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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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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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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护士》连载

第一十六章 更好的你

成人纸尿裤有了着落,邹丽又要早点去追踪防护用品到了没?她怕慢了,又得等。多等1分钟对于她来说都是煎熬,里面的人在忙得团团转,外面的人却因为没有防护服进不了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防护用品不是缺就是少,或者根本没有。没有看到防护用品摆在前面,她的努力都是徒劳的。防护用品就象上战场的盾牌一样,没有防护用品就等于失去入场的资格,等于弃权,等于认输。

提前去医院,这也是邹丽抗疫以来的惯例。路上,她的表情难得轻松。很难得的轻松,至少这段时间没有过。这种心情象是偷来的,就因为儿子说驰援爱人医院的队伍是空军军医大学医疗队,让她有种很踏实的感觉,对爱人身体能好转也有了更多的期待。

小芬她们也提前到医院,正修剪头发。邹丽还没进来,小芬她们已经在修剪,小兰帮她们剪。小兰剪完了小芬的,问谁要剪?

“邹妈怎么还不来了?我要邹妈剪。”心直口快的三朵就要等邹丽。

小兰不理她,挨个剪。等大多数人都剪完了,只剩三朵一人。

“三朵,你确定不剪吗?”小芬有点生气,催着三朵。

“我要剪,但我要等邹妈帮我剪。”三朵坚持。

“邹妈每天那么多事,别一丁点大的小事都去烦她。”小芬声音有点大。

”剪头发又不是小事?”三朵嘀咕一声。

“等邹妈剪就等邹妈剪。”那边小兰有点生气。

“好吧,我剪,但我要邹妈帮我修。”三朵一看小兰也生气了,只好找台阶下。

“不要剪了,还是等邹妈来剪吧。”小兰一听更来气,收拾着剪刀,准备封存。

“我剪,我要剪。”三朵看这架势,有点急了。

“你不是说等邹妈剪吗?”小兰依旧在收拾,不理她。

“我不等邹妈了。”三朵只好求着。

“你等着吧。”小兰依然不依不绕。

“小芬,你帮我说说。”三朵无奈,只好来求小芬。

“给三朵剪吧。”

“她不是要等邹妈剪吗?”小兰还是不理她。

“不等了。”三朵赶紧说。

“还是等邹妈剪吗?反正也要给邹妈修,何必多此一举。”小兰仍然不理她。

“不等了。”三朵彻底放弃。

“别到时后悔,剪了可粘不回来。”

“剪了就不粘了。”

“你说的,没有人威胁你。”小兰才又悻悻地取出剪刀来。

“我说的。”三朵马上保证。

“三朵,先说一下。我不会剪,会剪成高低不平,歪的歪扭的扭,不成样子的。”小兰还是不放心。

“剪了就剪了,不讲究了。”

“不平整,也不齐正,跟狗啃没多大区别。”

“狗啃就狗啃。”

“你等下让邹妈修。”

“难看就难看,不修了。”

“要修。”

“剪了就好了,不修了。”三朵不再纠结。

听到三朵这样说,小兰才放心,开始帮她剪。

“剪个头发都要这么多事,邹妈有空整天寸步不离吗?能早点剪就早点剪,尽快去换班。”小芬又忍不住数落一句。三朵不吭声,知道自己错了,任小芬说,也任小兰剪。

小兰虽不是专业的理发师,但还是尽量往齐整剪,剪完后会产生很大的误差。一看有误差,她会去修正。这边修修,那边补补,越修越难看,越补越不成样子,到头来修不了补不了就宣布剪完了,没人说丑,也没人会责怪。

《这有钱也剪不到的发》

有的人剪了发,是斩了情丝恨发长;有的人剪了发,是求漂亮美更美;有的人剪了发,是为国家来抗疫。

这发剪得,跟狗啃一样,如杂草一般,乱七八糟,见不得人,全世界最丑。换在以前,肯定要伤心落泪十天半个月。现在呢?连丑死了都不会说了,还乐在其中。

这有钱也剪不到的发,不为儿女私情,也不为貌美如花,只为家国而剪!

邹丽进来时,大家的头发都剪好了。尽管不好看,终归是可以减少风险,也顾不了这么多。这时候,要找个专业理发师跟找防护用品一样难,随便剪一剪,丑便在其次。

“你们都剪了头发?”邹丽看了她们的样子和地上的头发问。

“剪了。”

“不求啥,我们只求安全。防护用品领了没有?”

