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高任的蔑视,杨子一怒之下提出辞职。本以为梁辛会站住自己一边,想不到他竟和高任穿一条裤子,这使杨子非常伤心。
梁辛回到办公室,头脑逐渐冷静下来,他开始懊悔刚刚说的那些话;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这时,他看到杨子提着包走出了厂门,赶紧跑去嘱咐司机,一定开车赶上杨子,把他安全送到家。
艾雅容正在小厨房做晚饭,见杨子提着大包小兜走进院子,心中十分惊喜,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把包接了过来:呵呵!杨厂长驾到?挺会赶饭点儿啊。两人进到屋内,艾雅容说:你先洗洗脸歇歇,我再炒两个菜,陪你喝两盅。
吃饭间,杨子把自己跟梁辛闹翻的事告诉艾雅容,艾雅容着急地问:为什么呀?
为甜水,还有如意姐。
什么?你和如意姐怎么啦?
瞎琢磨什么!跟你说不清楚。我想去找江英,跟她谈谈梁辛的事。
那行,我和你一起去。
第二天,两人来到省环保局,在门卫的指点下很快找到了江英的办公室。一进门,杨子看到沙发上还坐着一位女士,他定睛一看,禁不住喊了一声:如意姐!
艾雅容一时没反应过来,盯着如意呆呆地站在那里,如意过去一把抓住艾雅容的胖手:妹妹,你不认识姐了?
真是如意姐呀!艾雅容边说边和如意抱在一起,呜呜地哭了起来。
杨子上去拍了艾雅容一把:嗨嗨,见面挺高兴的,哭嘛唻!让如意姐看着就跟我整天欺负你似的。
江英在一旁调侃说:这是找到组织了,激动的,哈哈哈……
艾雅容破涕为笑,大家坐下来说话。
原来如意是来送刘家堰的水样的,话题自然转到了金鼎化工厂的污染问题上。艾雅容说:这不,两个人为这事闹掰了,杨子要辞职。
如意一听,着急地说:杨子,你不能这样做呀,梁辛哪能离得了你呢!姐可不是要拆你们的台,俺是为……
如意姐,别听她胡说。杨子赶紧解释:我今天来,就是找江英帮梁辛和我拿拿主意,我有预感,金鼎化工厂再这样下去,不仅毁了刘家堰的甜水,毁了如意姐的果品基地,同时也毁了厂子和我们两人。江英,环保方面你是专家,又是正管名下,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江英略加思考后说:咱们先听听如意姐是怎么想的吧。
如意说:俺讲不出什么大道理,环保放在俺这里,就是要实实在在地保护好刘家堰的甜水。俺现在明白了,这事要靠政府,靠你江英、杨子,当然还要靠梁辛。
如意眼望窗外,无奈而焦灼地、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俺知道梁辛不待见俺,怨俺,可他这么聪明一个人,咋就弄不明白哪头重哪头轻呢?
听到这里,江英问杨子:梁辛是个什么态度,你了解吗?
杨子叹了一口气:梁辛现在骑虎难下啊!他是外贸出身,建厂前并不了解这个产品的三废排放情况,投产后才发现了问题,所以坚持要上废水净化装置,为此和高任闹翻,差一点儿辞了职。后来高任虽然勉强同意,但却把资金抽走了,梁辛只好贷款买了设备。这说明梁辛也曾想改变污染的现状。后来高任觉得这边油水少了,转而投资回报更高的生意去了,把化工厂这块“鸡肋”交给梁辛去啃,他只坐收承包费。
唔。江英点点头:也就是说,化工厂的命运掌握在高任手上,而不是你们?
理论上说梁辛只有经营权。所以除日常运转所需的费用外,他还必须保证有足够的盈利来缴纳承包费,归还贷款等等。可产品价格已经被外商压得没多少利润。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宁愿把贷款购买的净化装置变成一堆废铁也不敢启用的原故,用不起啊!
听完杨子的一席话,几个人明显感到了梁辛肩上所背负的压力,一时无语。
一段沉默后,江英问杨子:你们是因为什么闹翻的?
