抬起手,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却被心细的唤娣发觉了:“姐姐,你们到底怎么了?”
“没事儿!”招娣抹了一下眼角,笑了笑。
“姐姐,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去仕德哥的武工队,跟着他一块儿打鬼子!”唤娣说着,眼睛里突然有了神采,闪动着一丝晶亮。
“不行,你才十六岁,先上学!”招娣语气不容反驳。
唤娣亦语气带着强硬:“你十六岁的时候,早就只身去了北平,一个人闯荡去了,我为什么就不行?”
“我去北平也是为了上学啊!怎么会是闯荡世界呢?”
唤娣不再回话,低下了头沉思着。招娣拍拍她的肩膀:“二妹,听姐姐的,先把学上好,将来姐姐一定会把你送到部队去的,但是你现在不能去,家里的呼娣还需要你来照顾,姐姐事儿多,顾不上三妹,听话!”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学堂门口,唤娣举目西望,那座尧王湖就在她的眼前,烟波浩淼,水雾弥漫,数不清的水鸟在迷雾里来回穿梭着,各种欢快的啼啭声,仿如天籁之音,幽绕耳畔,那座高耸的尧王山缥缈在水烟之后,若隐若现,恍若人间仙境。唤娣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她拉着招娣的胳膊,甜甜地说:“姐姐,这里真美!”招娣笑着看着她,说:“嗯!这里是很漂亮,喜欢吗?”
“喜欢!明天我也带呼娣过来看看,呵呵!”唤娣说着,爽朗地笑了两声,很开心。
“行!咱们先进去吧,已经开课老半天了!”招娣说着,拉着唤娣的手快步进了校院。
昨夜的大雪偷偷摸摸地下了一宿,把大地打磨成一片银色,早晨的风景无限得美,满目纯白,玉树琼枝,那屋檐上、树干上覆着厚厚的白雪、吊着硕大的冰凌,好像一把把倒悬的利剑,闪着幽幽的银光。年关将近,县城最繁华的昭德街的商铺最先贴起了对联,大红的灯笼通宵达旦地亮着,街街巷巷里亦陆续张灯结彩,浓浓的年味儿开始弥漫县城的角角落落。
水渠武工队的军营里亦是忙碌不已,大家伙儿忙着杀猪宰羊,准备着好好过个年。武罗锅把剃头摊儿直接支在了营房的院子正中央,正忙着给战士们剃头,过年了,谁也要把脑袋修理修理的,前几天,武仕德去县城执行秘密任务,专门给他捎来了这把剃头推子。战士们排起了长龙,一个接一个的剃头,武罗锅也不嫌累,剃得很是仔细,他手里有活,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潘玉香站在他的身侧,乐呵呵地给他打着下手。
武仕德站在作战室的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绿色的大茶缸,他喝了一口水,看着院子里的战士们,脸上挂着笑,一会儿,他走到最东侧的那间房舍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板,那是展政委的寝室。
“进来!”屋里的展新喊了一声。
武仕德推开门走了进去,见展新正坐在炕头上,面前放着一个簸箩,簸箩里放了一些红纸,她手里正握着一把剪刀,那把剪刀在她的手里灵活地翻转着,炕头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窗花:十二生肖图,八仙过海,腊梅报春,一幅幅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展新盘着腿儿坐在炕头上,她的脸膛被那些红纸映得红彤一片,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亦燃烧着两束跳跃的火苗,她微微地笑着,依然专注地翻转着她手里的剪刀,却轻轻打了一声招呼:“武队长来了,过来坐!”
武仕德走到炕头前,看着炕上摆满的窗花,不仅啧啧称奇:“展政委真是好手法,剪得这么好,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手艺!”
展新呵呵地笑笑,说:“这没有什么好惊奇的,我奶奶是潍县杨家埠人,我从小跟着她老人家长大,像这样的手艺在那里就不叫手艺,连十岁的孩子都会,也都剪得很好!”她笑了笑,继续说道:“过年了,我也剪一些窗花,等会儿让战士们都贴到窗纸上,喜庆一下!!”说着,抬头看着武仕德,笑了笑,“武队长,你想剪个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剪出来!”武仕德喝了一口水,一本正经地说:“剪一个我的肖像吧!”