“领了。”小芬答。

“没有差?”邹丽问。

“没有,刚好,只是没有备用的。”

“先进病区再说。”

“等下还会送过来。”小芬又加了一句,“我等下让小林多领几套。”

“小爰,成人纸尿裤带了没?”邹丽问小爱。

“带了,在这。”小爱说。

“分一分。”

小爱赶紧把成人纸尿裤取出来分一分。

“只有这个尺码?”三朵一看尺码,觉得小了。

“这是小爱自己带过来的,应该只有一个尺码,看能不能先用?不能用,下来我再想办法。”

“暂时先用吧。”三朵无奈地说。

收拾好头发杂碎,开始穿防护服,邹丽还是很耐心给她们检查。

“邹妈,小然、苏苏、又丽怎么了?”三朵没见到她们三个,忍不住问。

“没事,我安排她们三个早上做个CT又做个咽拭子。”

“她们有没有事?”小芬也有疑问。其他人的心都沉下来,不知发生什么事。虽然表面上大家不动声色,但心里面已经有涟漪。

“身体有点不适,排除一下,没问题就可以回来。”邹丽感到这氛围有些异样,连忙解释。

这么一下,全静了。空气似乎凝滞了,只能听到那沙沙的穿防护用品的声音,以及稍微有点紧张、有点沉重的呼吸声。每个人的头皮都有些发凉,发麻,发紧,不敢丝毫的马虎,也不敢丝毫的大意,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完成最能保护自己的环节,穿好防护服。

“邹妈,我感觉这有些漏。”三朵发现问题,打破僵局。

“哪里?”

“这边。”

“防护服有跳步,赶紧脱下来,换掉。”邹丽仔细检查一下,有瑕疵。

“没有防护服了?”

“先脱下来,我的你应该可以穿,先穿我的。”邹丽说。

“我这么宽,能穿吗?”三朵有疑问。

“可以穿的,邹妈比你高。”小爱目测。

“那邹妈你呢?”三朵又问。

“等下就有了。”

三朵赶紧脱下坏的,换上邹丽那套。两人尺码差不多。

邹丽把这件防护服单独放好,以便下班带回去看看能否修补?现在防护服太缺,不能无端浪费。

抗疫有风险,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故作轻松至少让自己更踏实、更有力量去抗疫。所有的流程都是一板一眼,容不得一丝丝的差错,当然也逃不过邹丽的火眼金睛。当这些流程走完,那轻松的一幕才会如期到来。这种鼓励和打气如进入太空时,那种誓死如归的精神一样,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坚决,也有一种不破楼兰誓不归的决心。大家依然抢着要邹丽画卡通形象、写上祝福的话以及隆重地写上卡通名字。

写完后,邹丽目送小芬她们进入病区。小芬她们进入病区正式与夜班人员交接。

手机一阵提示音,邹丽看到医院群里院长通知:

例会取消,我把昨天刚发布的《第四版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诊疗方案》附件发到群里,供大家研读。

疫情期间,院长也倡导少聚在一起开会,有新的消息,新的通知,新的传达,一律发群里。他也要求各种工作会议能尽量少接触就少接触,尽量用对讲机,用移动平板(即时办公),用微信来交流工作,减少交叉感染的机会。

邹丽马上打开诊疗第四版附件文本,快速过一遍。看了第四版,她才对病毒有所了解,知道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已纳入乙类传染病,按甲类传染病管理;知道目前研究显示与蝙蝠 SARS 样冠状病毒(bat-SL-CoVZC45)同源性达 85%以上;知道了冠状病毒病原学特点、临床特点、病例定义、鉴别诊断、病例的发现与报告、治疗、解除隔离和出院标准、转运原则和医院感染控制等…… 

在重症和危重症治疗上,她重点留意:患者常存在焦虑恐惧情绪,应加强心理疏导。

她明显地感到,节奏真快。一种未知的病毒,所有的认识随时更新、随时变动,她得调紧自己的节奏,才能跟上这节奏。23日第三版,短短四天又更到第四版,她已经体会到身后专家的力量。病毒你快,专家团队比你更快。

“邹妈,昨夜有病人去世。”进入病区的小芬用对讲机说。

“几床?”

“20床。”

“最后进来那位?”

“是的。”

“谁的班?”邹丽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猛一听到,也似乎被针狠扎了一下,很痛。

“秀米。”

“都处理好了没有?”

“在处理,快好了,但秀米情绪有些反常。”

“我会在外面等她。”

“邹妈,我的CT没有问题,你看,你看。”戴着口罩的小然拿着自己的CT影像,早候在一边。

“咽拭子有没有做?”

“咽拭子也做完了,但结果没有这么快。”

“医生怎么说?”

“说没问题,很好。”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看了小然的CT后,邹丽说。

“邹妈,这样我下午就可以上班了吧?”

“还有什么不适吗?”