表面上是因为高任,实际是我们俩意见有分歧;我认为我们还是有一定主动权的,我的意思是放弃现在的产品,利用现有设备转产干其他无污染的项目,但因为只是初步想法,缺少说服力,梁辛听不进去。
江英说:这样吧,先检测如意姐带来的水样,如果超标严重,无论如何都要采取措施了。她问如意:如意姐,你在我家等几天,还是让杨子把结论捎回去?
让杨子捎回去吧。
几天后,杨子拿到了环保科研所的结论:厂子周边都检出不同程度的有毒物质,特别是排污口附近的土壤和地下水体已被严重污染。杨子不敢怠慢,立刻回到刘家堰去见如意。
来到老奶奶家,正好刘成也在,他仔细看了一遍检测报告后,兴奋地说:很有说服力!我这就拿到县里去,看他们怎么说!
如意把报告要过来:直接送到县里,不等于一棍子打死嘛!别着急,咱们先商量商量看咋办好。
杨子点头赞成:我看还是先做梁辛的工作,他通了,一切都好办了。
如意和杨子带着检测报告来化工厂找梁辛。
两人刚到办公室门外,就听见屋里传出一阵阵的鼾声,推门进来,原来是梁辛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如意见状迟疑不前,杨子走过去把梁辛推醒。
梁辛睡眼朦胧地望着站在跟前的杨子和如意,一时竟不知是梦是醒。如意到水池边涮了一把毛巾递给梁辛:看你累成啥样了,可不能放杨子走了;来,擦把脸清醒清醒。
梁辛接过毛巾捂在脸上,鼻子一阵阵发酸;他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擦了几把脸后又接过如意递过来的水杯喝了几口。他忽然想起刚才做过的梦,问道:如意姐,你没事吧?
有事,有事和你商量哩。
这时,车间工人来找梁辛,见杨子在办公室,便说道:杨厂长回来了,二工序有点不正常,你能去看看吗?
杨子朝如意眨眨眼:你们先谈着,我去车间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见杨子出了门,梁辛已估计到如意来找他肯定还是要阻止他排废水,但他还是故作不知地问:如意姐,坐下说,商量啥事?
如意拿出检测报告递给梁辛:这是省环保科研所的水样报告,你看看。
梁辛心中十分不快,他接过报告翻了翻,轻描淡写地说:我看不懂,你让科研所的人来找我吧。
梁辛!你咋变成这样!连话都不能跟姐好好说了?如意气得一阵晕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梁辛也感觉话说的有些过头,便缓和了一下口气:我好好说,你好好听?
如意点了一下头:你说。
梁辛自建厂时说起直到当下,历数艰难,其实这些如意已经通过杨子有所了解,从梁辛的话里她还听出,有相当一部分困难是因她而造成的。梁辛最后说:如意姐,你的基地还有大片的土地可以利用,而我就这么一块安身立命之地了,如果厂子停产关门,我怎么对朋友和自己交代?我求求你高抬贵手,不要再向上捅了,你一定要把我置于死地吗?
想不到两人的误解竟这样深,如意十分委屈,面对梁辛,她觉得已经身心具疲、无话可说。
见如意低头不语,梁辛认为火候已到,便打出他早已想好的王牌:我要见望泉。
如意吃惊地抬起头:见望泉?!
儿子大了,明事理了,我要让望泉知道,你是怎样对待他的亲生父亲的。
你还知道是个父亲!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拿亲生儿子当筹码,拿父子亲情做交易?!
梁辛刚要反驳,杨子突然冲进办公室:不好了!二工序的料管泄漏,两名工人中毒晕倒了!
梁辛大吃一惊,赶紧跟杨子跑步返回车间,把如意一人晾在屋里。
车间外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一群工人围成一圈,见梁辛他们跑过来,人们自动闪开。
梁辛看到两名中毒的工人已被抬出来,身下铺着几个编织袋仰卧在地上,他们双目紧闭,脸上和工作服上布满已凝结的液体物料斑点。梁辛回头问杨子:叫急救车了吗?!
