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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胜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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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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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地植物物语》连载

第二十九章 代表坚贞爱情的蒲苇

把蒲苇写在这里,也就不会使人意外了,不过这也是一个重大发现。原来在植物界,也是光整你侬我侬情情爱爱的事,不知有没有耽误了正业,还有待于深查。

蒲苇长得很密集,一条条一簇簇一团团密密紧挨在一起,几乎密不透风。“湿萤不照蒲苇丛”,一个手掌都动不了它们分毫,我怀疑蚊子和蜻蜒都飞不进去。

在高大粗壮,高2-3米苇杆的支撑下,它的神态和整个样式,甚是凶悍。每每一见到它,我都要作势躲避一下,然后才小心翼翼步步惊心般的接近它,生怕它气势汹汹地扑过来要打一架或者上演一场拳击赛全武行似的。

它的凶神恶煞体现在凶风八面,即使在向着河水的那一面,也是虎视眈眈,根根枝叶毛孔竖起,目露凶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似也要一口吃了它。“台下弥漫百万湖,丛生萑苇伴菰蒲”,它在形成千军万马的阵宫时,更为壮观华丽,气势如山,

跟芦苇一样同属禾本科的它,一度被我视为是芦苇的弟弟。它突出的特点,跟芦苇一样,表现为它们个性突出长相特别的花朵和叶子。

叶舌有一圈密生柔毛,叶片质硬,狭窄,簇生于秆基,长达1—3米,边缘具锯齿状粗糙。它们挨挤在一起,如刀剑林立,刀山火海,剑戟怒涛,剑雨遮天,一阵冷意升上来,顿感阴森恐怖。

与此剑拔弩张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它的花,“溪头蒲苇各萌芽,山梅最繁花已堕”,梅落蒲长,是它们在季节里面不同时段的见证。可见它的生长期在梅落之后,它的花期跟芦苇一样在9-10月的秋季。而它的花色,除了白色,还有粉红色等,每一种色彩都是得到了充分地展示,360度无死角地表达。它的花要显得温柔和秀气了了许多。雌雄异株的它,圆锥花序大型稠密,雌花序宽大,雄花序狭窄。小穗含2-3朵小花,雌小穗具丝状柔毛,雄小穗无毛。颖质薄,细长,白色,外稃顶端延伸成长为细弱之芒。丝状毛是它的特点,象一小狗狗身上的,柔顺光滑,细腻质感,一捋到底。

它的花比芦苇的还要绵软,如果芦苇是山羊,那蒲苇就是绵羊,芦苇花是海苔,那蒲苇花就是棉花。那握在手心里面的感受,真的不需要一点点防备,一丝顾虑,就这样出现在我的手心里,带给我惊喜,情不自已。那仅仅只一点点的痒,一点点的刺,其他都是蚕丝般绵软的,如貂尾扫过,如鹰毛落下,没有惊起一丝的波澜。

一种在空气中显示轻节奏慢节律的,如说着不快不慢的言语,行着不快不慢的脚步,还有哼着不低不高的声调,表达在湿地的各条河岸上。硬生生地拉着如枪林弹雨中还往前奔跑的战士的身子一样的杆叶,轻柔地,悄然地表达着另外一种思想,如和风细雨,如云淡风轻,轻轻掠过,潜入了身子。这就是蒲苇花带来的感受。

因而,有人说它是一个清秀少女,特别是圆锥花序。在河岸边它随风轻舞飞扬,婀娜多姿,全身上下清丽素雅,不沾烟火之气,象极了一个端庄秀丽清纯脱俗的少女。

关于它在湿地里充分的美感,还要借助于风,也可以说离不开风。“细柳新蒲日日风”,“渡头灯火起。风弄远汀蒲苇。香冷虚堂窗几”,它太张扬了,所以一有风吹来,无论多么小的风,就笃定要动,如风帆一样,所以是“日日风”。当风吹来时,有着长长花期的圆锥花随即会如纺锤状的转动,唰唰地响动着,带着身子在挨挨挤挤密集的空间里,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摇摆。如山将倾,河将倒,水将泄,整个天地都会山摇地动,昏天暗地,整个如一个摇篮般摇起来,还轻轻地哼着曲子。