“没什么感觉,都好了,可以上班了。”

“你先回去休息,等我的消息。”

这边小然刚走,苏苏也来了。CT良好,咽拭子结果还没出来,也要求上班。邹丽同样打发她先回去休息。又丽也一样,也被邹丽劝回。

邹丽又收到新微信提示音,本想略掉,一看微信名,赶紧打开:嫂子,你好!我是文昌医院重症ICU医生小邱。院长前几天病情严重,CT显示两肺病变。院里的每个人都希望不是,但今天的核酸检测出来,阳性,显示确诊,只好如实跟你说。

感染了就感染了,那就专心治。他是缓解了一点,接着工作,任谁说都不听。跟他说他现在是病人,不是院长,要好好治疗。他总是没放心上,总说放不下,照样工作,照样忙得不停,哪里是病人的样子?别人得病直接吓成重症,他都这么严重了,还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这病大家都在摸索中,没有十分的把握,心里都没底,拿捏不了。不要说十分的,就一成的把握,都没人敢拍胸脯保证。我知道嫂子也在前线战疫,请你有空一定要帮我们劝劝院长,让他好好休息,配合我们好好治疗。

看到这信息,鼻子一酸,眼泪几乎要下来,她强忍住,回了:邱主任,谢谢你!我会劝劝他。目前他的病情如何?

主任回了过来:不容乐观

 他还不配合治疗?

 从来没配合过

邹丽还是强忍住:我知道了,我会劝他。

嫂子,再见!

再见!邱主任

与邱主任通了微信,鼻子还是酸酸的,她猛吸了几口气,给小妹编了信息:小妹,核酸检测的结果是阳性,确诊。家里要注意自查,如有发烧、咳嗽都要注意,尽早发现,尽早治疗。

小姑立马回过来:都确诊了,他都这样不当回事,我都被他气疯了,你要劝劝他,让他好好治疗,别不当回事,真是不要命了。

邹丽回过去:我会劝他的。

邹丽又给爱人发了一条信息:老公,你自己是医生,是专家,应该知道这病的凶险,不为你自己,也不为我,也不为家人,就为了打败新病毒做表率,你也要好好治病。

对自己能不能劝得动,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结婚以来,工作上的事情,她从来没有过问;生活上的事情,她有过问过,只是没有多少改观,就随他去。如周末陪儿子打球这事。儿子小的时候,还经常陪他打;等工作忙的时候,根本无法抽出时间来陪儿子打,你直接说。可他嘴里明明答应了,等儿子带着篮球催他,电话都不接,直接失约。事后问他,他解释临时有重要的会不方便接,会后有跟儿子赔不是了。陪儿子打球就象欠帐一样,挂在那边不还,快成呆帐了。

正想着,看到秀米消毒出来,她连忙放好手机,迎上去。

“秀米。”

“邹妈,别靠过来,离我远点。”秀米躲闪着,摆手让邹丽闪开。

“怎么了?”邹丽莫名其妙。

“邹妈,离我远点。”秀米仍然摆着手,让邹丽走。

“秀米,我不过来,我不过来,但能告诉我怎么了?”邹丽停下脚步问。

“你走,你走。”秀米好象更不耐烦。

“我走,我走。”邹丽只好退了,慢慢地退,把路让给秀米。

“都是我的错,我没来得及救,我算什么白衣天使?”秀米明显有点失控,说完就走了。

邹丽站在那儿,僵住了,不知如何?跟,秀米不让跟;不跟,自己又担心。这把她难住了。秀米也是外地人,95后,到医院还不到一年时间。今年值班,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参加了战疫。最主要是她还没有独立面对病人去世的情形,多多少少会有些接受不了,这也很正常。但这个反应还是出乎邹丽的意料,她一时也不知所措。

邹丽站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秀米甩下的背影,很失落,也很落寞。站了好久,她意识到秀米的心理可能受到的冲击不能用平时的眼光来对待,很可能她会无法自己走出来。想到这,她开始担心,开始害怕,可自己又使不上劲,找不到借力点。

有点急,却又干着急,最后她取出手机给秀米发了这么个信息:秀米,我们本来就不是白衣天使。我们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感惰,有亲情,有七惰六欲,有血有肉,只是碰巧做了护士,碰巧遇上这场疫情,碰巧投入抗疫。疫情本来就是这么残酷,这么残忍,不然国家就不会投入这么大的力量来抗疫。这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病毒;也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病症。任何人在病毒面前都是面团,随它拿捏,随它摆弄。任何人都一样,没有例外。我们仅仅是护士,用我们的专业,用我们的努力,尽力去救护。而不是什么白衣天使,超能力的白衣天使,知道吗?只是一个护士,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行。死要面对,生更要去珍惜,还有很多的病人等着我们去救护。听我的,好好休息,好好补觉,明天依然是有战斗力的你,一个更好的你。好吗?

“邹妈,防护服送到了,放这边。”那边小林在喊。

“邹妈,尽快进来。”还没应着,对讲机又传来小芬急切的声音。

“我马上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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