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然她们三个人搬完氧气瓶,接着又搬运空气消毒机与空气净化机。直到下午两点多,所有设备都搬进病房中,放置好。她们又一台一台拆好、装好、测试好,让这些设备全部派上用场。
刚开始搬还汗湿,到后来汗尽力竭,刚好全部安装完。这时已接近下午两点半,三人口渴得嗓子快要冒烟快要起火,恨不得马上大口大口地畅怀牛饮,解解渴。可穿上防护服,一切都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小然,终于搬完了。”又松了口气。
“终于忙完了。”苏苏也大大地呼了口气。
三个人虽然累得几乎快要散架,却有大大的满足感。
“快,氧气瓶放这儿,马上要用。”搬运时,三个人听到这话,象吃了大力丸似的,如疯子一样地搬运。搬完氧气瓶又马不停蹄地搬运空气消毒机与空气净化机,搬完后安装好,开机测试,一条龙相当漂亮。
“小然,搬完了,找邹妈去。”又丽已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臂,不像自己的,使不上劲。她这个身高,滚氧气瓶确实吃亏,半举着手滚氧气瓶,费劲费力。她不确定还能不能正常护理,手不由自主不受控制不听使唤地抖着,想做点啥都只能眼巴巴看着,至少要等这一波缓过来。现在的每一步,似炙热的太阳在烘烤,快蒸干了,快烤焦了,口干舌燥,累惨了。
“走,问问邹妈还有没有事?”小然也一样,浑身酸痛,身体似乎被切割成好几段,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下。
苏苏也一样,累得快要趴下,正盼着痛痛快快,舒舒服服地休息休息。三人精疲力尽地找到邹丽。
“邹妈,搬完了。”小然汇报说。
“空气消毒机与空气净化机也搬完了?”
“搬完了。”
“装了没有?”
“装好了,已开机使用了。”
“那好,你们可以先下班。”邹丽相当满意。
“邹妈,下班时间还没到,我们……?”小然累虽累,但还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早点下班,早点休息去。”邹丽还是要求。
“邹妈,现在不是缺人吗?”
“缺人会安排,你们该休息就休息。”邹丽不为所动。
“邹妈,我们不要提前下班,我们要接着……。”苏苏也不愿意提前下班。
“两点半了,快换班了,你们还磨蹭啥?”邹丽提高声调。
“邹妈,我们……。”又丽还在恢复中,没信心。
“都累了,快休息去。”邹丽催着。
小然无语,她自己没问题,但她不敢保证又丽。苏苏也不敢说,她也无法保证又丽行不行?又丽确实累,她的手还在抖,还没缓过来。
“好吧,我们先下班。”三人要同进退,小然只好说。
“按流程消毒,消完毒才能出危险区。”邹丽又唠叨。
“会的,邹妈。”小然点头。
“回到宿舍后记得量体温,量完发群里。”邹丽提醒。
“邹妈,回宿舍我们马上量。”
“身体有异常提前汇报。”邹丽仍然不放心。
“会的,邹妈。”三人答应好,去换防护服。
“齐月,小然、苏苏与又丽三个先下班,注意她们三个的身体情况。”邹丽马上用对讲机通知齐月。
“好的,邹妈。”齐月回。
“有什么异常马上告诉我。”
“好的。”
邹丽担心她们三个,才让她们提前下班。半个小时后,齐月回过来说,三人已安然无恙出危险区,没有异常。邹丽听了安心了,接着忙。
“苏苏、又丽你们怎么样?”出危险区后,小然问苏苏与又丽。
“刚开始感觉累,现在好多了。”苏苏如是说。
“累过了,现在来劲了。”又丽缓过来了,感觉好些了,手也没抖得那么厉害,但还有点。
“我们的班是夜班的同事帮我们顶上的,下午四点换班就会少三个。”小然跟她俩说。
“邹妈应该会安排。”苏苏没考虑这么多。
“你傻,哪里有人安排?”小然提醒她。
“是,确实没人。”苏苏想了一下,想不出有谁可以安排,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多余的。
