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在车间,淑青但凡静下来,就想起那天晓霜对她说的,林汉在深圳。
这么多年了,林汉音讯皆无。
女儿欢欢都这么大,他根本不知道。
淑青一想到这层,便有点恨他,然转念又想林汉背井离乡还不都是怨自己吗,——现在,自己倒结婚成家的,而人家仍在飘零,于是就觉着有点对他不住。
不料,这念头一上来,淑青旋即陷进另一层自责中。
——她现在身为人妻,富军待她与女儿这么好,自己还在这样想着另外一个男人,真不对!
淑青坐在一堆废旧材料中,左右难过,长吁短叹。
忽然,她听到那边工友喊:曹师傅,下班了,咋还不走啊。
淑青尴尬地一笑,起身到值班室,脱下去工作服。这时,她突然瞥了一下镜中的自己,依然年轻,看过几看,脸便有点红。
淑青快速地换了衣裳,拢拢头发,带门走出。
初秋的暮色,已浸透凉意。
厂院内,枕木与铁轨之间那些荒草,有些枯黄;而煤碴路两边的冬青,仍旧青翠。镰月翘起,猛一眼,像橙色的吊车钩,去钓那黑黢黢的庞然大厂房。
淑青决定了。
淑青脚步走得快。
淑青走进家门,一眼见到欢欢趴在院子内的小方桌上叠纸鹤,一下子愣住!
妈妈——小欢欢离开方桌,双手伸着,脚步却迈不开。
淑青忙过去搂起女儿,姥姥呢?
淑青妈已从厨屋内走出,双手握着炊裙笑道:回来了。
嗯,淑青没情没绪,接着道:妈,往后别教欢欢叠这些东西,然后俯下身去低问女儿一句,欢欢说行不行?
为啥呀?
淑青轻轻拧一下女儿的脸,大孩子了,不能总贪玩的,然后别去女儿,叫过一声:妈,进屋来,我有话对您说。
淑青妈满脸疑惑跟她过去。
淑青进到里屋,见妈过来,缓缓地说:妈,他可能要回来。
谁呀?
欢欢她爸。
淑青妈一听,猛然愣怔,继尔一惊:哦?!好像不大确信,便又轻问道:你是说孩子她亲爸,那个林,林什么的?
对,是林汉!
这个造孽的!淑青妈显然有些气,停了一会儿,又问淑青:你咋考虑的?
没啥考虑。他过他的,我过我的!
淑青妈点头。
这时,忽听院子外富军欢快地喊:欢欢——
淑青妈先行出去。
淑青坐在房子内听着富军与妈说话,听着欢欢在一边直叫,“爸爸,爸爸”,淑青心内一片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