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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副科长，我们的规矩您比我懂得多，该知道的时候，会让您知道的。”赵大贵告诉杨再心，以后他就是他和黑瞳之间的联络员，不过此事不能告诉如何人，包括那个被他策反了的白欣。
赵大贵没有再领着杨再心走原路返回，而是直接奔了刘川北门外的那处窑洞。赵大贵告诉他，孙敬忠也许派人找过他了，如果直接在街上出现，他们难免生疑，他还是在这里待一会，让他们主动找到最为合适了。杨再心单独离开太久，正在犯愁如何能躲过孙敬忠的怀疑，赵大贵的想法让他很是惊喜，他点头同意了赵大贵的建议。
赵大贵绕行到那个洞口，轻车熟路爬了进去。刚用杂乱的木头把洞口重新盖好，就见到小方和老海拨着杂草向这边过来了。赵大贵把腰带松开，提着裤子迎了上去。
“你是干什么的？怎么在这里？”小方卸下肩头的步枪指住了赵大贵。
“我是赵大贵啊！白欣白干事认识我的，”赵大贵苦着脸说，“这几天家里断粮，净吃死鱼烂虾弄坏了肚子，我是到这里解手的。”
“你的家在哪里？跑到这里解手？”小方怀疑地看着他。赵大贵指着旁边一堆柴禾说，“家里没得烧的了，我是来扒柴的，一个早上拉了两次，实在受不了。”
“我认识他，刘川的老住户了，我们还是到别处找找吧。”老海看着小方说。小方又盯了赵大贵一眼，把枪重新背到肩上，随着老海往回走。
“找什么呢，你们？这里能有什么让你们找的？”赵大贵勒好了腰带，不经意地问。
听他这样说，小方停了下来，回过头大声告诉他：“我们的杨副科长丢了，孙副处长怕他遭到了土匪的暗算，保卫处全员出动，都在找他呢！”
“你们的杨副科长？”赵大贵若有所思地问，“是不是那个细瘦的个子，白净脸的？”
“是啊！刘川谁不认识咱们的杨副科长呢！”老海拉着小方的手说，“跟他说也是白说，我们还是走吧。”
“嗨！和我说还真说对了，”正弯腰准备捆柴禾的赵大贵直起来了腰，看着二人说，“我还真看到你们的杨副科长了。”
“在哪里？”小方激动起来，瞪着眼睛问。赵大贵告诉他们，早晨他到圩子外面寻找几天前下的打猎用的铁夹子，正看到杨再心一个人往北门外的窑洞走去，现在还在不在那里就难说了。小方没有听他说完，已经兴奋地拉开脚步跑了。
“杨再心出了北门，那里的哨兵竟没有看见？”老海产生了怀疑，但看赵大贵老实巴交不像是在撒谎，就跟上了小方。
小方没有回办事处通报孙敬忠，直接出了北门。为了配合赵大贵把戏做好，杨再心根本没有在窑洞中干等，他正站在窑洞后面的山坡上向北面眺望。小方围着窑洞找了一圈，很快发现了他。大声喊着跑了上去。“杨？……杨……杨副科长，总……总算找到你了……”小方一路狂奔，上气不接下气。
杨再心很差异地看着小方问：“你这是干什么？出什么事了？土匪又打过来了？”
平静下来后，小方把孙敬忠命令办事处全员出动找他的事说了出来。
“这是干什么呢？我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杨再心嘴里这么说，但脸上十分感动的样子。
回到办事处，已经得到老海通报的人们都迎了出来。孙敬忠像久别重逢似地和杨再心握过了手，然后脸色严肃起来：“老杨同志，你知道自己所犯的错误了吗？”
“我擅自外出，这就是错误，”杨再心环视着四周一张张关切的脸，很诚恳地说，“我接受批评，但我外出是看地形去了。”他告诉众人，经过早晨的勘察，他对刘川北部的地形有了新的发现。
“为了找你，现在已经是八点多钟了，”孙敬忠看看腕上的手表说，“你还想让同志们饿着肚子听你说话？”
“好，好，吃饭，吃饭……”表面看好像是通过了这一关，但杨再心对孙敬忠这些年的了解，心里十分清楚，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
早饭是鱼汤泡馍，杨再心喝得无滋无味，一碗下肚，就推开了碗。老海端着盛汤的盆子走了进来，奇怪地看着杨再心问：“这么难得的鱼汤，杨副科长喝不中？”
杨再心笑着说：“鱼汤确实难得，可惜我的肚子太不争气，前天就被你烧的鱼汤喝坏了肚子。”
“老海同志，你忙了半夜的收获，我可还没喝够呢！”坐到角落里的白欣把碗递了过去。他看着老海的脸，企图发现什么。老海却并没知觉似的，接过了碗重新添了满满一碗，递给他说：“白干事是得好好补补，看你瘦跟猴似的，一阵风来就能刮倒喽！”
“老海的话滴水不漏，难道自己的判断有误？”有孙敬忠在场，白欣不敢再试探，笑笑说：“谢谢老海同志的关照，别看我瘦，俗话说‘瘦瘦，是筋骨肉’，在抗日战场上，我曾一枪把子砸烂过一个鬼子的脑袋。”
“白干事如此厉害呀！您别是吹牛吧？”坐在他对面的小方惊讶地放开了端到嘴边的碗，他那两颗透着稚气的小虎牙又露了出来。
“那倒是实情，”孙敬忠替白欣解说，“那次到洛阳执行任务多亏了他，要不我现在哪还能够喝老海的鱼汤，骨头都怕生黄锈喽！”
“都是革命同志，还说那些干什么？”白欣受到赞扬，却很难为情似地低下了头。
“为了打鬼子，我们付出了多少牺牲，”孙敬忠无限感慨地说，“眼看曾并肩战斗的国共两党又要打起来了，让人痛心啊！……”
