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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孙得理不饶人。”白欣脸红红的，摇头叹息。他跟在孙敬忠的身后刚想进院子，却见一个人浑身湿漉漉地从北面的小巷拐了出来，到近前才看清原来是炊事员老海。只见他肩上扛着一个一头大一头小，圆圆的东西，长度大概在一米左右。
老海把这个东西放到了白欣的脚下，掀起衣襟擦了擦脸。白欣弯下腰好奇地看着，问：“这东西我是第一次见，是干什么用的？”
“捕鱼工具，我们家乡常见的。”老海指着说，“我们那里叫‘虾笼’，不只是小虾，连鱼和泥鳅都可以抓到。这不，我趁着夜间下到河汊里，半夜功夫，逮了半笼呢！”
白欣仔细瞅瞅，里面果然乱蹦乱跳，都是小鱼和虾。他抬头看着老海：“你浑身湿透，嘴唇发紫，就这样在河里等了半夜？”
“这哪里用得着等到半夜，我刚去一会功夫……”老海像是对他的话并没在意，蹲下去翻着笼子里的收获物。
他闪烁其词？白欣一愣，然后十分感动地说：“你老海为了改善大伙的伙食，什么办法都想尽了。”
“哪里，”老海抬起头笑着说，“大伙整天忙忙碌碌，我这样做也是应该的，再说我从小就喜欢捕鱼，好多年不弄这个了，一条大的也未弄到。”
“你还不快点进去换衣服，别冻着了。”白欣关切地说，“我们这儿什么都能得，就是不能得病了，缺医少药的……”他叹了口气，帮助老海提起虾笼进了院子。
“有鱼吃喽！中午有鱼吃喽！……”白欣大声喊。
院内没有站岗任务的干部战士立刻围了上来。老海笑着进屋换衣服去了。白欣让小方拿来一个盆子把鱼虾倒了进去。众人围在盆子旁边品评着，白欣却拿起虾笼像没有看够似的仔细研究。他迎着初升的太阳照了一照，发现这个虾笼粗的一头比碗口大一些，戴在头上刚刚正好。
“白干事何不戴在头上试试，这个帽子好高级哟！”白欣回头，老海换了身干净衣服，站在门前看着自己。
“你别是一直拿它当帽子戴的吧？”白欣调侃道。他想起刘华堂告诉他的见鬼经历，目不转睛盯着老海，期待着他脸上的变化。
“你白干事还真说对喽！”老海走到近前，笑眯眯地说，“在我们老家，大革命时代，农会批斗那些恶霸地主，就让他们带的这个……美其名曰‘戴高帽’，呵呵……”
“老海为啥要和自己说这些，他是在暗示，还是无意中的流露？他是自己人……？”白欣沉思片刻，又抬头盯住老海。让他很失望，老海仍是一如既往那种不笑也给人总是在笑的模样。
“老海，你从红军时期就爱捕鱼，今天又显本事了？”孙敬忠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他手中拿着一份电文，问白欣：“杨副科长人呢？院子里这么吵，他还呆在屋里？真能沉得住气。”白欣也很奇怪，他想到夜间在刘华堂家发生的事，赶紧要和杨再心探讨一下下一步的行动。
推开虚掩的房门，屋内并没有人。他能到什么地方去呢？白欣告诉孙敬忠，老杨不在屋内，不知哪儿去了。
“哦？大清早，他能到什么地方去？”孙敬忠喊过小方：“去找，就说我有事要和他商量。”小方答应着跑步去了。白欣向孙敬忠手中的电文看看，但他没敢问。
“白干事，邵处长发电报来了。老杨不在，我们可以先谈谈。”
这么快？邵斌和罗茹刚走了半天加一夜，不可能现在就到延安啊！如此急不可耐发来电报，是不是罗茹提供的情报真的关联到了杨再心？白欣带着疑问跟在孙敬忠身后进了办公室。没等坐下来，孙敬忠把手中的电报塞到白欣的手上。
“电报是发给你的，我怎么可以呢？”白欣强压住想看电文的欲望，又把电报还给了孙敬忠。他知道孙敬忠比邵斌的警惕性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必须保持克制。
“邵处长人还没到延安，他起草的电文却从延安发出了。”孙敬忠用手弹着电报纸说，“经中央社会部情报部批准，我们保卫处成立四二.八甄别组，以罗茹同志为组长，杨再心同志为副组长，我和你也参加，边区所有的保安分处都要配合……”
“四二.八甄别小组？”白欣一头雾水地问，“甄别什么？像四二年那样的抢救运动？”
“这次是专项行动，主要甄别对象是四二年八月从国统区过来的人员。”孙敬忠样子很是郁闷地说，“这项工作强度太大啊！”
“这个时候，为何单独要搞这个？”白欣笑着问，“不是那年前来的人员里面潜伏着特务吧？”
“这倒是让你说对了。”孙敬忠告诉白欣，“罗茹同志从北平带来的情报指明，四二年八月从国统区过来的人员中潜伏着一个特务小组，人数不详，男女不知。”