“休息一下,去跟邹妈申请上夜班。”小然说出自己的想法。
“好,可是……。”苏苏没问题,看了看又丽。
“又看我,我……我……手。”又丽的手还没有完全恢复,没把握。
“现在手怎么样了?”小然问又丽。
“还有些抖。”又丽对自己的手还是没信心。
“再休息一会儿,应该会好些。”小然安慰她。
“应该吧?”苏苏不敢想。
“我没把握。”又丽担心。
“我们可以跟邹妈申请。”小然也不知该如何,只能这样说。
“邹妈说得动吗?”苏苏不相信。又丽静静的,不语。
“不敢确定,但总要试试。”小然又说。
“我没问题。”苏苏赞成。
“手好多了,不抖了。”又丽又试一下手,好多了,有点激动。
“你确定,我们看看。”小然来了精神,马上让又丽比划比划,确实好多了。
“这样应该可以上班,去申请。”苏苏眼睛发光。
“那好,跟邹妈申请。”小然决定。
“好,走。”三人又折返回护士站,拿起对讲机呼邹丽。
“你们不是下班了吗?怎么又回来?”邹丽用对讲机回。
“邹妈,我们要求上晚班。”小然用对讲机说。
“你们?”其实邹丽正为晚班人员发愁,正不知要如何安排。
“邹妈,我们休息一下,等下就可以过来换班。”小然接着说。
“不行,你们身体还不行。”邹丽还是一口回绝,没有商量。
“邹妈,我们昨天不适应,今天已经适应了。”小然故意带偏。
“又丽的手呢?”邹丽没被带偏。
“她的手没问题了,不抖了,正常了。”小然赶紧说。
“邹妈,我行的。”又丽及时凑过来,手比划着,不抖了。
“邹妈,我们可以的。”苏苏也补上。
“这样吧,你们三个先回去吃饭,吃完好好休息,到晚上8点确定没问题就来换我们。”邹丽没有拒绝。
“晚上8点来换你们,可你们已经连续一整天不吃不喝,身体会吃不消。”小然当然不同意。
“又丽要多休息休息。”邹丽解释。
“我们下午6点就过来换班。”小然不理。
“还无法确定你们到底行不行?这样吧,就晚8点来换班。”邹丽坚持不变。
“好吧。”三人没办法,只能先答应下来。
“要确定没有问题再来换班,不然一切免谈。”邹丽还是不含糊。
“好吧。”小然答应。
安排完这些,邹丽与江主任开始关注下午新收治的患者。小然三人抓紧时间休息去。
“护士长,下午收治这些病人,60岁的患者占一半以上,要精心护理,还有几位高龄的患者更不能等闲视之。”江主任嘱咐。
邹丽点点头。
“还有一个问题,病人的病史都不全,尽快补上。”江主任又要求。
“这是目前最棘手的问题,我尽快补上。”
“对患者的病情如盲人摸象,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会误事。”
邹丽记下了。
“31床是一位90高龄的患者,要小心护理。”江主任又特别交代。
“我已安排好。”邹丽确认。
下午四点,新一轮的换班时间到了。
累了一天,江主任终于可以歇歇。她要尽快休息,下午还要参加危重患者的会诊。邹丽还无法下班,她还要守在这儿。
“小芬,你身体还好吗?”邹丽偷偷问小芬。
“还行,我要最后换班。”小芬要求。
“能不能坚持到晚8点再换班?”邹丽突然问小芬。
“晚8点?这……好吧。”小芬不确定,有些迟疑。
“有问题要说。”
“没问题。”小芬回答。
安排完小芬,她又偷偷找三朵。
“三朵,安排你晚8点换班,有没有问题?”找到正准备换班的三朵,她悄悄地问。
“没问题。”三朵一口答应。
“晚8点小然她们来换班。”
“好。”三朵点头。
邹丽安排分批换班,交接班开始。
“邹妈,我要最后一批换班。”小爱提出。
“你第一批。”
“邹妈,我要最后一批。”
“第一批下班。听着,你要负责检查她们的消毒流程,有问题,及时更正。”邹丽给她布置仼务。
“好。”小爱知道自己重任在身,连忙答应。
“按照流程消毒,不可大意。”邹丽又提醒。
“没问题,还有我的病人交接给谁?”小爱重任在身,不敢轻视。
“交接给我就行了。”邹丽说。
“怎么交接给你?”小爱觉得怪怪的。
“先交接,等下我替你交接出去。”
“好吧。”小爱没想那么多,交接给邹丽。
全都换完班,小爱才知道邹丽还没出来,赶紧呼邹丽。
“邹妈,你怎么还没出来?”
