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第三种植物圈定为桃的过程,其思维模式将梅圈定是一模一样的。而我的行为方式也跟梅的做法相差不大,只去一个小岛的一处地方。但是结果却大相径庭,我竟然找不到桃花岛,不知其详细位置,自然也看不到桃花、桃树和果子。而这也成为此次寻访之谜,迄今仍无解。其实出现这样的谜题并不奇怪,就如在布达拉宫,即使是专业的人士,也数不清它里面究竟有多少个房间一样。其实湿地里面河流的数量,也一直是个千古谜题。因此,对于文章中出现的关于河的各种数字,100多的,200多的,就不要见怪和较真了。毕竟人世间有谜题,也是桩幸事。
刚来湿地不久,张严冯村的一个朋友打电话给我,说有二箱桃子放在停车场的门卫室里,叫我下班去拿。我一怔,三垟特产不是瓯柑么,干嘛到别处买来桃子送给我,我自己可以去买。他说就是本村人种在岛上的本地桃子,不是舶来品,很是好吃。我方才知道,这片温水氤氲的土地上,特产品种除了闻名遐迩的瓯柑、黄菱,作为配角的杨梅和桃子也占据了一席之地。
关于桃子的前世今生,我在已经写完还在修改阶段的街道志里找不到相关的内容,负责编写的郑老师告诉我说,在志中瓯柑、黄菱自是长篇累牍,不惜笔墨,杨梅也有按其地位详略不同的篇章,但是桃子是前几年才开始种植,种得也就仅张严冯那一小片地,没有历史沉淀需要的年代感和区域的普遍性,而其个体的独特性也还没凸现出来,因此写不出来。但桃子的品种,出自名门正派,纯正血统和水蜜桃,据说与奉化的玉露美人同一血脉,是村里人经过细挑细选而来,当时在选择时,跟其他特产一样,是结合了湿地的特性,选择适宜在水陆之交岛上种植的品种,实践证明,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正确的原因在于,桃子果实个子又大又圆,皮又薄又细,汁水恰到好处,这与其他地方所产的汁多清淡皮嫩果滑,一口咬下下流到了嘴外,嚼起来软不拉几,淡清无味,有很大不同,它的汁不多不少,全都流到嘴里,致使满嘴芬芳四溢,软硬度也恰如其分,韧性跟牙齿的咬合力天然配备,无缝衔接,还处于换牙期的儿子吃了之后,难得一次啧啧称赞,从此跟菜市场和水果市场上的桃子告了别,每年专等湿地桃子成熟期的到来。
因为有河,有岛,我寻探桃花岛的心也就顺理成章,不光是要映证这桃花朵朵,在这湿地里盛开,与蓝天,与白云,与流水的结合,会是怎样美妙绝伦的一幅美景,还有从此以后,关于寻找桃花岛的过程和心境,就象陶渊明笔下的武陵人寻找桃花源一样,成为了我的目标和方向,可以拿出一辈子后半部分的时光,与它来一个照面打着打不着都无法确定的约定。张严冯的村长说,水波漫漫,云雾深邈,桃树林不知何处,找到村委会,便会知端倪,郑老师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寻探的是历史,其他不关乎历史的物事,没有印象。
我心目中排好的引路人,给出的是模棱两可的答案,这一担搁就是四年,虽然一直心念念想着,但一直没抽出空来。期间有花期过了,有春雨的帘幕阻挡,有忙碌的日常,自然也有自己懒惰的天性。
清明时节,清明花开,2021年清明放假之机,我借值班的间隙,开车过去欲进湿地查探,圆一个多年的心愿。但在节日里湿地公园的热度达到沸点,瓯海大道上行人和车子象三峡大坝里堵满着的水。这样为了防止湿地汽车进入的车道堵塞,沙河路口被封。最怕堵车的我选择了落荒而逃,但由此也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赶上今年的花期,否则又是一年长长的等待。