屋内坐着的人都很激动地看着孙敬忠在说话，白欣的心却像是跳到了嗓子眼。孙敬忠后面的话听起来没有什么，但和上边的话联系起来，却发现很有深意。他是无意说出的吧？如果是有意识的，这个保安分处的副处长岂不是太稚嫩了。白欣咽下的鱼汤也不再是那么有滋有味了。他看到杨再心掏出一支香烟点着走了出去，也便一口吞完碗里的鱼汤，随着走出了房门。只听身后的孙敬忠叫：“老杨老白，别走远喽！吃完饭，我们还有事情商量。”
杨再心白欣二人进了办公室，没等白欣坐下，杨再心就急不可耐问：“东西得到了？”白欣做了否定回答。
“怎么？一个刘歪子你都对付不了？”
“东西没得到可以再去，但你今天早晨的做法是不是太冒险了？”白欣说：“我总是有一种感觉，我们已经被怀疑了，你无故离开，到处找不见你，不是引火烧身吗？”杨再心欲言又止，他想起了赵大贵的告诫，他的告诫可就是黑瞳的告诫哪！他思索片刻，笑着说：“我不过到圩子外面散了散步，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你好像没有对我说实话吧，你到底干什么去了？”白欣有些急了，坐下又起来，用质问的口气问。杨再心国共双方的身份都是白欣的上司，他心有不快，声音也随之大了起来：“我干什么去了，还轮不到你来质问吧？”
“白干事在质问你什么呢？”孙敬忠从外面走了进来。真该死，杨再心为刚才的冲动后悔不迭，所幸孙敬忠只是听到了最后一句话。戏发展到了这里，也只得演下去了。杨再心心一横说：“我和白干事共事多年，他竟对我早晨的行动表示怀疑，这也太过敏感了吧？”他双手向孙敬忠面前一摊，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白干事如此做是对革命负责任的表现，”孙敬忠搬过椅子坐到了杨再心的对面，盯着他说：“为了找你杨副科长，我们所有干部战士整整耽误了一个早晨的时间，你总得解释一下吧。”
“吃饭前我已经解释过了，”杨再心极为气愤说，“难道你孙副处长也不信任我？”
“我曾未怀疑过自己的同志，”孙敬忠问，“你说是侦察地形去了，有谁跟着，你不知道这里前天还是战场？就不怕受到再次袭击的危险？”
“我们干革命的哪天没有危险，如果都瞻前顾后，革命还能干下去吗？”杨再心意味深长地说，“当年你孙副处长西征时被马家军包围在祁连山下，那时危险不危险？……”
对于这言不由衷的话，白欣听着不由衷赞叹，这个杨再心还真不是白吃饭的，关键时刻把一个革命者扮演得有模有样，过去一直把他当做无能之辈的看法以后倒是要有所改变了。同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白欣不能再作壁上观了，笑而言他道：“我过去都是把孙副处长当做隐蔽战线的专家来看的，原来您还曾是战场上的一员战将……”孙敬忠好像并没有在意他明显的马屁，挥挥手阻止了他，不再像刚才那样和颜悦色了，脸色铁青问：“既然你说天未亮时到的圩子外面，如果你走的正常路径，为什么哨兵也没有见到你呢？”争论到现在，这句话才算问到了点子上。关键的时刻到了，为了解脱现实的困境也只得提前让他启动了。杨再心狠了狠心说：“哨兵是看到我的，怎么，他没有向你汇报？”
“哦？”孙敬忠眉头皱了起来，向外面喊道，“小方，小方……”迅疾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进来的人却是小卢。小卢向孙敬忠报告，小方换岗去了。
“他到哪里换岗？”孙敬忠问。
“好像是北门。”小卢想了想回答。
“那好，哨兵有没有见到你，很快就能见分晓。”孙敬忠站了起来，掏出一盒香烟递向杨再心。杨再心摆摆手：“我现在是受审的特务，不敢当。”
“你也算得上一个革命者？”孙敬忠点燃香烟吸了一口，“当年陕北肃反，我被当成特务被自己一直领导的保卫战士抓了起来，当时我连死的心都有，关键时刻，中央来到了陕北，放出来了一部分受到冤枉的同志，但还是有许多优秀人才在中央来到之前就被肃反掉了。你说我们多冤枉，但因为冤枉我们就不革命了？”杨再心虽说和孙敬忠并不是一条战线的同志，但也听得胸动心摇。这些人是怎么了？受到如此冤枉，还是坚定不移跟着共产党走，共产党到底有何魅力值得他们这样呢？坐在一边的白欣，脑子却飞向了外面，他等待着哨兵进来的那一刻。但见杨再心比刚才还要镇静的表情，又狐疑起来。他如此镇静自若，到底葫芦装的是什么药？
院子外传来脚步声，白欣不由“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孙敬忠笑着问他：“白干事比我还急于想知道真相啊！”
白欣还了一笑：“那当然，我听到你刚才说，红军肃反杀掉那么多自己的同志，急于想让杨副科长得到洗清啊！”
“白干事稍安勿躁，我当然是清白的，一会你就知道真相了。”杨再心拿起那支一直不愿抽的烟点上了火，他把烟卷叼入嘴中还未来得及抽，小方已经跑了进来。三个人都往他身后望去，却见他身后并没有要见的哨兵。
“这是怎么回事？你换岗的哨兵呢？”孙敬忠也坐不住了。
“报告三位首长，哨兵王小毛被人杀了。”小方敬了军礼，顺手脱下了军帽扇着满头的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