“我与小芬、三朵三人要留到晚8.点再换班。”邹丽才如实告知。
“邹妈,这怎么行?你们吃得消吗?”
“没问题。”
“8点谁来换班?”
“小然她们。”
“她们身体有问题?”小爱有疑问。
“没问题了。”
“早上她们不是有上班?”
“早下班了,到晚8点再来换班。”
“早知道我就留下来。”小爱不高兴了。
“赶紧先回去休息。”邹丽不理,催她。
邹丽直接接替小爱的班,有事的时候,小芬与三朵代为照看。
“邹妈,怎么还不下班?”新换班的同事感到莫名其妙,纷纷问。
“我先不下班,等下有人换班。”邹丽解释。
同事担心邹丽的压力,也会适当帮忙。
小爱回宿舍后,迫不及待地发信息给小然:小然,邹妈她们要上到晚8点,不知邹妈能不能扛得住?
小然回过来:不知道。
小爱又发:你们6点过去换。
小然回过来:邹妈不同意。
小爱又发来:邹妈她们扛不住的,你们一定要下午6点去。
小然又回:好,我们下午6点过去。
小爱才安心,这边小然马上通知苏苏与又丽5:30分去换班。
“小然,这么早去换班?邹妈不是让我们晚8点去换班?”苏苏有疑问,马上发语音。
“我想提前换班。”小然回过来。
“提前换班,行吗?”
“行。”
“下午6点,好。”苏苏同意了。
“又丽,你呢?现在手怎么样?”
“手早不抖了。”又丽比划一下手,很自然,很顺手。
“下午6点换班。”
“提前了。”
“要提前。”
“好,就这么定。”
确定好,三人抓紧休息。
所有人都换班下班,只有邹丽、小芬与三朵没有换班。
“小芬,有没有问题?”邹丽不放心。
“没有。”
“有问题提前说。”
“三朵,你行吗?”邹丽又问三朵。
“邹妈,可以。”
“有问题提前说。”
“好的。”
三人加入新的一班。其实,三人都累了。小芬与三朵两人年轻,还可以,邹丽可是在硬撑着,连上这么长时间的班,加上这几天不停不休,对她来说就是一场考验,饥饿、体力、耐力、精力都是不小的考验,连她自己都不敢保证能不能坚持下来,只是凭着意志去坚持。
身体似乎被掏空一样,走路像踩着棉花一样软绵绵的,饥饿时刻在磨着她,如风中的树叶一样,飘着。邹丽咬牙忍着,给自己定下撑到晚8点的目标,自己硬扛也要扛过去,没有退路,也无法退。
换药、输液、注意患者的体征数据、遵医嘱送患者去做检测,邹丽一样也没落下,以一个普通合格的护士护理着,还要以护士长的职责不时看看每个护士的工作完成情况。两种角色切换自如,都很出色。
危重患者的病情瞬息万变,她叮嘱使用呼吸机患者要每小时巡查一次;血透患者要时时守在旁边;随时观察患者有没有肿胀或皮下红肿等情况;输液后,及时用肝素盐水封管;特别危重的患者每小时向她汇报一次血氧等监测数据。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正想办法摸清每个患者的病情。
“邹妈,你们怎么还不下班?”齐月担心邹丽她们,一直在外面催。
“等下。”邹丽答。
“邹妈,你们怎么还不下班?你们不是铁打的?不要命了。”其他同事也纷纷提出意见。
“等下就换班。”邹丽一时无语。
“邹妈,下次我们也要加班。”同事都提出抗议。
“快了,快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换班,赶紧去忙,别误事。”邹丽胡乱应付着。
“患者血氧不稳。”
“随时关注患者的血氧数据,有什么问题尽快汇报。”
“好。”
……
“邹妈,患者的氧压不稳。”
“赶紧切换旁边的氧气瓶供气。”
“好。”
……
“邹妈,透析机报警。”
“查一下?”
