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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胜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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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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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地植物物语》连载

第二十六章 榕之乡愁

263条河流161多个小岛形成了水乡,在水乡里面有一种岁数达100岁以上高龄,总数达100来棵的植物。这几年,当它们陆陆续续与12000多户的原著民分离时,将以怎样的方式给他们表现乡愁,是枝蔓天空的纬度,跟罗山在同一个水平位置上,叶镶蓝天的经度,那洗肺的绿也是蓝色海洋涂抹天空的一划,还是眉垂河流的水面,根达11多平方公里40%的陆地,多少情深缘浅?

榕是跟瓯柑、黄菱,还有樟岙山、衙底弄山和黄屿山等载体一起,作为一个具像,让乡愁经过、逗留、起航或者归航,寄寓和托付在上面。它的乡愁自然也是深沉和难以抹去的。

作为温州的市树,水乡里的它生长在波浪轻荡的水边,邻水而居,依河而立,一年四季常青常绿,枝繁叶茂,冠大如盖。它们纤巧细腻,似是镶在河天之间的一颗明珠,又是伟岸威严的,雄踞一方,盘地而立,不怒而威,枝干上的气根条条下垂,细小的一条条长长地垂挂下来或者飘扬在半空,形似古代女子闺房的珠帘,“卷珠帘 是为谁”,粗重的直插在地上,生成了立根圆柱体形粗长的根,形成了一条条魁伟雄壮的支柱,好似一座古城铜墙铁壁般的防御工程,犹如雄关漫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是风雨年华里屹立不倒的标志,与佛神共存在,与流水共绯徊。

传说、神话和故事在岁月里慢慢汇成了乡愁。张严冯岛只有30来个平方的小岛,四面环水,在3000多平米张严冯河的中央,上面有一个叫水莲营的小庙宇,南面有一珠300多年的小叶榕。此岛此榕此庙是此水是水乡的形象代言人,一度作为代表性的实景和图案,出现在各种画册、书籍报刊、网络和宣传资料上面。

榕苍老虬劲迂回盘旋的枝桠的上面,一片一片舒展一层一层叠放,缜密无缝的叶子,分隔了天空,隔开了外面的世界。它在水波上荡漾着,似水莲花开不胜娇羞,似水上花园富贵雅致,似天空落花轻泛波间,孤独不胜清冷,高傲气吞山河,载浮载沉在水中央,从外面进来,会会想唱“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张严冯的人说,当时天上的仙女偷偷下来和三垟地上的情郎相会,二人欲私订终身,结成秦晋之好,思虑周全秀外慧中的她,看到这里碧波荡漾,河水浩渺,觉得光带解决生计问题的瓯柑和黄菱种子还不够,于是还带了一个契合这片水域制造出美景的榕种子下来。自此以后,小叶榕就在这片水乡河岸上蓬勃生长壮大起来,成为水乡画卷上的一笔重彩。

樟岙周转房旁的榕樟树,樟榕在一起,历经200多年的风雨,仍然甜蜜如初,和好如初,站在同一个位置,保持一种姿态。樟岙人都说,左侧挺拨的小樟为男生,右侧柔小的榕树为女生。好多好多年前,它俩原在对面的樟岙山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山脚的小浃河发大水,里面有小妖龙出来祸害樟岙村民,一时鸡犬不宁,村民魂飞魄散,惊恐万状,纷纷逃离村庄避祸。为拯救苍生,它俩决定下山,经过一番苦斗,将作威作福祸害一方的妖龙打败,镇压在河底下。为了使其永世不得翻身,防止翻身出来兴风作浪,它俩决定移居在小浃河边的南岸,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共享雾霭、流岚、虹霓,永远告别了山上肥沃的土壤,保证了平安稳定千百载。村民为了纪念它们,在小浃河上造了一座小桥,名曰夫妻桥,还选好日子,给穿上花衣,带上红绸,盖上红头,作模作样地举行了它们的结婚仪式,办得热热闹闹,正儿八经。世世代代对其精心培育,使其一直枝繁叶茂,生机蓬勃。山下坦的三个小岛上,植着5000多棵小小叶榕,村民们说,这是它们爱情的结晶,世代繁衍不息,子孙满堂,血脉绵延。

