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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不作美，与前几天的阳光明媚不一样，雨淅淅沥沥地下，气温也骤然下降。5日这天成了分水岭，白天天气还好，午后就有些昏昏沉沉，天空中开始飘起毛毛细雨。午夜过后，雨势不见收敛，变成疾风骤雨，没完没了，噼里啪啦下个不停，气温更是一降再降。2月6日还是延续着这种天气，雨见小了些，气温已经降了下来，上下班不穿羽绒服显得很不尊重这糟糕的天气。2月7日这天，天气预报更是说将有降雪并迎来寒潮，最高气温仅2℃。
7日这天雨没下雪也没下，天阴阴沉沉，感觉最明显的是气温骤降，冷飕飕的。天气变冷没什么，但有了四处弥漫的病毒，这天气就显得特别讨人厌。大家的心里都窝着一口气，这不懂分寸的鬼天气，没事也跟着来瞎凑热闹，帮着病毒来欺负人。心里虽不爽，但也只好认栽，老老实实备衣御寒。不过下了雨后，空气清新了许多，至少在空无一人的空旷地带可以自由畅快地呼吸。
作为定点医院以来，邹丽没有好好休息过。不眠不休好几天，然后就是天天只睡个三四个小时，身体已严重透支，感觉被掏空一样，随时都会灯枯油尽。还好驰援及时，让邹丽获得难得的喘息机会。
这几天她破天荒地早早歇息，身体也得以恢复，感觉又活了过来，精神头也上来了，犹如充满能量的方程式赛车一样，又可以飚出那最完美、最劲爆的速度来。
早上进危险区前，邹丽画完卡通形象，写完祝福语，就开始还债，给“孩子们”抱抱。“孩子们”要起帐来，拖一天还要利息翻倍，完全是一副高利贷的嘴脸。
“邹妈抱抱，三个。”小然抱了三次。
“大家都是一个，你又赖皮。”又丽不乐意了。
“一个，没错，但邹妈昨天欠一个，还有利息一个，加起来不是三个吗？”小然算得明明白白。
“这可是利滚利，太缺德了。”又丽差点跳起来，又叫屈了，“呵呵，什么世道啊，真是世风日下。”
大伙全乐了。邹丽也是面带笑容，一一把债还上，让她们能够轻松上阵，轻松抗疫。
进入危险区，邹丽随着江主任查房，查到了12床。
“护士长，12床今天可以再做个核酸。”江主任检查完包女士的恢复情况，对她说。
“好的，我来安排。”邹丽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连笨重的防护服都感觉不那么笨重，很得心应手。
“包女士，高流量湿化氧疗机昨天撤了，感觉怎么样？”江主任问包女士。
“没什么感觉。”包女士回答。
“昨天CT显示肺部功能状态良好。今天就再做个核酸。”江主任说。
“江主任，今天做完核酸就可以回家？”包女士早已坐不住。
“是核酸阴性。”江主任纠正。
“又说错了，要核酸阴性。”包女士笑着纠正自己的话。
“可以出院，不过还要隔离14天才可以正式回家。”
“还要隔离？什么意思？还没痊愈吗？”包女士听了有些疑惑，也有些忐忑。
“这是规定。”江主任解释，“已经是痊愈了。只是每个出院的人都要这样，需要隔离14天。”江主任解释。
“都要隔离。好吧，那就隔离。”包女士这才放心。
“能出院就是痊愈，你还担心啥？”
“这样太好了，谢谢江主任！”
“这也是靠你积极配合，才痊愈得这么快，给了你信心，也给了我们信心。”江主任情不自禁地说。
“好期待啊！”包女士已经兴奋得手脚都不知要如何放才好，幸福来得太快了。
“小爱，准备给包女士做核酸。”邹丽对小爱说。
“好的，邹妈。”小爱回答。
“有病人送往重症监护区，请做好接诊准备。”这时对讲机传来。
“护士长，我们去接诊。”江主任说。
“小爱，你先准备着，我等下就来。”邹丽连忙对小爱说。
“邹妈，你去忙，咽拭子我来采集。”小爱说。
“咽拭子先放着，等下我来做。你先忙其他的。”邹丽提醒她。
“邹妈，没事，我来做。”
“小爱，一定要等我过来。”邹丽边说边与江主任一起赶去接诊。
接诊回来，邹丽准备给包女士采集咽拭子。
“护士长，咽拭子已经采集了。”包女士笑着对邹丽说。
“采集了？谁采集的？”
“小爱采集的。”
“现在氧疗机没用，你有没有什么不适？”
“没有，感觉一切正常。”
“有什么不适要及时反馈。”邹丽嘱咐。
“会的。护士长，核酸检测结果何时能出来？”
“下午就会出来。”
“好紧张，感觉心快要蹦出来了。”包女士捂住胸口。
