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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宽不过四米的小屋子，一张床，一张小方桌就将屋子塞得满满登登，三个人一站，连转身的空间也没有。最后进来的人往方桌前的小凳子上一坐，对面前站立的两个人笑着说：“就这样的条件，你们干脆坐到床上去吧。”
罗茹一直在大城市生活惯了的，对于深更半夜大男人坐到自己卧房的床上十分不习惯。邵斌早看出她不愉的脸色，笑着说：“罗茹同志你坐下，我站一会就可以。”罗茹反而不好意思了，脸红着说：“都是自己同志，哪有那么多说道。”她折起被子，让邵斌坐下来，然后自己坐到他的身旁。这时邵斌才向她介绍：“这位是中央情报部李部长。”
“您是，您是？……”这对于罗茹太意外了，这个满脸病容十分苍老的人就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龙潭三杰之一李部长？她赶紧从床上跳起来，责怪邵斌说：“邵处长，你也太爱捉弄人了，我们等的人原来是……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还有这样的效果吗？”邵斌诙谐地笑道。
“我龙潭三杰之说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现在对敌斗争越来越复杂，你们这些长期潜伏在敌人心脏里的同志才配得上这个称呼哟！”李部长的一番话，让罗茹激动万分，紧张地搓着手说：“首长过奖了，首长过奖了。”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首长，您为何不在延安等我们，要数百里巴巴地到这里来呢？”
李部长向邵斌看了一眼，邵斌赶紧向罗茹说明原因。原来李部长并不是从延安来的，自从抗战胜利后，他一直在周副主席直接领导下，参与对国民党的谈判，这次也是刚刚从西安转道而来。
“罗茹同志，李部长听说你到了边区，西安那边的工作刚告一段落就马不停蹄地赶来迎接你了。”怪不得邵斌不紧不慢的，原来他早知道李部长要亲自见自己。邵斌的一席话让罗茹更加不安，刚坐下去，又站起来说：“李部长日理万机，满可以在延安等我们嘛！”
“我是急于见到你啊！”李部长扭头看着邵斌问，“我打算和罗茹同志作深夜长谈，你能不能搞一些宵夜来？”
“你们谈吧，这些我早就让同志们准备了。”邵斌站起身，向罗茹笑着说，“李部长虽说是我党里最让敌人心惊胆寒的最大的特务，但对自己同志却是温柔又加，你不要有什么顾忌。”
“见到自己的首长我有什么可顾忌的，”罗茹笑着说，“李部长是我党情报工作的老前辈了，我正想向他学习呢！”
罗茹眼前的李部长形象在她的心里大打折扣。但她想到一些世界顶级的情报大师，所宣扬的谍报奇才都是一些大智若愚，无奇低调的人员。当然，用美色攻坚的美女间谍又当别论。
李部长笑着问罗茹：“怎么，没想到我会是一个干瘪老头吧？”罗茹刚才不以为然的表情不过是瞬间闪过，就让他扑捉到了，此人果然厉害。罗茹不能不小心翼翼地说：“李部长真是高人，我刚才真有些看不起您呢！就这点小想法还是没有逃脱你的眼睛。”
“哪有你说的这么奇，”李部长咳了一声说：“我们书归正题吧。这次之所以我这么急着见你，主要还是因为陈灏明同志失踪的事。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这就算审查开始了？在陈灏明事情上，罗茹心地坦然，仔细回忆说：“他将情报交给我后，我就马上离开北平前来陕甘宁边区了。他失踪一事还是我到了刘川以后听杨副科长说的。”
“哦？你说的可是杨再心？”李部长抬起头来问。罗茹回答：“是他。我听他说，这件事他也是从延安得来的消息。”李部长沉思片刻，然后问：“你毕竟是一直跟着老陈的，据你的判断，老陈失踪会是哪方面干的？”罗茹告诉他，他的失踪不外乎军统和中统，一般的军警部门不会干这些事情，现在国共合作时期，他们还不敢如此嚣张。李部长问她，宁远这个人她在北平认得不认得。罗茹回想一下说，在他们工作的那个小组里没有叫宁远的。