榕一枝一叶总关情,在盈盈一水间,哗啦啦倾入了满满的河流。当春泛起了河上的清波,吹落了黄叶,迎来了青叶,一瞬间榕新陈代谢的开始,便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也是小孩上树下树的开始。哪一个鸟巢在枝桠间出现了,里面小鸟飞出去了一只,哪一个枝头小麻雀的声音响亮了许多。地上的蚂蚱一晃一晃跳动在阳光里的影子,他们做好手型,凝神静气在后面追着,等待合适的距离手到擒来。青蛙上岸来了,后腿很长很长,前几天还是小蝌蚪在找妈妈,他们撅着小屁股伏下身子,在后面一步一步蹦着追赶……

他们将一个下午放在这里,倚靠在三四个大人合围才能抱一圈的大树上酣然大睡,就会忘了生物钟关于关于时间的表达和暗示,任那河流奔去或者奔来,将人托浮在上面来来去去。他们仰躺在粗壮的枝桠上,片片叶子盖着,安稳地睡着,好似被它们托举了身子,在半空中浮沉,鸟儿在耳边飞过,知了钻进了耳朵。近处是如空中花园一般的一簇簇一团团叶子,似一张帘幕,一掀开它,外面就是如浓絮般的白云,正在悠悠地飘荡,身子在它们中间穿越而出,或静候它们飘忽而过,最外就是碧空如洗的蓝天了。这里的声音,从莺莺嘀语初试啼声过渡到响彻云霄万音竞飞,知了声声,不停地与耳膜进行着交接,鸟音吟吟,不断与阳光和树木的光影合成里低旋起伏。

渐渐长大的他们,很快能够“让我们荡起船桨,小船儿推开波浪了”, 阳光瑰丽,水天一线时,就划着一艘艘小水泥船在水波微兴的河面上徐徐而驶,无论划多远多久,中途或者终点的驿站都会停靠在榕树下,下船来在下面坐一会儿,或躺一会儿,跟它说一说伤悲,分享一下欢乐,沟通一下心事,关于个人的,他人的,公开的,隐私的,都可以倾诉。还可以几个人一起,对村里的大事小情,坐在下面的石板凳子上,围着一张水泥桌子,商量着办,从芝麻绿豆到人生大事,从家庭琐事到村级决策,都在这里得以消融,得以安排,如水的流向一般,畅通无阻,如榕的宽厚一般能容则容。这是一种习惯,也一种情感上的归依,包罗了困惑、困难和困局。相应的乡愁,就体现在情感上的波澜上,如果没有它的陪伴,好象心灵被抽空了一块,五味杂陈,尝遍苦涩。

小榕在家门口的静穆和屹立,离别也在它的见证下在黯然销魂里产生。一个个晨曦微露的早晨,小船推开水波,向着远山的方向泛行,他们在榕的身前身后告别的背影,难掩脸上的忧伤和心里的牵挂,而在晚霞中归来的身形里,有绽开的笑颜里,让榕也见证着团聚的喜悦。

月上榕梢头,人约黄昏后,有情人的两个身影,跟水面踏波而行的鸳鸯,跟枝头你侬我侬情话的斑鸠在一起,欢喜无限,情意绵绵,恨光阴太短,怕天色将亮。

作为这片土地上坚守的一部分,榕让他们心牵之念之挂之,他们也会时常过来,谈谈思念,回忆过去,说说在新的城市住宅的感受,没有了朝夕相处,根脉在情感上一直牵扯着不断。谁在它身上的撞击,听不出来响亮,何时庙宇着火了,它的筋骨毫发没损,谁家的孩子生病了,叶芽儿泡成的中药药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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