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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再心十分气馁的样子：消息的来源不要怀疑了，这是陈灏明身边的人提供的。为了获取这份情报，不得不对陈灏明提前动手，可惜那般笨蛋还是让情报给带了出来。
白欣：哦？那么说，老陈的被捕不是罗茹告的密？
在白欣面前说漏了嘴，杨再心十分后悔。自从四年前以游击队政委身份前来边区潜伏，白欣是他第一个策反的中共党员。从这些年的表现来看，他对自己是真诚的，已经成了除老婆徐曼以外最贴心的干将。
杨再心安抚白欣：有些事我也是刚刚得知的，例如陈灏明身边的那个我们的人，是马汉三马老板亲自安排的，就连洛阳军统负责人霍天河也蒙在了鼓里。过去是共同抗日，现在国共两党虽貌合神离，但还未最终撕破脸皮，抓了他们北平地下党的负责人，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之。
白欣：你们北平站的军统人员都有些瞻前顾后，哪像西安军统的那些人，我可是见过的，说干就干……
杨再心：西安的那般人马？更他娘的笨蛋。杨再心想继续骂下去，却克制了自己，靸着鞋走到窗前，警惕着往窗外望着。
白欣知道杨再心骂西安军统的人是有道理的，四二年戴笠戴老板亲自在汉中搞了个特务训练班，结业后大部分被派到陕甘宁边区，半年不到，扫数落网。戴笠没办法，才不顾路途遥远，从军统北平站抽调一部分资深人员前来，杨再心就是那一年被派到陕甘宁边区潜伏的。
杨再心平静了一下心情：做我们这个职业的不能心慈手软，道理是如此。不过这和敌占区锄奸是有很大区别的，我到达边区潜伏数年才搞成现在这个局面，一着不慎弄得满盘皆输，对不起党国啊！他又问：罗茹身边就带那么些东西，你全都搜过了？
白欣告诉杨再心：罗茹被抓后，她所有的东西都搜遍了，没有发现那份他们要的东西。
杨再心：她的身上你也搜了？那份情报一定带罗茹的身上，现在我们完全被动了。
白欣咬牙切齿的骂：都是小方那个兔崽子，事情全坏他的手里。
杨再心揶揄：这个小方当初是你要过来的。
白欣下了床，站到杨再心身旁，望着窗外：邵斌和罗茹一路走一路聊着，现在也该到了。你刚才就不该离开，只好我再去看看了。
杨再心对白欣主动承担责任很满意，叫住了正走到门前的他：你结识的那些人还活动在这一带吗？
白欣不以为然回答：你说的那帮土匪？！想对邵斌他们动手，干脆发报叫正规军，土匪抢个粮食绑个票还成，干这些事只能是添乱。你没见昨天那些土匪？肯定是黄河对岸收买过来的，他们只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杨再心耐心地说：国共两家刚刚签订了和平协定，国军过黄河，一旦被他们识破或抓了俘虏，必然是一场大波，我们小小的脑袋能承担得起？昨天那帮土匪之所以失败，原因是没有好好组织，在受到我们突袭时，如果阵脚不乱，就我们这些人想击溃他们还真的不那么容易。去吧，派人找你那些兄弟，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他们的。
白欣絮絮叨叨：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早晚让人家全都收拾喽！然后出去。
杨再心对白欣的话十分赞同。要干就他妈的干起来，这蒋委员长和共产党磨磨蹭蹭，像在墙上挠痒的猪，早晚得让人家收拾了。这几年的共区生活，虽是敌对关系，杨再心也不得不佩服，共产党治天下就是有两把刷子。同样的官兵关系、军民关系，和国统区相比无异于天差地别。有时侯他也想，这么“晴朗”的天，这么好的工作生活环境，干脆向共产党投诚算了，每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哪天是个头啊！但他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军统那帮心狠手辣的家伙，能放过还在国统区由母亲带着的儿子女儿嘛！整整四年没见面了，抗战刚胜利那会，徐曼曾让他向北平请示，想回家看看孩子，军统北平站一口回绝：共党之祸铲除殆尽，才是你们一家团圆之时。为了这一天早日到了，你们必须抛弃一切私心杂念，再接再厉！
他奶奶的，你们躺在北平那个花花世界，吃喝玩乐，我们呆在这个小山沟里，连见孩子一面都不允许。杨再心只能骂骂算了，偷跑回去见孩子的念头他想也不敢想。
天色黯淡下来，平日里这时该是晚饭的时候，邵处长不见影子，白欣也没回来。杨再心猜测，邵斌和罗茹一定躲在什么地方密谈。他躲在这里装作没事人一样，只能限于被动。杨再心决定去试探一下。
