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斗私批修!要斗私批修!要斗私批修!”
男女老少,参差不齐的复诵声在已是深秋的田野上回荡。
社员们明白,队长让背诵这段语录,是有情况了,要敲打敲打。果然,等大家安静下来,王祥顺板着脸“嗯、啊”地训起话来:留在场园干活的妇女同志们注意了,手脚要干净点儿,没事少一趟趟地往家跑。你咋偷的粮食我都清楚,不管藏在裤腰里还是裤裆里,只要被我逮住,让你当着大伙儿的面儿给我抖搂出来。
哈哈哈……大伙一阵哄笑,几个男社员喊:队长,要不咱挨个抖搂,忙不过来俺帮着,哈哈哈哈……
正经点!王祥顺板不住了:今天不比往日,城里来的知青到了,以后就在咱队落户,跟社员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大伙呱唧呱唧!同学们到前面来亮亮相!
其实社员们早就看到站在后面的知青了,听队长一说,大家都拍起了巴掌;前面的社员主动闪开,五位同学鱼贯走到队长身旁站成一排,几位女社员嘁嘁喳喳地议论:看,还是人家城里的闺女长得俊,细皮嫩肉的......两个大小伙子还挺腼腆,跟大姑娘似的……
好了好了,王祥顺朝站在前面的妇女们摆摆手:人家知青是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来向咱贫下中农学习的,咱可得教人家好,别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今天同学们就跟着几位大嫂子在场院搓棒子,这些粮食是准备交公粮的,是咱贫下中农给国家做贡献的实际表现,要当做政治任务来完成!
经过充分晾晒的玉米堆在阳光下,黄橙橙的格外鲜亮。十几个妇女席地围坐,每人手持一支铁钎子,先将玉米棒上的玉米粒铲下一溜,再用两个玉米相互拧搓,玉米粒就脱落在跟前的笸箩里,等笸箩快满了,由两个男社员抬走装进麻袋。
按队长的安排,五位知青穿插在女社员中间学着干活,大家笨拙的动作不时引起社员善意的笑声,尤其女同学手劲小,开始一个玉米粒都搓不下来,艾雅容急的快哭了,她旁边的一位女社员拍拍她的胳膊:来,我教你。这样,要用巧劲儿,斜着连拧带搓,你看,这一会儿,一个棒子就搓完了!
真是哎,你再搓一个我看看。
同学们围过来,大家索性都蹲在艾雅容的笸箩边学着搓起来,女社员耐心地一个个手把手地教。梁辛蹲在她对面,认真地学着她的动作,很快找到了窍门。他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对面的她,尽管头上包着一块绿头巾,和其他女社员没两样,但看她的脸面却发现,眼前是一位跟他们年龄相仿的姑娘,好看的鸭蛋脸上挂着略带羞涩的笑容,她一边跟艾雅容说着话,一边麻利地搓着玉米,两手柔和而有节奏,玉米粒纷纷落在笸箩里。
梁辛觉得她干活的动作很协调,样子看起来很舒服,很美,重又打量起她来。
如意当先生了?好好!同学们跟着你东嫂子学就行,她可是一把好手哩!
队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同学们身后,大嗓门吓了大家一跳。
人家知青就是灵透,一学就会。被叫做如意的女社员有些不好意思:都学会了,我干我的去了。
谢谢东嫂子!同学们异口同声的说。
梁辛回到自己的笸箩前:东嫂子?这么年轻就嫁人了?他忍不住抬眼寻找她的身影,发现她跟艾雅容有说有笑的,混得挺熟了。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队长喊了一声:收工了!社员们纷纷站起身子,边拍打身上的土边往家走。
队长来到同学们身边:晌午饭咋吃?柴火灶会烧吗?
江英说:昨晚上你家嫂子帮我们蒸的干粮,教我们生火做饭,今天我们自己试试吧。
这样吧,队长说:今天再让如意,就是你们东嫂子帮帮忙,不管咋样,得先吃上饭啊。
他喊回还没走远的如意,给她交代了几句。
如意对同学们说:知情点没多少烧柴吧,你们先回去,我抱点柴火再过去。
艾雅容抢到前面:嫂子,我和你一起去!说着,拉着如意就跑了。
不一会,两人抱来了柴火,如意还拎着一个大南瓜;她麻利地洗菜,生火。要往锅里添水时,她舀起水缸里的水尝了一口问:你们这水是从那里打的?杨子说:就咱院子的井里啊。
这是漤水,不能喝。咱这河西只有村中间老槐树下那口井里的水能喝。我去挑一担吧。
梁辛和杨子赶紧说:我们去吧!说着两人挑起水桶就走了。
正是做晌饭的时候,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水井边来打水的人也是熙熙攘攘,井口小,一次只能放下一只水筲,人们只能排着队依次打水。看到梁辛两人挑着水桶过来,社员们都热情地打招呼,正在打水的社员把水筲提到一边,接过梁辛肩上挑子,熟练地晃动着扁担把两只水筲打满水,提上来后把扁担交到梁辛手上,杨子赶过来说:我挑我挑。
杨子晃晃荡荡把水挑回来,一担水洒成了半担。
见水来了,如意赶紧添锅烧火熬上南瓜汤,汤上面馏上昨天蒸的干粮,不一会饭就好了。
如意要走,大伙堵着门把她留下。吃饭时艾雅容问:东嫂子,咱院里有井还要出去挑水,这水看着挺清的,为什么不能喝呢?
如意说:听老辈人说,咱这里的地碱大,水脉又浅,打出水来容易,但大部分都是漤水井,漤水连牲口都不喝,只能洗洗涮涮。要打口出水旺的甜水井很难。
杨子说:可我喝着这甜水井的水也是涩涩的,不如俺们家的水好喝。
如意说:那是,这甜水井的水只是比漤水强点儿,那能跟湖山市的水比呢,俺们祖祖辈辈早已喝惯了,不知你们能不能适应。
大伙边说边吃,不一会干的湿的都消灭了。正要收拾碗筷,就听到队长远远的喊声:到点儿了!出工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