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初冬季节,黄河东岸一处小小的渡口,十多名国民党士兵正在搜查准备渡河西去的行人。罗茹手中拎着一个小皮箱,夹在人群中。一身素花棉布旗袍,齐肩短发,白色拉毛围巾,像极了一位女教师。
人群缓慢移动。两名学生装束的青年,因为没有过河通行证被抓。罗茹脸上出现了不安,引起人群外一个便衣特工的注意。他径直走向罗茹,让她出示通行证。罗茹从衣袋内掏出通行证递过去。便衣认真审查后,并没有还给罗茹,指着她手中的皮箱,让她打开。
罗茹双手紧握皮箱把手,跟便衣解释:皮箱里都是女人用的东西,老总没必要搜查了吧。
便衣一脸严肃,调侃的口气:既然都是些女人用品,查一查有什么当紧。
罗茹一脸无奈,把皮箱放到地上,打开箱盖。皮箱内显现女人胸罩等一些物品。
罗茹:老总,请您看清了,没什么违禁品吧。
罗茹弯下腰正想把皮箱盖上,便衣大叫一声:慢!
罗茹站直身躯,满脸不悦:老总,皮箱内的东西你可是都看到了,怎么还要查?
便衣没有理会罗茹,弯下腰,用手指在皮箱底部敲了敲,然后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就要划。
罗茹奋力去阻拦,被两名士兵拦住。
皮箱夹层被毫不费力划开,一根金条从里面掉落,便衣捡起金条,满脸得意伸到罗茹面前:小姐,这是什么?
罗茹奋力摆脱士兵,站到便衣近前:这是我父亲临终前交给我的,让我带回河西交给我姑母,自从民国二十八年我姑父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死,我姑母一个人孤苦伶仃,生活无着,以后的生活全靠这根金条了。
便衣:你父亲生前是干什么的?
罗茹:我父亲原先在北平经营一家当铺,民国二十六年日本鬼子占领北平前,他就把当铺关了张,领着我一起到了西安。
便衣:既然你们父女一直生活在西安,你怎么会来到这儿,并且要从这儿渡河?
罗茹:我们父女这些年的确一直在西安生活,自从日本鬼子投降,我父亲因为惦记他的当铺,再加我在西安不好找工作,就领着我回了北平。没想到日本鬼子进了北平后,我父亲的当铺早被洗劫一空,父亲连气带急,心脏病突然,就......
罗茹泪水夺眶而出,低下了头。
便衣仔细观察罗茹的表情,许久才继续问: 既然金条是你父亲给你的,为何不光明正大带着,要藏在皮箱夹层?
罗茹:抗战刚胜利,从北平到这儿路途遥远,我一个小女子带着金条,不藏着掖着,岂不是自寻死路?
便衣盯着手中的金条沉吟不语。一个矮壮的国军少尉目光中透着贪婪,凑到他近前:林队长,这东西是从皮箱夹层里发现的,谁知道是真金条还是假的,有必要带回去检查检查才能知道。
罗茹再顾不上哭了,哀告:这根金条是我姑妈的救命钱,求诸位长官高抬贵手,把它还给我吧。
少尉:把金条还给你?想得倒美!别说金条,连你也要一块带走。
罗茹惊惧之色: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少尉:为什么要抓你?皮箱为何要搞个夹层,好人会这样做吗?
便衣看了少尉一眼,挥了挥手:带走!
少尉用手枪指着罗茹:走吧,小姐!
罗茹满脸无奈,收拾收拾皮箱,站起身刚要走,一辆道奇汽车由远及近,停在河堤下。一名国军上校,军装整洁,从车上下来,迎面挡住便衣去路:林队长,我表妹犯了什么罪,你怎么把她抓了?
林队长一头雾水的表情:姜参谋长,谁是你表妹?
上校扭头望着罗茹,叱责的口气:早晨出门时,我再三交待,等我得闲了送你过黄河,如此心急,到底还是捅了娄子吧。
便衣指指罗茹,又把目光盯向上校:这位小姐就是姜参谋长的表妹?
上校:她是我二姨的独生女儿,名叫罗茹。我二姨死得早,他们父女二人过日子。卢沟桥事变那一年从北平女子师范大学毕业,抗战这些年一直跟着我姨夫在西安生活,上个月刚回北平找到一份工作,又被姨夫临终前指派过黄河给她姑母送养老钱,前些天到的我家,这几天我跟随司令与中共和谈,就没能亲自送她,没想到她竟等不及了,单人独自跑到这儿来了。看架势,林队长这是要把她抓回去?
林队长:哪里,哪里!一点小误会。既然是姜参谋长的表妹,兄弟自当放人。
林队长向少尉扫了一眼。少尉不知是没听明白,还是舍不得手中的金条,迟疑着没有动。林队长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抢过金条塞入罗茹手中:罗小姐,让您受惊了。既然你要过黄河,我亲自送你过去。
罗茹万分感激:谢谢林队长的关照。您有公务在身,哪敢劳你的大驾,还是我自己走吧。
罗茹与表哥告别,上了一艘渡船。
混浊的河流中,宽不过五尺的渡船被抛起扔下,像极了秋风蹂躏中的一片残叶。罗茹坐在船只的正中间,双手紧紧抓住船帮,一张脸吓得煞白。
凭借船工们的娴熟技艺,渡船终于靠了岸。临下船之前,罗茹回首望了望,河对岸已经沉浸在烟波浩渺之中了。
罗茹站在岸边不远的一处高岗上,穷目西眺。但见低丘起伏,枯树衰草间零零落落撒下几个小村子。
“已经约好了的,咋还不见边区保安处来接头的同志?”罗茹一边沉吟,一边走下了高岗。
罗茹身后脚步声迅疾,还没等她回过头,一只硬邦邦的东西顶在了她的后背上,另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罗茹认得这两个人,不久以前还在宽慰她的同舟共渡人!