李部长沉痛地告诉罗茹，自从老陈失踪，北平地下党组织被破坏了。除了宁远同志逃脱，无一漏网。
罗茹大惊，站起身，脸色苍白地问：“陈灏明叛变了？他一贯的为人不会的吧？”
“陈灏明叛变没叛变还不好定论，但组织被大规模破坏，的确事出有因。”李部长告诉罗茹，由于我们的人一时疏忽，特务包围时，一些文件没有及时销毁，造成许多人暴露，损失太大呀！李部长沉痛地说：“主席曾未因我们的谍报工作发过火，这次竟当着我们副部长的面把碗摔了。”
北平地下党损失如此严重，罗茹感到的是恐惧，她走之前这些同志工作顺利，也卓有成效，她刚离开，就受到如此大的损失。如果现在面前的是杨再心，岂不是又有枪毙她的理由。
不久，邵斌亲自送来了夜宵，两张麦面煎饼，一小锅鸡蛋汤。但两个人都没有心情吃，一直谈到东方发白，鸡蛋汤都冻住了。
李部长站起来说：“你辛苦了，今天没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我老年人，好困，也该去眯一会了。”他走出房门时，罗茹又叫住了他。
“李部长，”罗茹走到他近前告诉他，老陈让她带回来的情报是，军统马汉三曾派人潜伏边区，这个如果不尽快侦破，对革命的危害性是不可低估的。
“我们已经想到这个问题，这是边保工作的重点，你可以和邵处长好好谈谈。”李部长走了，邵斌马上进来。看来他在两个人谈话的时候也是一夜未睡，脸色苍白，眼袋暗青。他也吩咐罗茹好好睡上一觉。罗茹终于忍耐不住问：“老陈同志送来的情报何其重要，四二八专案组都成立了，我们要做的是抓紧甄别。”
“你这个专案组组长等不急要上任了？”邵斌笑着说。
“你说我会稀罕那个组长吗？”罗茹着急的样子说，“我怕的是夜长梦多，走漏风声就不好办了。”
“这到延安再说吧。”邵斌不以为然的样子，安慰罗茹当务之急是休息好。他们下午出发去延安，估计天黑之前就可到达。
邵斌离开罗茹的房间，直接进了对面自己的房间。李部长并没有像刚才告诉罗茹的那样，眯一会，正半躺在床上抽着烟。邵斌关上房间的门说：“宁远真的回来了？”
“他正在你的刘川办事处里呆着呢！”李部长若以所思地说。
“这个倒难办了。”邵斌皱眉说，“如果他逃了，或者干脆在军统里公开身份，我们倒好办了，现在这个人回来，我们对他如何认定？”
“人已经到了边区，如何认定那就是你们边保的事情。”李部长说。
邵斌坐到李部长对面的椅子上，笑着说：“李部长，中央和主席可是有明确指示的，我们边保虽然自立门户，还是要受中社部的领导，你李部长怎么边保社保分得如此泾渭分明啦？”
李部长叹息说，“从事情报工作这么多年，当年顾顺章叛变惊险不惊险，但那时毕竟敌我分明，现在敌我难辨又加杂在国共合作的特殊时期，我真有些力不从心了。”
邵斌说：“宁远离开北平时，正是北平地下党受到大规模破坏时刻，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对他进行审查，如果不闻不问，又怎么让人信服。”
“如果展开对宁远的审查，那罗茹呢？审查不审查？她可是刚离开北平，陈灏明就出事的。”李部长下了床，踱到邵斌面前低声说，“特殊战场就要有特殊战法，心气浮躁是大忌，是龙是蛇早晚都要露头的。”
“防特锄奸，在加上这几个特殊人物，我还是怕夜长梦多呀！”
“要想钓大鱼，必须要放长线大钩，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邵处长你也是老保卫了，这个时候倒沉不住气了？”李部长拍拍邵斌的肩头说：“北平出事，主席震怒，虽然我当时在西安没有受到批评，但当时的严肃气氛可想而知，没办法呀！隐蔽战线，你死我活的斗争程度你是清楚的，和那些提着脑袋工作在敌人心脏里的同志比，我们受些委屈烦难又算什么。”
自从从事边保工作，邵斌这个军事干部才和李部长接触多一些，从来在他的面前，李部长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今天见他如此激动还是第一次。不由站起身握着他的手说：“不管情况如何复杂，千难万险我也要支撑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