又或如草原上的姑娘,会跳肚皮舞的她们排成几队,舞姿蹁跹,手脚协调,动作优美。整个草原大地都随着她们的节奏在动,在舞,在和。

“颠披蒲苇乱,抑压乌鸢噤”,此诗的名字为“大风怀林柏农”,指大风象疯了一样,不讲道理狂乱地猛扑到蒲苇丛中,使蒲苇乱成了一团,发出“唰唰”的声音,使乌鸢吓得都不敢出声了,噤若一片。

“我有一池水,蒲苇生其间”,这是我们拥有的江山呢,一汪清水,几株薄苇,一座小岛。就能拥抱山河入怀。

而花上面的那个纺锤,我似乎看到了在黄道婆手里的纺织机进行操控着的纺锤,飞舞着旋转着,震荡着历史的回声,响在1000多年后的大地上。在飞驰的速度中,这个革命性的成果,随着时光的隧道,如飞鸟一般,抛掷过去,跑向了未来。

“长风过雨蒲苇净,水色淡沲沾人衣”,而雨来的时候呢,和着这雨点在水面上发出轻微的叮咚声,雨滴敲打在蒲苇长条叶子上,一声一声啪啪地响着,在黑夜里,,会在河面上反泛着亮光,制造着幽深,在这荧荧灯光里,风吹来,它摇去,来来往往。如果在白天,蒲苇则会收敛起光芒,一声不响,垂下双手,双脚立正,如在接受洗礼。这制服它的,只有雨了。

但是在更多的时候,风雨之中的蒲苇,是恬情的,是优美的,静谧的,“风簌簌生蒲苇,小雨霏霏湿芰荷”,说风吹来生成了蒲苇,雨淋湿了菱叶和荷叶。想象一下,在风雨之中,河岸上突然出现了蒲苇叶,它们在轻轻晃动着,凝视着水中被淋湿的芰荷,此时的它们,构筑了中国的一幅山水画,或者是一首山水小诗,白描的,写意的,黑白分明,光影暗藏,层次感强。

“与时屈伸,柔从若蒲苇,非慑怯也”,则引申出来一个中国哲学的命题,有幸扯到蒲身上。说它能屈能伸,柔顺得体,而不是胆怯内缩。在身体的其他部位都已经威风八面的,张扬傲娇了,其个别的要内收一下,否则身子恐怕会炸裂。

以上跟风雨酿成的诗意,足够醇厚,足够猛烈,足够盛得满满,使我喝上千年,醉上万代,灌入千古愁。

蒲苇在文学作品中,曾被誉为坚贞不渝的爱情,而这也是它的花语,主要是来自于“孔雀东南飞”。在该长诗中说“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这是刘兰芝说的,其义是,焦仲卿是大石,她自己是蒲苇,二者都是坚硬如铁,岿然不移,代表他们的爱情也会如此二物而坚贞不渝,共同来抵抗世俗偏见。她这是在劝焦仲卿,对于他俩的将来要有信心,信念要坚定同,不要一遇上挫折,就没了信心,就要放弃。而她对于情感的追求和坚定,令人动容。但后来府吏反驳她说:“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薄苇一时韧,便做旦夕间”,大石方正又坚厚,千年都可以不变。蒲苇一时柔韧,就只能保持在早晚之间罢了。他的理由是,大石永恒不变不假,但是蒲苇只存在于旦夕之间,其坚硬是非常短暂的。言下之义是蒲苇有其坚韧的一面,但好处只是一时,维持不了永久,这跟磐石的永恒不变相比就差多了。说二人之中只有一个是坚定的,充满信心的。但感情是二个人的事,光有一人远远不够的。

