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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罢年，过罢“破五”，赵富军就推起三轮车去加班。
富军年前给女儿看病，家里积蓄完全花光，又外借不少，年内他请领导节间给他多排班，好多挣些补助，领导同意了。
每天侵早，淑青还搂女儿欢欢在床上睡觉呢，富军便出门去。
文化前街有处早餐摊，乃粮局所办，富军便在那里炸油条。
富军和面肯下气力，所炸油条焦香酥脆，顾客多极。——几乎小半城的人，都知道粮食局文化前街的油条好。清晨六七点钟去，早已黑压压坐了成片人，喝两掺儿，吃油条，各个吃喝得意。
然而，一大早晨忙下来，富军往往累得坐在油锅前，连说句闲话的气力都没有，可是那些食客，却偏爱跟他搭讪，问这问那的，好听不好听，富军总是笑。——
赵师傅，听说你媳妇生了？
那可不是，闺女她爹啦，旁边的人插话道。
小赵人好福气大，找个媳妇恁漂亮，生的小孩儿一定好。
听说就是腿不得劲儿，一边一小媳妇，瞟一眼富军，埋头低声道。
咋回事儿？
难产。
说的人叹口气，听的人也叹口气。
吃好喝好的人，陆续起身结账走去。
富军坐在扁担上，摸纸烟抽。
眼前的空桌空位，渐次多起来，盘碗满桶。
天，已经放亮。
富军与同事又开始收桌凳，整盘盏，打扫卫生。
这时，富军看到一条小板凳上，散落着一卷报纸，他便走过去，拾起一看，原是《颖城文化报》。
咱地区啥时也有报纸啦？富军心中觉着新奇，便将报纸折叠起来，塞进自己口兜里去。
同事只顾埋头装车，抬眼见着了，冲他一笑。
拿回去，让你嫂子看，她在家怪闷的，富军也一笑，就走过去道，今儿轮你先回家，车，我拉。
赵哥，啥轮不轮的，嫂子还等你回去做饭哩，我一人吃饱，全家人不饥，还是你先回吧。
富军憨憨一笑。
回吧。
富军便走了。
富军一路绕到小菜集，买两把豆芽，提着往家转。
刚拐进胡同，便听到欢欢一片哭声。
富军撂开步子，一路小跑到院中，一口不迭声的叫：小欢欢，爸爸回来啦！
淑青正没好气地把着欢欢，见富军回转来，脸也不抬。
富军满脸笑的，忙过去接过来孩子。
淑青道：这闺女，睁开眼就开始哭！说罢，走到窗边梳头。
淑青头梳罢，一回脸儿，看见富军裤兜里露出半卷报纸，富军见淑青看到，笑笑道：你们这些知识分子有用啦，颖城都办报纸了！
是么？淑青一边整袖子，一边走过去。
富军斜开身子，将报纸取出，递给淑青看。
果真是《颖城文化报》！
淑青展开报纸边看，边走，边道：人家小强和湘莲都要考大学呢。
富军逗着闺女欢欢玩。
欢欢两只手扯着富军的耳朵，一张胖乎乎的小脸儿，笑出两只小酒涡。
噢，这版还登有晓霜的诗歌呢。
富军听到了，抱着欢欢凑过去看。
这诗写得真好，晓霜老早就有一手好文笔，淑青的眼睛亮亮的。
富军看到，跟前夸赞道，你们这些高中同学，一个一个真是了不起。
那当然！哪像你——
话没说完，淑青猛一回首。
富军面露尴尬。
淑青知道说错话，舌头一吐，扑过去，埋进富军怀里。
富军一手搂着闺女欢欢，一手揽起淑青，幸福的咧嘴直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