没有。
快去给湖山市的急救中心打电话!他又招呼身边的工人:把他们抬到我办公室去,轻点。
如意帮衬着,把两名工人分别安放在办公室的沙发和联椅上,等候急救车到来。趁这时候,梁辛问杨子:怎么发生的?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刚才我到车间后,他们说这几天总感觉车间内气味不正常,后来发现有些管道的焊缝有渗漏。我们正准备分头检查一下,结果有一处管道接口突然爆裂,物料喷出,把正在现场操作的两名工人熏倒。幸亏我们正在附近,及时关掉总阀,把他们抢救出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管道怎么会突然爆裂呢?
不锈钢管道不同于一般碳钢的焊接,要求有较高的技术水平。可能是花狗他们的施工质量留有隐患,再加上最近超负荷运转,所以……
梁辛狠狠锤了一下沙发背:这个花狗!真是个克星!
正说着,忽然听到如意一声惊呼:望泉?!
两人扭头一看,如意正惊慌地端详着躺在联椅上的那位工人的面孔,她用衣袖轻轻拂去他脸上的尘灰,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呼喊:我的儿!真是你啊!!!然后“咕咚”一下晕倒在联椅旁。
……
你的耳边嗡嗡地响着,那是机器运转时的轰鸣,这种噪音让人心烦意乱。还有那股怪味,它充斥在车间的角角落落,尽管带着厚厚的口罩还是依然往鼻子里钻,让人难以忍受。你现在知道了,这就是工厂,好多人向往的地方;你也曾做梦都想穿上这身工作服。
你开始怀念学校,与此相比,那就是天堂。
是你一时冲动,赌气离开了同学们,离开了温暖的、整洁的胡老师的家,离开了像妈妈一样的胡老师。现在,虽然你面前的大街宽阔而繁华,但你内心却陡然生出走投无路的恐惧,你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你唯一的出入就是尽快离开城市回到农村的家,你来到长途汽车站。恰逢这时你看到了招工广告,那行“欢迎具有高中及以上学历的人才加盟金鼎化工厂”的黑字在向你召唤,使你庆幸学没白上,自己已经是“人”才!你发现自己遇到了知己,找回了颜面!你毫不犹豫地来到金鼎化工厂,顺利地穿上了工作服。不过,你多了一个心眼,你没有用真名登记,因为你知道母亲的果品基地就在比邻。
你踌躇满志地许下了爷爷,要挣钱给他养老,男子汉说话要算数。
渐渐地你明白了,在这里自己的确是个“人才”,因为周围的人文化水平太低了,他们把化工生产中最基本的时间、温度、配比等简单计算看得比登天还难,就更别提那些化学反应式了。你恍然大悟,工厂为什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了。
离开家已经有段日子,第一次独自出门在外,你很想念家人,想念爷爷和那所农家院落。那里听不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噪音,只有偶尔传来的鸡鸣狗吠;更闻不到刺鼻的怪味,空气里弥漫着的,是炊烟和柴草的香气。你在这里慢慢长大,农闲时,你常依偎在爷爷的怀中。爷爷的大手很粗糙,上面布满黑硬的裂纹,他用这双大手牵着你的小手,抚摸你的小脑袋,给你编蝈蝈笼子;每当这时,这双手会变得柔软而灵巧。
在你混沌的孩童时代,脑子里从没有过父亲这个概念,因为身边始终有爷爷日夜呵护,你没有感到缺少什么、还需要什么。
现在,你似乎回到了爷爷的院子里,耳边的机器声变成“吱吱吱吱”的蝈蝈叫。那是爷爷带你去豆子地里捉的一只蝈蝈,它黑绿如铁,摇头摆须,叫声洪亮,样子十分威武。它的牙板儿锋利,只有爷爷敢抓他,因为爷爷的手不怕咬。
忽然,你看到蝈蝈用锋利的牙板儿咬断笼子的秫秸秆跑了出来,你着急地大叫起来:爷爷,爷爷,铁蝈蝈跑了……
守在病床前的王西坡忽然听到望泉的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尽管有氧气面罩的阻隔,但还是能分辨出望泉是在喊“爷爷”。他一把握住望泉那只在空中来回打捞的手:爷爷在,爷爷在你跟前呢……随后他看到旺泉慢慢睁开了了双眼,茫然地看着病房里的一切。
醒了!孩子醒了!王西坡激动地老泪纵横,高喊着跑出病房叫来了值班大夫。
望泉的意识已完全恢复,大夫查看了他的瞳孔,又听了心肺,然后让护士撤去了他脸上的氧气面罩。
大夫说,望泉和另一位工人都属于“窒息性气体中毒”,幸亏抢救及时,不然即使保住命也会留下后遗症。现在除脸上的几处轻微烫伤外,可能还会感觉有些头疼和恶心,要卧床休息,在病房观察观察,可以吃点流质的食物,过几天再复查一次就可以出院了。
王西坡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在了肚子里,他长舒了一口气:望泉,你可吓死爷爷了。
望泉问王西坡:爷爷,这是啥地方,我咋躺在这里?