罗茹可怜兮兮哀告:大哥,大哥,我就这一个小皮箱,里面三四件旧衣服,你们要拿去,都拿去吧。
身后的枪手用枪抵了抵罗茹的腰:“别装蒜了!走,向前走……”
三个人转入一处僻静的山丘旮旯。站定后,在前面引路的矮个男人回过了头,龇着一口大黄牙:罗小姐,东西拿出来吧!
罗茹皱着眉思索半天。无可奈何探手入怀,掏出了一个红布包成的小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两枚银元:大哥,都给你吧,你们干这一行也不容易……
“哈哈……”矮个男人仰头狂笑,凶神恶煞般瞪着罗茹:别当我们是傻子,快拿出来……
罗茹惊恐万分,眼看泪水就要流下来了:我拿什么呀?就这些了……
身后的枪手又捣了一下罗茹的腰:别装蒜,你从北平带来的东西藏在哪了?赶紧拿出来。面前的人狞笑着:不愿给也可以。弄死你,然后全身扒光,看你的东西到底能藏在哪!
罗茹似乎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身后的手枪已经指空,黑洞洞的枪口裸露出来。罗茹瞬间抓住枪管,掣肘弯腰背摔,身后的黑大个如同鹞子一般从她的头顶飞过,狠狠砸在对面的矮个男人身上。随着两声惨叫,罗茹反弹而起,跟斗连翻,躲到了小丘的另一边。她刚松了口气,却听到唿哨声四起,四周的小丘上露出许多人头和枪口。
罗茹目光扫视一圈,迅速躲到一块巨石后面。枪声响起了,子弹打在石头上,发出分不清点数的爆裂。罗茹摸了摸胸口,胸罩里藏着一把名叫“掌中雷”的小手枪,但她还是强烈克制住了自己。
一个硕大的脑袋从西面的山丘上露了出来,用手中的驳壳枪指着罗茹躲藏的巨石:弟兄们,共党婆没有家伙,我们抓活的。哪位弟兄抓住她,头三天就是他的。”
四周山丘人影晃动,纷纷从躲藏的地点涌了出来。见没有受到阻击,小心翼翼向这边攻击过来的匪众再无所顾忌,嚎叫着冲了过来。罗茹抬头望望西天的夕阳,额头沁出了汗水。
一个尖脑袋的土匪已经冲到大石前三四米的地方,他兴奋大叫:这妞儿是咱兄弟的喽!对面山丘也冲过来一个人,“哈哈”大笑:猴子,你娘的也撒泡尿照照,这样水了吧唧的娘们也配你睡,还是让给你爷爷我吧。
尖脑袋不服气:大当家的说过了的,谁先抓住就是谁的。
“那好!就就看是你先得手还是我先得手。”对面的土匪嘴里说话,脚下不停。两个人几乎同时冲到到了大石跟前。
罗茹咬咬牙,重新把手伸入了怀里,掏出手枪刚要瞄准,两声清脆的枪声,两面土匪应声倒下。阵阵喊杀声传过来。罗茹擦一把额头的汗珠,把枪重新藏入胸罩。
八路军突然来袭,土匪纷纷逃窜。不过半个小时,土匪被击毙过半,其余的一个不见了。
罗茹从躲藏的大石后走了出来。从南面的山丘上向这边走过来两个人,前面的人三十多岁,中等个,腰间的皮带上挂着一把手枪;他身后的人稍微年轻一些,白白净净,戴着眼镜的,腰间也别着一把手枪。罗茹赶紧迎了上去,还没等到近前,跑过来一名极为年轻的战士,拦在首长面前行了一个军礼:报告杨副科长,我们一共击毙土匪十七名……
杨副科长没有还礼,问:俘虏多少?
小战士回答:除掉击毙的,其余的土匪全都跑了,连受伤的也都带上了……
杨副科长皱起了眉头:胡闹!没有俘虏,如何搞清他们此次行动的目的?
杨副科长命令小战士:小方,告诉同志们,认真搜索,最好能抓个俘虏回来。
小战士答应一声离去。杨副科长快步走了过来。罗茹学着小战士的样子行着军礼:报告首长,罗茹奉命来到。
戴眼镜的干部走到罗茹面前介绍:这是边区保安处副科长杨再心同志,我是保安处干事,姓白名欣……
罗茹笑了:我记得我党早期一个地下工作者也叫‘白鑫’,你们是一样的名字吗?
白欣脸上仍是毫无表情:你搞错了,我是‘欣赏’ 的欣,那个白鑫是三金‘鑫’,他是个叛徒,早被我们的周副主席派人干掉了。
罗茹“咯咯”笑着:大浪淘沙,真金假金总会露馅的。
白欣苍白的脸仍是声色不动,向后退了两步,命令走到近前的两个战士:把她抓起来。
罗茹看着杨再心:你们要抓我?
杨再心不安地抖动了一下,咬咬牙:我们在这等你就是要抓你的。他瞪着呆呆站立的战士:怎么还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