2021年四月春夏之交的一个下午,趁着阳光正好,春风正煦,想起正是百开盛开之际,桃花应该也还是艳丽芬芳,我再一次开启了寻找桃花岛之旅。车子从沙河路口进入,两边有坐着静眸河水的老人,沿着瑶池浃河岸边的小径到头,对于目标没有明晰路线的我选择了往右处拐变,那是一座横跨在湖上面的钢结构名叫水乡桥的新桥,让我想起黑白电影魂断蓝桥里黑色的钢铁桥,和在黑暗雨雾中隆隆驶过的火车,还有黑色的雨伞在桥上象一张张随风飘动的荷叶,黑色男女主角的风衣或披风,这与廊桥遗梦中阳光下的木桥粱,青草地以及收割的田野,成熟庄稼的气味似透过屏幕钻进我的鼻孔,明媚敞亮打开的心门在上面飞翔,那温暖的浪漫让我心旌荡漾。不想这条四五百米长的路是出外的单行线,蒙骗了我,一圈过后我又回到了进口的原点瓯海大道上。
凭着若无若有的记忆以及中午从同事处问过来的路径,我转左边,经过沙河桥,沿着沙河右转,在田野之间的一条仅容一辆车子通行的水泥路一路往南。此时春风拂面,神清气爽,四周鲜花盛开,花香扑鼻,青草葱笼柑树摇曳,水流轻漾鹭鸟跃空,罗山隐隐白云迢迢,人间芳菲没有尽,这人间的四月天,刹时让我将所有对于眼下的纠结抛置脑后,打开车子所有的窗门,一降到底,让所有的风物、温度和气息全都进来,使整个世界都站了进来,河流、田野和山川,鲜花、石头和泥土,它们各绽风姿,象一个个小天使,活蹦乱跳,刹那间好象打开了一扇一直闭塞着的山门,“山门中断梦江开”,刹时整个脑壳和胸膛被打开,心旷神怡,宠辱皆忘,难得人间好风景,难得人生多潇洒。我只想停下车子,站在田野间,四周花木簇拥,高歌一曲,如在电影《音乐之声》里一样,在阳光与山坡田野之间,在碧波与蓝色氤氲之间,在白云与青水之间,在鲜艳与芬芳之间,象个孩子,骑上不羁的野马,不停奔跑。
张严冯村委会前的张严冯桥上去的转弯迂折幅度很大,我根据同事地提醒,打满方向盘的半径,慢慢转道上去,几条只有1米来高的铁栏杆已经锈迹斑斑,下面是碧波汤漾的张严冯河。我有点战战兢兢地开过,经过村委会后,再行经过一座笔直的老桥,将车子停在河对岸一个荒地里,决定用脚步来寻找桃花岛。
我心目中的桃花岛,应该是“岛上郁郁葱葱,一团绿、一团红、一团黄、一团紫,端的是繁花似锦……东面北面都是花树,五色缤纷,不见尽头,只看得头晕眼花。花树之间既无白墙黑瓦,亦无炊烟犬吠,静悄悄的情状怪异之极。”它也应该是”墨痕乘醉洒桃花,石上斑玟烂若霞。浪说武陵春色好,不曾来此泛仙槎。”或者至少也是我脑海里的虚构画面,一个居于四面环水中央的小岛上,在水流的氤氲中,在天上阳光、蓝天和白云的倒映里,象一个空中花园,又象一个水中迷宫。绿油油的桃树枝叶可垂水,花朵盛开在枝头,花瓣白里透红,艳红欲滴。它们紧挨在一起,象火焰烈唇燃烧焕发,象晨曦晚霞灿烂乍现,花比叶大在虬枝上象镶上的一个个小球,漫天的红星飘洒飞舞,少数垂挂没有迎着朝阳,在盈盈水间映照,在耀眼光处相映红。谁又犯着了谁,谁绽开了第一朵,谁又落下了第一朵,谁在雨里哭成了泪花,谁又失去了那一缕阳光,谁的萎缩在夜里含着清泪,谁的绽放让白天风华绝代。在这青山眉黛,在这绿水轻泛,在这绿意缤纷处,它的风貌,自是别出一格,风姿绰约。
河岸边开着车备足装备垂吊的人们,他们依瓯柑树下或者小叶榕下,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桃花岛的踪影。平时三三二二在田里忙活的老农,此时倒不见了踪影,就连停在树梢的麻雀,泛河剪水的瓯鹭,也没有啪啪飞起,横掠水在,或轻偎绿枝,此时在春困里抱着枕酣眠了么?