这是医院,你被毒气熏倒了,昏迷整整三天了。望泉啊,你在电话里不是说在湖山市找的工作吗,咋又去了刘家堰的化工厂干活哩?
望泉没有回答。王西坡心中暗想:真是冤家路窄啊,竟然跟他亲爹弄到一块堆了……
见爷爷忽然沉默不语,望泉反问道:俺娘知道俺在医院吗?她咋不来看俺?
你出事时你娘正好也在厂里,她认出你后当场就晕倒在你身边,后来和你一起被送进医院,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呢。我过一会儿去给她报个平安,说你已醒过来了。现在你先告诉我,咋去了化工厂哩?
望泉便把自己如何离开胡老师的学校,回家路上看到招工广告后如何被招进化工厂的经过说了一遍。王西坡问道:这么说在这之前你娘也不知道你在这里干活?
不知道。
你这个孩子呀。王西坡嘴里埋怨着,心想这一次很难瞒过梁辛了。
俺娘又不知道我在化工厂,她去厂里干什么?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王西坡没有正面回答望泉,而是反问道:你跟你们厂长熟吗?
你说杨厂长还是梁厂长?
梁厂长。
见过面,他还夸奖我有文化,操作技术掌握的快。但因为他很少去车间,不如和杨厂长熟。怎么啦?
你娘去厂里就是找你的梁辛大厂长评理,化工厂可把她害苦了。随后,王西坡把自己所了解的、果品基地被废水污染的事告诉了望泉。
爷爷讲的事望泉很吃惊。他挣扎着坐起身:爷爷,我要去看看俺娘。
那咋行,你刚刚醒过来……
王西坡话没音未落,望泉已下床穿上了鞋。见阻拦不住,王西坡只好跟他一起去如意的病房。
如意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但身体依然十分虚弱,梁辛要求大夫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结果在血液中发现有慢性中毒的症状。
刘成听到大夫的诊断后顿然醒悟,因为他一直怀疑如意在背着他偷吃从果品市场退回的甜水金瓜。如意,你在以身试毒啊!这就是你要拿出的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吗?你糊涂啊!
望泉在病房外遇到正在暗自垂泪刘成;当他听说母亲竟以自身的健康甚至生命为代价,来唤起梁辛对甜水的珍惜时,心中的牵挂瞬间转化为满腔怒火!原来他十分敬重的梁辛厂长竟是伤害母亲的元凶,一切灾难的根源!他要找他算账,和他拼命!
望泉快步走进母亲的病房,王西坡紧随其后。躺在病床上的如意看到儿子突然来到眼前,惊喜地欠起身子:望泉,你醒过来了?身体没事了?
娘,你这是咋了……望着母亲苍白的面孔,旺泉鼻子发酸,一时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娘没啥,看见你活蹦乱跳的,娘就没病了。
可我听刘成叔说,你偷着吃有毒的瓜,中了俺厂的毒了。娘,你这是为什么呀!