“相信你，可以的。”
“那天下午驰援护士告诉我核酸阴性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还没入院时，知道得这病就等于宣判死刑，都绝望了。入院时，我已经把后事都交代好了，没有想到会活着回去。没想到活了，我活过来了，真是万幸。”包女士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有很多人逝去，也有很多人活下来，慢慢地就会有更多的人活下来。”
“护士长，下午要是阴性，那就是给我第二次生命。”
“这是给你最好的回报。”
“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別急，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谢谢护士长！”
“要谢谢你自己！谢谢积极配合治疗的你！”
“还是要谢谢你们！”包女士由衷地说。
“你现在就安安心心等结果，别胡思乱想了。”邹丽笑着说。
“要是下午结果是阴性，护士长，我怎么跟你们道别？”包女士已经在憧憬下午出院的场景。
“别想那么多。”邹丽也不知道下午会是什么情况，只好说。
“可……。”包女士有点迟疑。
“我会看她们发的照片，就会看到你出院的场面。”邹丽说。
“对，我怎么没想到。”包女士乐了，想想也是，笑自己有些开心过头了。
“小爱，你做的核酸？这么危险，以后还是要等我来做。”邹丽见到小爱过来，对她说。
“邹妈，没事。”小爱满不在乎。
“你是不在乎，但我担心，下次一定要等我。”邹丽还是不放心。
“好的，邹妈。”小爱口头答应，心里却不答应，她想替邹妈多分担一些。
“包女士，有事你尽管说。”
“护士长，你先忙你的。”
……
下班出了危险区，邹丽给爱人发了微信，又听到小爱与又丽她们的对话：
“知道吗？早上03：48分，武市中心医院官方微博发消息：李医生经全力抢救无效。”又丽说。
“什么？真的吗？”小爱似乎被蜜蜂蜇了一样，激灵了一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假消息？这种消息在网上像牛皮癣一样，一抓一大把，让你像看小说一样看都看不完。″”三朵只听到话尾，不屑一顾地说。
“什么假消息？这么大的事，我……。”又丽气得快掉眼泪。
“尽量用微信交流。”邹丽还是提醒大家。
“先发给我，这可是吹哨人之一。”小爱催着又丽。
“发了，发了。邹妈，我也发给你了。”又丽的泪水已经在打转。
邹丽点开一看，只觉得站立不稳。小爱点开一看，早已泪流不止。
“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其他人全愣了，发生什么事情？怎么说哭全哭了。
“转发给我，我也看看。”三朵也要求。
“你不是说假消息吗？”又丽有点气不忿，但还是发了。
“我宁愿就是假消息，可偏偏是真的，呜呜呜！”三朵看完，早已哭得像泪人。
“一位很好的医生！”
“是啊，一位优秀的医生！”
“天啊！太残忍了。”
“英雄一路走好！”
这种冲击波不亚于炸弹的冲击波，每个人的心都在淌血，都隐隐作痛。
邹丽是扶着墙才站稳的，她无法接受这事实。李医生，吹哨人之一，还这么年轻，这么有才华，却在冲锋陷阵的路上倒下。她的眼睛模糊了，禁不住抽搐起来。大家一脸哭腔，犹如那萧萧瑟瑟的雨，下个没完。没有别的表达方式，哭成了最真诚、最直接的表达方式。
“尽量用微信交流，别忘了。”邹丽忍住眼泪提醒。大家才忍着泪阴着脸，逐渐散去。
猛然间，邹丽又想起爱人，心又狠狠地揪了一下。她拨了电话给他。这段时间她知道爱人不方便接听电话，总是用微信来交流。微信也是她发送，很少能收到回复，因为爱人上了呼吸机，不大方便。她赶紧取消了拨出的电话，发微信问邱主任：邱主任，院长今天病情如何？很快邱主任回复过来：病情稳定，没事，不用担心。看到邱主任的回复，邹丽才松了一口气，又回复：这样就好！邱主任，有事提前通知我。邱主任回复过来问：嫂子，你不是说现在空余的时间多，怎么没动静？我这边都帮你安排好了。邹丽回复：要过去我再发微信给你。邱主任回复：好的。