我终于在老桥西首岸边一个残坦断壁处发现了一棵一人多高的桃树,从地形方位和遗迹来看,它是人家房子的院子里,房子拆掉后,桃树幸运地留了下来。想必它也曾用果实串起孩子的竹杆与那一双清澈渴望的眼睛,也曾用朵朵花瓣串起下面人们欣喜爱情的眼神,用果实换来他们的笑脸,如今它的花期已过,在绿叶葱笼处的枝头和枝桠间,结出了一个个如扭扣大小的果实。可惜了桃花,四年的遗憾,还要在上面再加一年。
一斑窥豹,桃花岛就在这附近?我开始寻找,即使没有花开,也要找到它们结果。但是行经一片片水域,碧波微漾中没有给我消息,踏过一段段阡陌,纵横交错间没有指路,转过一排排瓯柑林,随风摇曳着没有方向,除了远处的水莲宫在水中荡漾着,一如既往地风情万种。我脚下萋萋芳草的摇头摆尾,四周树枝绿叶簇簇,似乎在调侃着我的无知和盲目。
此时阳光的强度增大,我不免焦燥起来,还有是因为一无所获,再也没有见到桃树的一片叶子一瓣花儿,即使是落花,或者落叶,夭折的果子,也能让我心向往之。关于水中有洞,洞天府地的桃花源,更是不知其在水光潋滟或者云天浩渺何处了。
我到达每条河岸,看到一个一个在水中耸立的小岛,如果再行拉长距离的话,其地界已不在张严冯。我垂头丧气,只好折回身子到车上打道回府。就在车子拐上半月形的张严冯桥上中央至高点时,往西渐坠的阳光突然冲开了层层云雾,在混沌蒙昧一般的凝重之中突然射出一束光亮来,甲光向日金鳞开,刹时亮堂堂地照在张严冯河上,似乎天被盘古开天辟地割开了一道口子,刹那清明四溢,春和景明,晴光四射起来。此时我看到距桥西首约500米水波之中的一座孤岛,它似乎是从水中升起来,又或是从天上降下来。它的上面外围种满了桃树林,我没看到它们艳丽的花骨朵,一叶知秋,那颗桃花就已给出了答案。它们修长的叶子,颀长的身子,临风招展,姿态万千,娇媚明丽,没有花朵的他们,自成风流,一袭诱人之风骨,没有有瓯柑树硬朗和壮实的身肢,深沉和轻狂的韵态,才让我得以识别。
我再次停下车子,跑过田埂,穿过树林,踏过芳草,跨过田野,在一垛坍塌的旧房墙旁,一条U形清波拦住了与它的接触,水中的桃花岛四面环水,在微波之中轻扭腰肢,轻洒绿光,在光亮之下清翠欲滴,波接云烟。原来张严冯人都是通过摆渡来种植来收成桃子的。
但是我判断不了,眼前的它是否是桃花岛,即使岛上种满了树,我能见到的也只是外围零星的几棵。这个岛会不会就是桃花源的入口,直通水底,有与世隔绝世代相传的原始居民,有金华双龙洞一般的内部翻天覆地变化的玄机,有地底800米的水下远古世界……
我在返回的路上,风吹在头上,吹干了发上和脸颊的汗珠,我浑然不觉,我的结论是,这就是桃花岛,而桃花源,整个湿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