出了院门顶头遇到炊事员老海。老海五十多岁了，据听说他三十年代就参加了红军，红军长征后，他本来是留在南方打游击的，他的游击队被打散了，一个人硬是找到了陕北。按他的资历怎么也不可能来给三八年才参加游击队的杨再心当炊事员。一年前当杨再心受命前来刘川组建这个办事处时，老海硬跟着来了。按他的说法，自己留在后方，不能亲自参加战斗，连看看战斗也不成，这里离着敌占区近一些，总可以找到杀敌的机会吧！
杨再心对这个老红军心存戒备，总怀疑他是边区保卫处派来监视自己的，因此到敌占区侦察敌情一些比较重要的工作就很少派他去。老海和来之前的豪言壮语判若两人，不是杨再心委派的工作，他从来不去争取，后来索性干起来了炊事员。
老海手中端着一只瓦盆，杨再心伸头往盆里看看，问：什么好吃的，还要盖上。
老海回答：我听说邵处长来了，刚才去河汊里看了看， 昨天下的虾笼正好抓了一些鱼虾，我弄了来，准备晚上烧鱼汤喝。
杨再心敷衍道：好的，自从刘川办事处建立，邵处长还是第一次来检查工作，做点好吃的应该。他有心事的人不想和老海多说，让他把瓦盆端进去了。
老海唱唱嗷嗷进了院子。杨再心问哨兵：看没看见白干事？
哨兵回答：自从白干事离开就没见他回来过。
杨再心自言自语：这个白欣，让他安排别人去送信，别是他亲自去了吧。自他奉命刚在这里建立据点时，就在这个村子物色了两个人，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把他们拉下了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让他们跑跑腿还行，一些事关机密的事对他们是要瞒着的。事情太急，所以才让白欣安排他们。看情况，白欣对他们不太放心，一定是自己出去了。
白欣办事慎密这是杨再心对他最欣赏的地方，但现在邵斌正在这里，如果白欣没有任务私自外出，岂不是自找麻烦。杨再心在院门前着急地等着，又不敢离开。天完全黑了才见到南面影影绰绰一群人向这里走。
四名警卫两前两后，中间罗茹白欣一左一右陪着邵斌，他们说说笑笑走了过来。到了近前，杨再心向白欣看了一眼，然后问邵斌：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再不回来，我打算派人出去找了。
邵斌笑着解释：我这是第一次来刘川这个地方，就让他们带着绕了一遭。本来我原打算让你陪同的，你赌气离开，我也只能有劳他们了。
小方也忙着解释：邵处长说国民党已经蠢蠢欲动，这里不久将成为内战前线，他要实地勘察一下。
杨再心问：双十协定刚刚签立，他们真要动手了？
邵斌叹口气回答：这是我们党统治的中心区域，他们可能一时还不会动手，但中原地区已经磨刀霍霍。陈灏明在北平出事也许是一个信号，秘密战线的战斗可能要早于军事斗争爆发了。
先进了大院的战士小卢又走了出来，他告诉众人，炊事员老海早把晚饭做好了，让大伙进去吃饭。
好，吃过饭再接着谈。邵斌带头走进院子。
一下增加了这么多人，平常吃饭的厨房坐不下，杨再心安排把办公室收拾了出来。
鱼汤烧得很鲜美，杨再心很久没有喝到这样的汤了。看大家喝得高兴，老海把锅子也从厨房端了过来。邵斌边喝鱼汤边和他开玩笑：没想到你老海有这两下子，早知道坚决不让你跟杨副科长来这里了。
老海笑吟吟回答：这里清一色都是大男人，都不会做饭，我是赶鸭子上架啊！我说是来打鬼子的，杨副科长就是不同意，说打鬼子是他们年轻人的事，硬让我做起了饭，是不是啊，杨副科长？
老海咋这样说呢？杨再心暗自思量，然后笑着回答：你腿脚不利落，让你做饭是照顾你，咋还不领情了呢？
杨再心三下五除二喝干了手中的碗，端着空碗站起身向坐在对面的邵斌说：游击队养成的习惯，一顿饭五分钟解决战斗。
杨再心端着碗筷去厨房洗刷。厨房在办公室的对面，和杨再心的卧室一墙之隔。老海跟在他身后进来，坐在板凳上抽起了烟袋。没多久，白欣也端着空碗进来了。他一声未出走向灶台边的水盆洗刷起来。杨再心也要过去洗碗，老海赶忙说：我一天到晚就是做三顿饭，碗筷都丢在那，等邵处长他们吃完后我一块刷。
杨再心：自己的事情自己干，我们共产党的部队不就这样？劳你大驾刷个碗不要紧，邵处长看到了，我们不是自找挨批？
杨再心走到白欣身旁，也低头刷了起来。有老海在，他们没有交谈的机会。老海从背后盯视他们好久，然后把烟袋锅在板凳腿上磕了磕，笑着说：我出去方便一下，锅里烧着热水，忙了一天，大伙都洗洗脚，觉睡得香。”
老海走了出去。杨再心赶紧问：人派出去了？他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