“四二年不是让我们挖出了一批特务吗？竟然还有漏网之鱼？”白欣不解地问。
“你说的那批特务是汉中特训班的，他们之间联系紧密，所以我们没费什么力气就一网打尽了。但情报中提到的这批特务却有不同，他们是作为冷子安插进来的，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基本上还没有什么行动。但他们被作为冷子安插进来，目的很明确，那是为了抗战胜利后的内战做准备的。”
孙敬忠搬过椅子让白欣坐了下来，自己却并没有坐，仍是眉头紧皱，背着手，在屋内踱着。白欣脑海翻腾，一刻一没有消停。看来罗茹提供的情报和他们这个潜伏小组并没有关系，但现在还在刘华堂手中的情报呢？那里面又说的是什么？白欣想到刘华堂偷出来又弄丢的那只右脚上的鞋子，难道是两份情报？
罗茹带来的是两份情报！白欣几乎可以肯定了，他的思维渐渐明朗起来。歪打正着，罗茹捡回去的情报并没有威胁到他们，但刘华堂手中另一份情报就难说的很了。白欣向外面望望，杨再心怎么还没有回来？如此紧急时刻 他还有闲心去散步？
“这个杨再心，怎么还未回来？”孙敬忠好像比他还着急，快步走到门前，叫过了小卢，让他再出去找一下。
很快小方小卢都回来复命了，找遍刘川大小巷子，都没见到杨再心的影子。
“他难道失踪了？”白欣不安地站了起来。
天还未亮时，杨再心白欣指派前去找刘华堂取情报。白欣走后，杨再心虽说躺在床上，却再难以入睡了。邵斌得到罗茹交出的情报，返回延安去了，作为保卫处设在刘川的办事处，杨再心一直负责这里的工作，孙敬忠刚来不到一天，邵斌却把这里负责人安排了他。作为军统安排的潜伏人员，他杨再心不会在意这个负责人，但如此微妙的安排让他心惊不已。罗茹带来的情报真的与他有关吗？如果有关，应该对他有所行动才对呀！邵斌和罗茹讳莫如深，匆匆走了。临走前告诉他和孙敬忠的情况就是，罗茹带来的情报十分重要，必须尽快到中央汇报才能定夺下一步的工作。
杨再心躺不住了，干脆穿衣起来。外面弯月西挂，仔细看才能见到一些模糊的影子；星星好像也偷了懒，一点踪迹不见。杨再心知道，离着天明不远了。他走出了大院，外面站岗的小方跟着孙敬忠查岗去了。他漫无目的，顺着窄窄的街道向前踱着，刚拐过一条小巷，突然前面身影一闪，一个黑衣人站到了他的面前。
“是谁？”杨再心吓得一哆嗦，手伸向了腰间。
“嘘……”黑衣人撮嘴制止，然后小声说，“杨副科长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我咋也不认得了呢！”
“你是……？你是赵大贵？!”杨再心很快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他奇怪地问：“我前天曾派白欣找过你，你老婆说你过黄河卖猎物失踪了，哦！对了，你不是被对岸的人抓了吧？咋又回来了呢？”
“杨科长不会是盼着我死吧？”赵大贵笑了笑，仍是神秘莫测地说，“我们呆在这里太扎眼，还是到别处我再告诉你这几日失踪的原因吧！”
此人不过是自己策反的一个泥壳脑袋，并不知根知底。要带他去哪里？杨再心从军统内部得来的消息，军统中一直有人想搞掉自己，这个赵大贵原先一直憨厚有余机灵不足的一个农民，今天做派却十分反常，现在跟着他去，会不会设计好的陷阱让他钻呢？想到这里，杨再心往身后指了指：“跟我走，我那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吧。”
“你那里过去可能是最安全的，但现在却不是了。”赵大贵说，“原因你比我清楚，孙敬忠你能斗得过他吗？”
“他什么都知道？”杨再心怀疑地看看他，“这个人真的是个农民吗？”随后他马上想到赵大贵的老婆，那个大裤裆，腰围三尺有余的地地道道的农妇，怎么看也和这个农民是天生的一对。
“杨科长，还是跟我走吧，另有人要见您。”赵大贵机警的四下看看，转身离去，杨再心略一犹疑，只好跟了上去。
刘川西面的圩子背靠山坡，四下荆棘丛生，荒无人烟。赵大贵一边扒开荆棘一边前行，速度却并不见慢。杨再心走得汗流浃背，才勉强跟上。这处圩子墙下，乱七八糟堆着一堆朽木，赵大贵三下五除二扒开朽木，一个仅有半尺宽的墙洞露了出来。
“这是…这是…？”杨再心疑惑地盯着赵大贵问，“你早知道这里有洞？”
“我挖的洞，我当然知道。”赵大贵指着黑黝黝的洞口说，“杨科长，爬过去就能见到想见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