“回输压力太高。”
“查一下什么原因造成。”
“邹妈,查到了,管道位置不对。”
“赶紧调整,重新预冲,上机。”
“好了,邹妈。”
……
小然她们三人早早吃完饭,早点休息。17点30分钟一到,三人赶到医院。
“又丽,手怎么样?”
“好了,没问题。”
“好,换班去。”
“换班去。”
……
“邹妈,我们来换班。”
“又丽有没有问题?”
“邹妈,没问题。”又丽赶紧答。
“换班,小芬、三朵马上准备交接班。”邹丽马上通知小芬与三朵。
“邹妈,时间还没到。”小芬一看时间还没到,提醒。
“小然她们到了,准备交接。”邹丽没听到。
“这……。”
“快,小然她们快进来了。”
“邹妈,都准备好了,可以交接。”
“好。”
小芬与三朵虽有疑问,也是二话没说,马上准备交接班。
邹丽的身体透支,她感觉有些支持不住。从下午五点起,她都在硬撑着,头有些昏沉,意识有些模糊,感觉有些飘。交接班后,脱防护服时都是昏昏沉沉的,她努力让自己淡定从容。淋浴的时候,热气腾腾,她感觉有些站立不稳,咬着牙坚持,担心自己一放松便会撑不住,憋着这口气撑到淋浴完。她的潜意识不断提醒自己一定要撑住,别一口气上不来,晕在淋浴室,就麻烦了。淋浴完,她是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出去,阵阵的恶心在不断地侵袭过来,她硬憋着那口气,怕动静大了就会马上吐出来。好不容易撑出来,摸摸索索,慢慢吞吞地穿好衣服,还是顺着墙出来,不敢走太快。
“邹妈,你怎么了?”穿好衣服的小芬感到奇怪。
听到小芬的声音,邹丽想转过身来,已经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还没等转过身来,她便天旋地转地倒下去。
“邹妈,邹妈,你怎么了?”后面跟上来的小芬与三朵早冲了过来,扶住邹丽。邹丽想说话已经说不出来,晕了过去。
“低血糖。”小芬判断。
“护士站有葡萄糖针剂,我去取。小芬,你扶着。”三朵跑到护士站取,让小芬一个人扶着。
“快。”
“好。”
不一会儿,三朵取来冲水的葡萄糖针剂,与小芬一起,让邹丽喝下。服完针剂后,两人扶着邹丽站了好一会儿。
“我怎么了?”邹丽这才悠悠醒过来,问。
“没事,邹妈,我们休息一下,就好了。”小芬轻描淡写地说。
“我是不是晕过去?”邹丽意识有些乱,逐步清醒过来。
“邹妈,没有,低血……。”三朵随口答着。小芬在那边不断地给三朵使眼色。三朵看到了,马上闭口不语。
“低血糖?不行了,岁数大了,不中用了。”邹丽顺着三朵的话,自嘲地说。
“邹妈,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小芬只好安慰她,还狠狠瞪了三朵一眼。
“邹妈,我也是低血糖,也喝了葡萄糖。”三朵意识说漏嘴,赶紧补漏。
“邹妈,我也是低血糖,也喝了葡萄糖。走,我们一起去休息。”小芬也附和。
“都是低血糖,加班这么长时间,总是会发生低血糖。走,一起去休息休息,休息完再回去。”邹丽想想也对。三人一起去临时诊疗室休息。
“几点了,我们回去吧。”休息一小下,邹丽问。
“6点40分。”三朵看看时间说。
“不对,我们不是8点换的班吗?怎么才6点40分。”邹丽不解。
“邹妈,我们……我们都有低血糖,就提前出来了。”小芬连忙解释。
“原来这样。”静了一丢丢,邹丽又说:“休息好了,我们回去吧。”
“走,回去。”三人一起回去。
“邹妈,我们扶你?”小芬与三朵想过来扶。
“已经缓过来,不用扶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邹丽说。
“邹妈,好吧。”两人看着邹丽的背影离去,也回去休息。
路上,邹丽感叹自己年轻不再,责怪自己低血糖还要小辈帮忙掩饰,欣慰小芬与三朵她们在疫情中能独当一面,感激她们能不动声色护住自己的面子,不知不觉滚烫的泪水已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