其实是他们是在辩论,论一个自古以来迄今仍没有标准答案但一直在辩论不休的主题。在现代诗歌的演绎中,蒲苇还经常被诗人用来表达恋爱要坚忍的品性,恋人之间表白一种深入情感、坚决维护感情的爱情宣言。跟古代诗词中的寓意大同小异,应该是承继了它包含着的寓意。

汉乐府似乎偏爱蒲苇,一首“战城南˙死郭北”的诗读来荡气回肠,其中有“水声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弩马绯徊鸣”,说清澈透亮的河水在不停地流淌着,茂密的蒲苇显得更加的葱郁,骁勇善战的骏马在战斗中死了,健在的疲惫的劣马在战场上绯徊悲鸣着。将豪放壮烈刀戈不断的惨烈战场场面描写得淋漓尽致。战场上上的蒲苇,“雪余蒲苇衬沙黄,野水寒清雁半翔”,有一种大漠中胡杨的悲凉,给人一种腥风血雨中仍坚挺着树立的无畏无惧之感,镀上了一层壮烈的悲情,一种见证战斗惨烈和杀戮无情的植物。

蒲苇还有落落大方的意思在里面,说它不会做作,磊落大方,简单直率,怀着一种开放豁达的心胸,不会有遮遮掩掩那种小家子气。

在蒲苇的功能方面,它可以做席子。蒲席在古称为莞,在春秋时期可只有贵族家庭才可以铺用,一般人家还不给用的。诗经《小雅·斯干》中说“下莞上簟,乃安斯寝”,夜里燥热,有一张莞簟,方能安睡。莞簟,就是指蒲席与竹席。莞簟也用来表示生儿育女的吉兆。“蒲苇所以为席,可卷者也”,不用的时候,可以把它卷起来,不占空间。我们日常所见的大多为竹子做的席子,在白洋淀、盘锦、奉化和玉田等一带,其蒲苇席比较有名,奉化还有“苇席之乡”之美誉。有因产地出名,也有因工艺出名。

小时农村最为常见过的便是蒲扇,即用蒲叶制成的扇子,拿在手里轻轻软软,风势又足,新制的还有一股淡淡的干草清香,给人带来神清气爽,酷热已消一大半。手巧的人,还可以将它制成帽子和蓑衣。

其实它全身是宝,假茎是可以用来食用,含有蛋白质和维生素。河南周口市淮阳有一道蒲菜,别处的蒲菜都是苦的,唯独淮阳龙湖的蒲菜是甜的,据说当年孔子周游列国时到了这里,当时淮阳属陈国。在兵荒马乱中和众多子弟被困在淮阳,绝粮达七日。他们凭着着采食湖中蒲根,才保住了性命。此后蒲菜被当地人称为“圣人菜”。这段生死攸关的经历,还使孔子领悟到了“弦歌不辍”的儒学真谛。“孔子绝粮三日,而弦歌不辍”,“孔子游于匡,宋人围之数匝,而弦歌不辍”,以琴瑟伴奏而歌诵,指来表达保持教化育人的精神。

为了纪念这段历史,现今在淮阳龙湖,建有弦歌台。

孔子在它最为得意和名垂青史的劝学方面,也引用了蒲苇,他说:“孔子曰:野哉!君子不可以不学,见人不可以不饰。不饰无貌,无貌不敬,不敬无礼,无礼不立。夫远而有光者,饰也;近而逾明者,学也。譬如洿邪,水潦灟焉,莞蒲生焉,从上观之,谁知其非源泉也”,后一句是说,浊水不流的地方,雨水、流潦都归趋到那里,芜草、蒲草都生在那里,从上面看去,哪个知道他不是活水的源泉啊!孔子说学习跟对个人的修饰一样重要,要成为个人的日常行为,不可担搁的。而且这种日常行为要潜移默化,惯常进行,让人看不出来的。

另外,蒲苇在药用方面价值也挺高,其花粉是蒲黄,具有消炎和利尿等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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