“行啊!没问题,你到那个凳子上做好!”展新说着,从炕头上拿起一张红纸,看着武仕德说。
武仕德说:“好啊!”便坐到火炉旁边的那个凳子上,放下了手里的茶缸,正了正军帽,然后把两只手搭在膝盖上,看着展新,笑着说:“行了,剪吧!”
展新“嗯”了一声,笑着挥舞起了剪刀,她一会儿抬头看看武仕德,一会儿低头剪着手里的红纸,剪着剪着,连自己也忍俊不禁打了个喷笑,随后实在是憋不住,开怀地笑了起来。武仕德被她持续的笑声弄得亦有点儿懵,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遂问道:“展政委,怎么了?你笑啥?”
“你看看像不像你?”展新说着,展开了她剪的那一幅剪纸,却是一张活灵活现的小猴子。武仕德摸摸脑袋,也尴尬地笑了。
“呵呵!怎么样?武队长,今年是猴年,瑞猴献桃,送给你了!”展新眨着一双俏皮的眼睛,看着他说。
武仕德把剪纸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叠了起来,塞进了口袋。
展新将剪刀往炕上一放,拍了拍双手,随即下了地,她来到火炉跟前,在另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看着武仕德说:“省委来了命令,要求我们尽快扩大我们的武装力量,我想把土坟岭的那支土匪队伍争取过来,等过了年,咱们就尽快去走一遭!”
武仕德拿着铁钳子,撩拨着火炉里烧红的木柴,语气有些沉重地说:“我知道这件事,但是我不支持争取扈大银的队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们!”
展新说:“不去试试怎么会知道不行呢?县城里的地下组织来的情报,说日本人正在争取扈大银,我们不去争取,这支队伍很可能就会被日本人所用,倘若他们助纣为虐,我们就被动了!”
武仕德依然低着头没说话,端起了茶缸喝了一口茶水。
展新看着他,继续说道:“我们的同志说,那个扈大银和扈大铁在队伍归属的问题上意见一直有分歧,扈大铁主张降日,而那个扈大银却不同意做汉奸,看来,扈大银这个人亦不是无药可救!”展新说着,拍了拍仍然沉默不语的武仕德的肩膀,说:“好了,武队长,大敌当前,要舍小事顾大局,不能总想着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民族解放才是大事!”
“我没有考虑私人恩怨,我只是觉得此事不可行,我对他们是了解的!既然展政委执意要去走一遭,过了年,我们就拉着部队去一趟土坟岭就是了!”武仕德回道。
展新沉吟了一会儿,看着武仕德说:“不,不能拉着部队过去,就我们两个人过去!”
“行!”武仕德应了一声。
展新笑了笑,站起了身子,说:“走吧!咱们也帮着同志们忙活忙活去!”两人随即出了屋。
院子里,排队剃头的长龙已经不见了,还有几个战士围在武罗锅的身边,看样子再过一袋烟的工夫,他手里的活儿就要忙完了,武罗锅剃头的手艺是没得说,不但手法好,剃得也快,将近一百个战士,他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忙活完了。武仕德笑了笑,向着剃头摊儿走了过去。潘玉香早就看见武仕德和那个展政委站在营房门口谈笑风生,如今看着他向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亦着急地摆着手打着招呼:“儿子,这里!”
武仕德走了过去,拉起了潘玉香的手,又看看正忙着的武罗锅,说:“爹,娘,你们辛苦了!”
武罗锅单手麻利地推着推子,乐呵呵地说:“不辛苦,有活儿干,爹的心里才痛快呢!”
潘玉香拉着儿子的手,瞅瞅正朝着这边走过来的展新,嘴巴贴着武仕德的耳朵,低声问道:“孩子,刚才和这个丫头说啥啦?我看你们啦的挺热乎啊!”
武仕德忙说:“娘,别瞎说,这是展政委,我们在谈工作呢!”
潘玉香轻哼了一声,说:“看看,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拿什么急啊!我还不知道她就是展政委了,政委怎么了?那政委也是人啊,是人总得谈婚论嫁吧?我看这个展政委就不错,人长得漂亮,又有本事,对你也挺好的,这个,娘看得出来!”潘玉香说着说着就有些激动,声音亦越来越高,武仕德挡又挡不住她,想伸出手堵住她的嘴,又被她扒拉了下来,却被旁侧正在理发铜娃和阿球听到了,铜娃嘿嘿一笑,打趣地说:“武大娘,你说的真好啊!那展政委也是人啊,对吧?”说着,一只眼睛朝着阿球一挤,阿球亦笑着随了一句:“对啊,对啊!我看那个丫头挺好的,武队长你就大胆地追吧,哈哈!”武仕德听了,撒开了攥着娘的手,说道:“你俩也瞎起哄,看我不打折你们的腿!”说着,向着二人走了过去,铜娃和阿球头也不剃了,围着剃头摊儿转起了圈圈儿,三个人正打闹的时候,展新走了过来,笑着问了一句:“你们三个干什么呢?”