虽然邱主任说爱人病情稳定，但她还是放心不下，打算去文昌医院一趟。正准备联系志愿者时，又收到一条信息。她赶紧打开一看，吓得手机差点脱了手。是秀米的微信：邹妈，我完了，这下完了，今天核酸阳性。我该怎么办？
“秀米，你慢点说，到底什么情况？”邹丽马上拨打电话过去，急不可耐地问。
“邹妈，阳了，我阳了。这下该怎么办？”秀米已经慌了神，不知所措。
“是确诊吗？”
“做了复核，结果还没出来。”
“就算是，你可以战胜病毒。”邹丽知道复查结果还没出来，但已感觉八九不离十，就安慰她。
“前两天看了自愈日记，我还有信心，可今天，看了李医生的事，我已经……。”秀米明显已经失去主张，手足无措，似乎崩溃了。
“像那位自愈的女护士一样去面对，其他暂时不用去想。”邹丽开导她。
“我也是这样想，可根本做不到，乱七八糟，全乱了。我不想面对这杀千刀的病毒，它坏透了，我怕斗不过它。我感觉完了，真的完了。”秀米的声音呜咽，情绪有些失控。
邹丽不语，想起前两天秀米还能够从容开玩笑，还能谈笑风生。而现在一下子变了样，一下子判若两人，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劝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
“邹妈，我感觉真的完了。”
“你就痛痛快快地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我陪着，想哭多久就哭多久。”邹丽只能用这种方式去安慰她。
“邹妈，我……呜呜呜……。”秀米尽情地哭起来。
“哭吧，尽情地哭吧。”邹丽鼓励她。
哭了多久？邹丽不知道，她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任她哭。疫情一会儿阴，一会儿雨已经让她束手无策，让她茫然无措。现在其他事情都无法考虑，先把秀米安抚下来，才是眼前最要紧的事。
“滴”一声，邹丽收到一条微信。
“邹妈，你去忙吧，我没事。”秀米听到邹丽收到微信的提示音，哭这么久，心情好多了，才带看哭腔说。
“没事，想哭就哭，我陪你。”邹丽没有受到干扰。
“邹妈，你有微信，我没事了。”秀米故作轻松。
“没事，不管它。”邹丽还是不理。
“邹妈，我已经没事了，你去忙吧。”秀米已经不哭了。
“应该没什么，我看看，你先别挂。”邹丽担心秀米，要求她。她看了一眼，原来是包女士的检测报告，结果是阴性。看到这个消息，她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对秀米说：“你记得重症区那位包女士吗？”
“包女士，没有印象？”秀米想不起来。
“你隔离的前一天收了两个患者，一重一轻的，记得吗？轻的已经走了，善后应该还是你处理的。”邹丽提醒。
“你说的那个轻症吗？邹妈，我真的好怕，那个人身体那么棒，才一晚上就走了。”秀米一听到这个，又要哭了。
“是那个重症患者，你记得吗？”邹丽耐心地说。
“她怎么了？”秀米想起来了。
“她下午就能出院了。”
“你是说严重的那位？”秀米问。
“是的，严重的那位，一上来就上了无创呼吸机，才一周。没错，就是一周时间。今天下午她就能出院。”邹丽粗略地算一下。
“她能出院了？”秀米有点不相信。
“是的，我们重症监护室唯一的一个，下午要出院。你等下可以看看朋友圈，应该可以看到。”
“我……”秀米有所触动。
“这样你还怕什么？”
“我不怕……”秀米说得不那么坚决。
“不相信你可以问问其他同事？”邹丽听出秀米还是不相信。
“邹妈，我相信。”秀米有点相信了。
“相信就好。这病说厉害很厉害，说不厉害也不厉害，看你怎么定义？说它厉害可以几分钟内取人性命；说它不厉害有人自愈，也有人重症一周时间就痊愈。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站在你的身后，一路挺你！给你加油！为你打气！”邹丽鼓励她。
“邹妈，我是不是太没用了？那天还跟你说不哭鼻子，要哭眼睛，结果……”秀米感到自己很没用。
“是啊，那天你答应我，只哭眼睛，不哭鼻子。只要你没哭鼻子就行。”
“哭成这样，鼻子早已投降，两条鼻涕都可以做成拉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