哪有这事,娘是累了,歇两天就好了。
我还知道,俺厂的废水毁了你的瓜地和葡萄园,我要找梁辛这个混蛋算账!给你讨回公道!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爷爷告诉我的。
爹,你给他说这些干啥!
王西坡向前一步:如意,人家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护着他!
娘,你怕他,我不怕他!
望泉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如意想要阻拦又够不上,她用尽全力坐起身来喊道:望泉!你给我回来!娘有话给你说!见望泉仍是一副要去找梁辛拼命的架势,如意急得眼前发黑,一时坐立不住,仰面倒在了床上,呼吸急促、双目紧闭。
望泉见状顿时慌了手脚,他扑到病床前哭喊着:娘,我听你的不去了,你可别吓唬我啊!
刘成喊来医生紧急施救,病房内一阵大乱。
经医生检查,如意只是有些急火攻心,无甚大碍。医生说,她现在身体很虚弱,需要静养,不能过于激动,身边只留下一名陪人即可。
如意拉着望泉的手对刘成和王西坡说:让儿子陪陪我,听大夫的,你们都回去吧。
当如意喊着望泉的名字晕倒在办公室时,梁辛才知道原来儿子就在自己的厂里打工,而且已经中毒躺在了他的面前。
突然间发生的一切,使他处在极度的痛苦与悔恨中,从不迷信的他甚至开始相信:这是神灵的惩罚,上苍的报应。
他在医院的两天两夜,走马灯似的一会儿在病房守着如意,一会儿又去看望昏迷中的望泉。直到如意告诉他王西坡要来,劝他最好回避一下,他才勉强离开。
出了医院的大门,梁辛茫然四顾,心中十分凄凉无助。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张着孤独的破帆、漂泊在茫茫大海中的小船,伤痕累累、疲惫不堪,急待靠岸休整。而这个盼望中的、温暖的港湾就是自己的家。他决定回去把一切告诉胡玉秋,他十分需要她的理解和劝慰,需要她帮自己拿个主意。
病房里安静下来,如意让望泉坐在床前,她伸手抹去儿子脸上泪痕,无限疼爱地说:多大人了,还哭眼抹泪的。
望泉有些不好意思,他说:娘,俺是看你太苦自己了,明知道有毒,你干嘛还要吃那些瓜呀!
娘心疼啊!刘家堰的甜水比娘的命金贵,只要能保住甜水,娘什么都不怕。
可这是梁辛的错啊,而且他还不讲理、欺负你,你干嘛还老护着他?你们原来认识?
如意没有回答。她让望泉扶她坐了起来,很久没有和儿子在一起了,她要好好看看他。眼前的望泉像一棵站立在阳光下的小树,挺拔向上,朝气蓬勃;他面容清秀,双眸明亮,眉宇间的每一丝细微的神情变化都让他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那就是当年梁辛。
娘,你老盯着我看什么,我问你呢,你和梁辛原来就认识?
望泉的追问把如意从幻觉中拉回,她像对儿子、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认识,二十年前就认识。
二十年前?那时还没我呢。
是啊,就是认识他以后有的你。
娘,你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孩子,你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有些事应该让你知道。望泉啊,你还记得吗?在家上学时,娘经常带回刘家堰的甜水给你喝。
记得,你还说,常喝刘家堰的甜水脑清目明,读书过目不忘,那水真的很好喝。不过,这水跟你认识梁辛有什么关系?
不单跟梁辛有关系,跟你也有关系,没有甜水,哪来的你小望泉啊!
如意话音未落,望泉忽然听到有人在自己身后说:如意姐,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对不住咱们的儿子!
旺泉惊讶地回过头,他看到他的梁厂长正泪流满面地站在病房门口。望泉像见到仇人一样指着梁辛:你这个坏蛋,你偷听俺们说话!你……
梁辛不顾一切地走过来一把将望泉搂在怀里,顿时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