“喔喔!没事,我们三个闹着玩呢!”武仕德的脸有些红,尴尬地笑笑,支支吾吾地说。
铜娃和阿球见了展新,脸上的笑意立马收了起来,打了个立正,敬了个军礼,同时说了一声:“展政委好!”
展新看了看那个头剃了一半的铜娃,见他的脑门儿一半是长毛,一半是光亮,禁不住打了个喷笑,说:“好了好了,先把头剃完了再说!”
“是!”铜娃又敬了一个礼,坐了下来。
潘玉香瞅着展新的背影,心里又瞎琢磨,这个女人可好本事,别看她这么瘦小的身材,貌似弱不禁风的样子,这么多大男人却都乖乖地听她的话,就连自己的儿子,虽是这里的头头,那见了她也是恭恭敬敬的。潘玉香正寻思着,展新回过头来,看着她笑着说:“武婶儿,谢谢你跟武叔了,这么冷的天,还让你们忙活,辛苦了!”
潘玉香拉起了展新的手,用爱惜的眼神瞅着展新,笑着说:“不辛苦,不辛苦,丫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没等展新回话,现在潘玉香身后的武仕德用胳膊肘捣了捣她的后背,低声说:“娘!叫展政委!”
展新“咯咯”一笑,朝着武仕德摆摆手,说:“没事没事,叫什么都行!”
“你看看,我觉得这个孩子比你好多了,不像你,就知道怪罪娘!”潘玉香说着,回头白了武仕德一眼。
这边一伙人正聊得开心,那边却有一帮人围成了一个圆圈,大声叫起好来,众人便把目光向着伙房门口那里望去。
“怎么了?”展新问了一句。
“不知道,走!过去看看。”武仕德说。说着,两人向着伙房那里走了过去。
伙房门口,五六十个战士围成了一个大圆圈,一个个情绪高涨,叫好声不断。中间有两个人正在斗搏,身形单薄的是一队队长刘玉山,那个虎背熊腰打着赤膊的是二队队长卢红星,那卢红星扎愣着满脸的络腮胡子,颠着一身的腱子肉,数九寒天,光着上半身,却微微地冒着热气。武仕德刚想喊住他们,却被旁侧的展新拽拽衣袖,拦了下来。
场子里的两人转着圈圈儿,卢红星突然一步上前,一个熊抱揽住了刘玉山的腰部,大喝一声把刘玉山抱了起来,双手掼力就把他甩了出去,那刘玉山早就採住了卢红星的腰带,身子并未着地,却借力围着他转了一个整圈儿,转到了卢红星得身后,刘玉山一只脚蹬住他的腰部,一只脚猛地在他的腿弯处一踹,喊了一声:“倒!”再看那卢红星,噔噔噔跑出去了好几步,眼看就要摔倒,却被人群后来伸出来的一只脚稳稳地接住,曹小龙也在观看的人群里,那只脚也正是从他的背后伸出来的,曹小龙回头看了看,说了一声:“武队长来了!”
武仕德看着卢红星站稳了身子,方才将伸出的脚收了回来。
展新更是一脸的惊讶,刚才卢红星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踉跄着扑了过去,离着自己少说也有十几步远,卢红星就要摔倒的当隙,那武仕德还站在自己的身侧,然而,就在他摔倒的一霎那,武仕德竟然站到了他迎面的位置,伸腿接住了他,他是怎么跑过去的,谁也没看清楚。展新自从来到武工队,她只是听说武仕德功夫了得,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刚才看了他疾速闪身的本事,亦不由得暗暗称赞。
卢红星稳住了身子,抬头看看面前站着的武仕德,返身还想再上,却被武仕德轻轻按住了肩膀,他朝着卢红星微微摇了一下头,示意他退下。然后喊了一声:“小龙,把卢队长的衣服拿过来!”曹小龙拿来了卢红星的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这个时候,挤在人群里的铜娃喊了一声:“武队长,比试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